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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章潛入成功

2024-11-08 07:12:17 作者: 知白
  保鄰回頭看向李月間,帶著笑容的回答說:「你教的。」

  他走到李月間身前,看著這個嗜酒而又無志的男人,眼神里雖然還有些對授業恩師的尊敬,可更多的則是對這個男人頹廢的憐憫和不齒。

  「是你教會了我們做對的事就該得到獎勵,也是你教會我們做錯了事就該得到懲罰。」

  他看著李月間的眼睛說道:「所以我費盡周折考取功名回到通崍縣做官,就是把你教的東西教給全縣百姓。」

  這個讀書人,這個讀書讀到骨子裡的人。

  他深吸一口氣:「先生啊,你看,在我們的努力下,通崍縣已經很多年沒有發生過命案了,鄉親們之間甚至很少有爭吵,大家都和睦相處,煌煌大寧,錦繡如長安也不及我通崍。」

  他沒有回身,胳膊向後指過去,在他書桌後邊的牆壁上張貼著一幅字,只有一個字。

  器

  「我們年少的時候先生就說過,人生來如白紙,這張白紙會寫上什麼字,是好是壞,是優是劣,需要有人教導有人帶。」

  「如果按照人生來自由成長,那這世上也就沒有好壞優劣之分,只有壞和劣,人根骨里是個什麼樣子,是先生最早讓我們看清楚的。」

  「人生而索求而不願付出,初生之嬰兒一味索取奶水,成長些索求更多,要吃的,要穿的,要玩的,要被關懷被在乎,要與別人家的孩子比這比那,比不過便鬧。」

  「等到長大成人之後輪到他們照顧父母長輩,人又會覺得厭煩,古語說久病床前無孝子......還有人覺得十分在理,可理在何處?」

  「為嬰兒時候,父母照料,比照顧久病床前的老人難道不更辛苦?等到嬰兒長大成人,卻覺得久病床前無孝子這話是對的。」

  「如果人從出生就沒有導向,那人會走向何處?自己沒有的並非是通過努力去付出去得到,而是要,要不來就搶,搶不來就殺。」

  「別人家裡靠拼搏努力賺到了錢,多數人不是虛心學習別人如何賺錢而是嫉妒憤恨......」

  「人生而根骨惡劣,這句話也是先生教的。」

  保鄰看著李月間的眼睛:「先生明明明悟人間道理,卻不願為人間做更大的付出,先生也是自私之人。」

  李月間躺在長椅上,眼睛微微眯著。

  他也沒有想到,那年他只是為了打發時間而挑了幾個孩子教著玩兒,會造成這麼大的後果。

  「先生啊,你以前教的都是對的。」

  保鄰走到窗口看向夫子廟那邊,雖然隔著房屋牆壁看不到夫子廟,可是他看到了,不只是夫子廟還有他們兒時過往。

  「那天,在夫子廟門口,先生帶著我們看著去集市上歸來的百姓。」

  「先生指著一個孩子說,你看,父母給孩子買了一支糖葫蘆,父母問能不能吃一口的時候,那孩子馬上就被糖葫蘆背在身後。」

  「如此看著,十個孩子之中有七八個都是如此,給孩子買了糖瓜的,孩子不願分給父母,買了乾果的,也不願分給父母。」

  「十個之中只有一二個會願意分給爹娘,然後他們的爹娘竟像是喜極而泣,不斷誇讚自家的孩子真的太懂事了。」

  「先生當時說,你們看,這就是人生來就有的劣性,所以需要讀書,需要明理,需要有智慧的人引導。」


  「先生還說,有文化禮儀傳承的地方人就能擁有更高層次的文明,相反職則文明低下,先生提到過,距離中原遙遠之地的原始民族,還有子娶母親的習俗,還有兄弟幾人共用一妻的習俗。」

