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漣漪

  她話音剛落，進忠腦海中便閃過一道亮光，瞬間洞悉了她話語中的深意。

  他眼神閃爍，似有無數心思暗藏，嘴角微微上揚，流露出一絲難以察覺的狡黠笑意。

  起初，他以為是自己內心莫明的情愫，使他對眼前這位宮女另眼相看，然而，此時他才意識到，自己還是低估她了。

  他躬身行禮，頭部微垂，魏嬿婉一眼便能望見那紅色帽緯上的戴花翎。

  「那奴才在此就先祝您心想事成了~」

  魏嬿婉神情恍惚，此場景像是回到上輩子自己還是妃嬪時，進忠向她行禮的模樣，她深知這是進忠對自己的投誠與信任，此後，他們又將是站在同一陣線的人了。

  『會的，進忠，此生我定會護你周全。』

  ……

  大阿哥離開後，乾隆便一直保持著同一個姿勢良久，久到身旁的李玉提醒，他才回過神來：「朕的這個兒子著實令人心疼，李玉，你說，朕當初是否不應將永璜送至蘇嬪處？」

  「皇上，這並非您的過錯，無需自責。」

  「罷了，他既不想再認養母，且永璜如今也已長大，再過兩年便要出宮開府了，就暫且留在朕的身邊吧。」

  主要是，皇后現在擔心永鏈的病分不出來心，高貴妃那兒他也不想送去長子助長她的勢力，嘉嬪如今有孕也不合適，其他人要麼位分太低，要麼人不合適，思來想去，後宮眾人竟無一合適人選。

  「皇上對大阿哥關愛有加，大阿哥是個孝順孩子，定會明白您的良苦用心。」李玉回應道。

  「嗯，將大阿哥的住所好生收拾一番，缺了什麼讓內務府儘快補齊，好歹是皇子，今日見永璜的穿著，成何體統！江南總督之前進貢的一套紫毫毛筆，品質上佳，你拿給永璜，還有朕記得去年科爾沁部送來的那身黑狐裘披風，顏色鮮亮，也一同送去，還有朕桌上的那方硯台……」

  乾隆現在慈父心爆棚，什麼好的香的都想給兒子安排上，也不管現在盛夏用不用的上狐裘披風。

  此時，齊汝為魏嬿婉診治完畢前來復命，方才打斷了乾隆的失態之舉。

  齊汝入內後，跪地行禮道：「微臣參見皇上，皇上萬福金安。」

  乾隆坐在主位上把玩著手裡的串珠，漫不經心的詢問「起身吧，那宮女傷勢如何？」

  齊汝不知此人於皇上意義輕重，只得小心回話：「回皇上，微臣奉旨為宮人魏嬿婉診治受傷的手臂，雖是外傷，但因骨頭斷裂，需靜心調養數月，方可痊癒，且不留病根，否則日後想正常行動怕是難了」

  乾隆眉頭緊皺，質疑道：「怎會如此？朕見她表現的並未有你說這般嚴重。」

  「皇上，斷骨之痛猶如骨頭受厲火灼燒，劇痛難忍，微臣之前診治的病患，即便是身強體壯的青年男子，受此傷後也常被劇痛折磨得痛哭流涕。而此宮女除面色蒼白外，並無哭喊之舉，想來是內心堅毅之人，微臣也甚是欽佩。」

  乾隆心中微起波瀾，莫名煩躁，面上卻絲毫未顯：「朕知曉了，你好生醫治便是，退下吧。」

  「是，微臣告退。」

  ……

  乾隆面色不悅看著面前的奏摺，往日裡一炷香能批完好幾本，可今日不知怎的，總是沉不下去心，看不進去上面的字，他不知這種心緒從何而來。

  只是腦海中一直回憶著午後樹下那個面色蒼白，額角薄汗的明媚身影，那雙桃花眼盯著自己，整個人看起來堅韌不拔又纖細脆弱。

  他把手裡的筆重重扔在桌上，罷了，一個宮女而已，夏日本就煩悶，自己怕是這段時間累著了才會如此胡思亂想。

  「李玉，擺駕擷芳殿，朕去看看永璉」

  「是~」

  ……

  近日宮內傳聞，純嬪因照顧大阿哥不周，遭皇上斥責，封號亦被褫奪，眾人私下皆言，若非蘇氏尚有阿哥需照料，皇上恐連嬪位都有可能剝奪了去。

  皇上盛怒之餘，將大阿哥徑直帶回養心殿，宣稱要親自撫養。

  此消息一出，眾人皆躁動不安，而首當其衝者，便是皇后。

  長春宮內，主位上的女子被憤怒沖淡了幾分原本端莊大方的的氣質，只見她怒不可遏猛地將手邊茶盞摔於桌上，旁側宮女惶恐跪地求饒。

  皇后身邊的宮女素練忙勸道：「娘娘息怒，即便大阿哥由皇上撫養，他終究無親娘撐腰，定然越不過我們的二阿哥。」

  「哼，本宮自然明白其中道理，本宮惱怒的是，如今二阿哥病重，本宮顧全後宮安寧，都未將永璉接入長春宮照看，而皇上竟然當著後宮眾人之面，將大阿哥接入養心殿！」

  皇后更為氣憤的是皇上未與她商議便將人帶入養心殿，原本這些事應由她來調度，這無疑是在責怪她監管後宮不力，未能留意蘇氏對大阿哥的虧待。

  （弘曆！你竟敢越俎代庖！！！）

  素練自然知曉自家娘娘的想法，寬慰道：「娘娘，皇上也是擔心您照顧二阿哥辛苦，才沒有告知您，您不必多想。」

  「本宮如何能不多想？自烏拉那拉氏入冷宮後，皇上對本宮就越發疏遠，皇上此舉分明是在打本宮的臉。」

  素練一時不知該如何規勸，好在此時蓮心進來通報，打斷了局面。

  蓮心進殿後稟報導：「皇后娘娘，高貴妃和嘉嬪來給您請安了。」

  皇后讓宮女收拾好打翻的茶盞，整理好儀容後，吩咐道：「讓她們進來吧。」

  殿內走進兩位女子，一位服飾華貴，嬌俏中透著一絲病態；一位嫵媚動人，美艷中帶著一份張揚，正是高貴妃和嘉嬪。

  高貴妃一進來便抱怨道：「皇后娘娘，皇上怎能將大阿哥帶去養心殿？即便蘇氏照顧不周，皇上也應另尋他處安置，怎可親自留在身邊？這成何體統！」

  嘉嬪也附和道：「是啊，皇后娘娘。妾身與高貴妃聽聞此消息，便立刻了趕來，皇上這般行事，將二阿哥置於何地？如今二阿哥尚且在頡芳殿養病，二阿哥可是嫡子，您定要好好與皇上商談此事，妾身看，皇上真是昏了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