事實證明,哪怕是狗血劇中的角色,也不可能連續吵架十二個小時不停歇。他們也需要吃飯、在花園散步、午休片刻,甚至擁有一些私人空間,仿佛劇本中的情感張力也需要短暫喘息。大廳的氛圍從激烈的爭執逐漸緩和下來,但人物之間的矛盾似乎並沒有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消解,客廳里哪怕沒有聲音也仿佛籠罩著一層淡淡的烏雲。
花匠蘇白靠在一旁的牆壁上,百無聊賴地舒展了一下肩膀。在他看來,若是現實世界裡的總裁,無論他多麼「霸道」,也不可能全職投入狗血劇情,多少會為自己安排一些工作時間——或許是處理文件,或是打幾通關於併購案的電話。然而,在這裡,這些虛擬人物卻被劇本牢牢束縛,根本沒有任何工作任務。
總而言之,肥皂劇的本質就像肥皂泡,絢麗而虛無。儘管劇情內容讓人覺得荒誕可笑,但在劇本的控制下,連翔宇他們一整天都忙得團團轉。時間的鐘擺緩緩前行,當大廳中那古老的掛鍾發出低沉的「當——當——」聲響時,第一天的試鏡活動終於宣告結束。與此同時,那個不男不女、帶著古怪腔調的聲音再次在蘇白他們耳邊響起,如同無形的冷風掠過脊背。
「各位演員,第一天的試鏡活動結束。」
隨著這句話的響起,剛才還在大廳里爭吵的連翔宇、沈冬兒和寧伊的動作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他們的身體在原地變得僵硬,隨即像是被強制重啟般愣住了四五秒。就連一直以管家身份站在旁邊的霍朗也是一個踉蹌,差點原地摔倒。
然後,連翔宇他們三人的臉色漸漸從迷茫變得古怪,仿佛有人往他們腦海中強行灌入了記憶——那些荒謬至極的對白、毫無邏輯的情感糾葛,所有發生過的場景,都在這一刻如電影片段般浮現在他們的腦海里。
沈冬兒的表情最為劇烈,她瞪大眼睛,嘴角微微抽搐,像是要抑制某種即將衝出口的情緒。突然,她捂住嘴,面露極度嫌惡之色,像是中了劇毒般猛然起身,幾乎是跌跌撞撞地沖向洗漱室。
蘇白看著她的背影,心裡暗自揣測,如果沈冬兒不是懷孕或食物中毒,那就只能說明……連翔宇他們雖然被劇本操控,卻清楚地記得發生的每一件事。
即使是作為木偶般的角色,在木偶戲結束之後他們的意識依然存在,並且清晰記得那些尷尬甚至荒唐的行為。
也難怪他們的表情會這麼難看,畢竟光是記得自己說過那些瘋狂的對白,就足夠讓人感覺到不適,對於極度厭惡戀愛腦的沈冬兒來說更是如此。
洗漱室里傳來沈冬兒乾嘔的聲音,而那個怪異的聲音並未停下,繼續在空中迴蕩——
「對於各位演員第一天的演繹,#¥%%導演的評價是……」
整個大廳瞬間陷入一片死寂,就連剛才還表現出極度難受的連翔宇和寧伊,此刻也都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聚精會神地等待那位神秘導演的評判。蘇白他們的表情也變得認真起來,畢竟,這段評價關乎他們能否能夠摸清通關規則。
如果導演批評連翔宇他們的演技不佳,批評蘇白他們中途不知道多少次摸魚,那就意味著在導演的規則中他們這些演員必須嚴格遵循劇本的每一個細節。
但如果導演指責他們的演繹不夠精彩,那就意味著他們必須要讓第二天的演繹變得更精彩一些。對於這一點,雖然風鈴說她有足夠的自信可以做到,但不知道為什麼蘇白覺得背後一陣冷颼颼的。
終於,那個聲音給出了結論——
「無聊,極其無聊!非常無聊的演繹,無聊得都快看得睡過去了,無聊得讓每個演員看起來都乏善可陳,無聊至極!」
「以上為導演對今天試鏡活動的總結。」
大廳里的空氣仿佛沉了下來,連翔宇他們的臉色也更為陰沉,可能是想不通他們都已經做到這種地步了,為什麼導演評價還會這麼糟糕,更不要說被變成牽線木偶的他們對劇本根本就沒有控制權力!
沈冬兒這會兒也虛脫般地從洗漱室走出,一頭栽進沙發,雙手抱頭,仿佛想要將腦袋埋進懷裡,從這個荒謬的現實中逃離。連翔宇、寧伊也不自覺地彼此拉開距離,像是生怕再多待一秒,就會因彼此的存在而感到尷尬。
霍朗本是開朗樂觀的性格,但也許是因為大廳里的氣氛實在過於尷尬,連他都找不到什麼說話的機會。
那聲音接著宣布:「從今天起直到新劇拍攝完成期間,#¥%%導演將暫時掌管血月湖別墅。各位演員可以放心挑選二樓的房間休息,明天見。」
聲音消失後,風鈴望向蘇白,臉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她對著蘇白微微一笑,帶著些許興奮和自信,那模樣讓蘇白心中不禁打鼓,不知道她想要做些什麼。
「剛才那個聲音說導演『掌管』這棟別墅,而不是『租用』。」蘇白走過去低聲說,「雖然只是一個用詞的區別,但『租用』偏向於現實世界的概念,而『掌管』則暗示,這裡已經被噩夢世界中的某個強大存在所占據。」
說到某個強大的存在,蘇白不禁看向坐在另一邊的巫珩。
風鈴點了點頭,她的目光投向窗外那如鏡面般平靜的湖泊和沉寂的花園。
「也許,這就是為什麼湖泊和花園會如此安寧的原因。」她低聲說道,「強大的詭異存在接管了這片區域,趕走了那些原本盤踞於此的詭異生物。」
「而那個存在,自然就是導演。」蘇白用的是陳述的語氣,「換句話說,只要我們還在導演的規則之內,還沒有被淘汰,我們今晚確實可以享受一個難得的平靜夜晚。」
說是「今晚」,但其實噩夢世界也並沒有夜晚之外的時間。
就如蘇白說的那樣,整個「夜晚」平靜得令人難以置信,連一絲詭異的動靜都未曾出現,仿佛他們真的是在現實世界的一座山中別墅里度假。
這一晚,危險像被某種無形力量壓制,連噩夢都仿佛消失不見了。
不過顯然這股無形的力量並沒有發現「演員」中混入了身份不明的人偶,這也許意味著現在掌管血月湖別墅的詭異之物的力量還不足以和某個借了人偶身體的傢伙相提並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