  「如果沒有文明導向,這些才是人根骨里本該有的生活習性,其實,若連語言交流都沒有,人與野獸並無二致。」

  「所以賞罰制度才是人進步的最好的輔助措施,這個世上人們所讚美的所有優良品質沒有一樣不是賞罰制度誕生後才有的產物。」

  「沒有賞罰制度,光靠提一些什麼烏鴉反哺羔羊跪乳之類的話就想讓全天下人懂得孝道?沒有賞罰制度,光靠說兄弟同心其利斷金就能讓全天下人學會團結?」

  「先生......這些可都是你讓我們明白的道理。」

  保鄰背對著李月間,背對著他的恩師,在這一刻,他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恩師對他動了一分殺心。

  「先生想殺我?」

  保鄰問。

  李月間的視線從保鄰的後頸收回來,再次眯著眼睛看著屋頂。

  「先生如果能動手的話,早就已經動手了吧?」

  保鄰回頭看向李月間:「我們七個,先生都想殺過吧?」

  李月間依然只是眯著眼睛看向屋頂。

  「不不不,不是我們七個,是包括後來的那些弟弟妹妹們,你可能也想殺。」

  「先生是不是總想不明白,你明明是在教我們怎麼做人為什麼教出來一群如此狂熱的兇徒?」

  「先生不明白我們,我們也不明白先生,最好我們只是兩相厭,而不是兩相棄。」

  保鄰緩步回到書桌那邊坐下來,語氣依然平靜:「如果那幾個廷尉適可而止,那就依著先生由他們去,若他們變本加厲,轟動天下的大案也許能讓我們的名字被天下人知曉。」

  他背靠坐椅,喃喃自語。

  「發慮憲,求善良,足以謏聞,不足以動眾;就賢體遠,足以動眾,未足以化民。」

  「君子如欲化民成俗,其必由學乎!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學,不知道。」

  聽到這些話,李月間的眼神飄忽起來。

  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十幾年前,他懷裡抱著一個酒葫蘆斜靠在那簡陋的座椅上,時而看一眼對面那籬笆小院,時而掃一眼他的七個學生。

  屋外的樹上是一陣陣惱人的蟬鳴,屋子裡是七個學童整齊的讀書聲。

  「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學,不知道。」

  保鄰的眼神也飄忽起來,他也想起了那個夏天。

  他一直引以為自己心中榜樣的十歲少年,站在土牆上大聲說:「玉要成器,人要求道,器之大者謂國,道之至者謂天!」

  「先生啊.....你想念他們嗎?」

  李月間聽到這句話微微睜開眼睛,看了一眼那張掛在牆壁上的字。

  器。

  這個字,是他最喜歡的那個弟子親筆寫的,寫這個字的時候,那個學生也才十歲。

  第二天一早,按照計劃,秦焆陽帶著手下廷尉趕著他們的驢車離開夫子廟,他們繼續走街串巷的去賣他們的雜貨。


  看不見東西的大嫂耳力極好,聽到聲音還特意到門口朝著他們離開的方向揮手。

  那黑色的狗兒蹲在她身邊,黑色的貓兒還是趴在柴門上。

  驢車上,廷尉角株問:「百辦你有沒有覺得,那隻狗和那隻貓和那大嫂一點兒都不相配。」

  秦焆陽點了點頭。

  廷尉高評之說:「那大嫂不像是個壞人,跟咱們講那個故事的時候也不像是意有所指。」

  秦焆陽又點了點頭。

  這為盲人大嫂生活在夫子廟對面,就好像是這通崍縣城裡不可或缺的一件東西。

  是的,甚至不像是一個人,真的像是一個東西,一個象徵?

  秦焆陽皺眉,這個詞好像不合適。

  他走了很遠之後忽然醒悟過來,更合適的詞好像是:圖騰?

  在通崍縣的城牆上,有一個身穿藏青色長衫的年輕男人一直站在那注視著廷尉府的人離開。

  他看起來像是早就已經生長在這城牆上的一株青松,挺拔筆直。

  一個小男孩兒順著坡道蹬蹬蹬的跑上來,跑到他身邊:「鈞涯哥哥,他們好像走了。」

  年輕男人嗯了一聲,如自言自語似的回答:「走了就好。」

  在他身邊不只是有一個人,是一群穿著藏青色長衫的年輕人,有男有女,他們有的如他一樣筆直站立,有的扶著城牆,有的坐在上邊,有的背對著廷尉離開的方向。

  算上被稱之為鈞涯的年輕男人,一共九個。

  「鈞涯。」

  一個嘴裡叼著根草葉的年輕男人問:「為什麼不動手呢?保鄰大哥的意思是,青禾大哥把人引過來的時候咱們就動手,從通崍縣開始,讓天下人知道我們。」

  許鈞涯看起來臉色平靜的回答:「因為他們太弱了。」

  叼著草葉的年輕人想了想,問:「所以我們等的大人物還沒來。」

  許鈞涯嗯了一聲:「青禾大哥的信里說,只要他以身入局,那個叫高清澄的女人一定按捺不住,一定會來這裡。」

  那個年輕人有些淡淡不滿:「可我不想殺女人。」

  許鈞涯的視線依然在秦焆陽他們的身上,雖然此時此刻秦焆陽他們的身影已經快到另外一邊的城門口了。

  「為什麼你要執迷於男人和女人有什麼不同?」

  許鈞涯說:「保鄰大哥說過,這個世上的不公平之一就是男女有別,我們一心覺得男女應該平等,如殊兒就是靠著自己的努力能和我們比肩,她比我們誰都不差。」

  九個人里唯一那個年輕女子嘴角微微一揚,似乎對許鈞涯的評價十分喜歡。

  「所以......」

  許鈞涯說:「我們既然認可女人的能力,為什麼還要有看不起女人的心思?既然男女相等,那為何你要覺得女人不可殺?」

  「真正的平等,是活著平等死了也平等。」

  說到這許鈞涯看向葉姝:「殊兒是個女人,但殊兒比你的認知還要高。」

  叼著草葉的年輕男人撇了撇嘴:「嘁......」

  葉姝看向他:「保准,你還是在看不起我嗎?」


  保准啐掉嘴裡的草葉:「我是看不起自己,鈞涯哥說的沒錯,能成為我們摯友的人不管男女我們都一視同仁的認可,那攔在我們前進路上的人不管男女我們都該一視同仁的除掉。」

  葉姝哼了一聲:「那個叫高清澄的女人來的時候,你可千萬不要留手。」

  保准笑了笑:「但我更樂意看到男人殺男人女人殺女人,那何嘗不是一種平等。」

  葉姝想了想,點頭:「好,我來殺。」

  「保准,你再去盯一下。」

  許鈞涯道:「若他們安安分分的離開了,那就不必理會,若他們還想潛伏回來,那就拿他們做殺高清澄之前的開胃菜。」

  「為什麼必須是高清澄?」

  另外一個年輕人問了一句。

  「因為他們是叛徒。」

  許鈞涯的眼神里閃過一絲凌厲。

  「對於青禾大哥來說,她就是叛徒,她的家族都是叛徒。」

  「唔,那就殺她一家好了。」

  許鈞涯點了點頭:「各自回去,只等她來。」

  嗖嗖嗖嗖的聲音之中,八道身影化作虛流一樣消失不見,速度快的,尋常人的眼睛根本捕捉不到。

  這些年輕人的實力,竟然都深不可測。

  那個報信的小男孩眼神里都是嚮往和羨慕,他問許鈞涯:「鈞涯哥哥,我什麼時候能和你們一樣。」

  他伸手撫摸著許鈞涯身上的那件藏青色長衫:「什麼時候我也能穿這樣的衣服。」

  許鈞涯抬起手輕輕揉了揉他的頭頂:「等你長大。」

  停頓了片刻,他語氣有些飄忽的說道:「希望我們都能看著你長大。」

  深夜。

  城牆外,一個一身黑色夜行衣的年輕男人往四周看了看,然後猶如一隻壁虎一樣順著城牆一路遊了上來。

  他到了城牆上再次往四周看了看,然後落下面具深呼吸了幾次,再次把面具戴好,從城牆內側又遊了下去。

  到了城下,他輕飄飄的飛身到了一棵大樹蹲在那仔細觀察。

  束休。

  潛入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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