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白歲已經走遠，雪影反應過來，忙跟了上去。她跟在白歲身旁，一路走出坊市，終於在外郭城的一個大廣場上看到了一片黑壓壓的正等待測試的人群。
「小姐，這裡應該是位於城東的測試點了。」雪影低聲道。
白歲點頭。
玉池坊很大，一個測試點肯定無法滿足整個坊市的需求，所以赤陽宗在坊市周邊共開設了八處測試點，專供坊市內的孩童測試。
有供坊市內的，那自然還有坊市外的。事實上每次靈根測試，赤陽宗的測試重點都是放在坊市外的各個鄉村，單一個玉池坊周邊的村子，就設立了不下二十個測試點。大有一種將全天下的人才都收入囊中的氣勢。
十年前的那場測試，白歲因為正處在入定閉關的緊要關頭，很遺憾地錯過了。
而這一次，她正好有空當，自然是要好好的領略一下。
走在人群間，她看到許多年輕修士正帶著子女來到測試台前等候測試，這會兒赤陽宗的測試人員還沒有到，但現場的孩童已經在巡邏隊士兵的安排下早早的排成了幾列長長的隊伍了。
這些孩童的年齡不一而足，從七八歲到十五六歲都有。外形上，既有稚嫩不諳世事的小不點，也有唇上已經長了淺淺鬍鬚的半大小伙，乍一看幾乎囊括了整個青春期的各個發育階段。他們或是迷茫無措，或是一臉忐忑期待，似乎對即將進行的事有著不同的認知。
白歲遠遠掃了一眼，大概數千人的樣子，就沒有在意，她帶著雪影穿過人群，繼續朝著外面走去。
很快就離開外郭城，走在了通往靈水村的小道上。
「小姐，聽說赤陽宗單在玉池坊周邊就設立了二十幾個測試點，每個測試點都要派人駐守，而像玉池坊這樣的坊市一共有好幾十個，這得多少人力物力啊。」
雪影還沉浸在剛才的場景中，看了眼走在前頭的白歲，忍不住開口道。
白歲平淡一笑：「赤陽宗家大業大，抽出幾百上千名弟子負責一下各個測試點還是很容易的。」
雪影聞言，驚嘆了一聲：「嘖嘖，隨隨便便就能抽出這麼多弟子，真是底蘊深厚啊！」
「確實如此。」白歲贊同地點頭，像赤陽宗這樣的超級宗門，正式的入門弟子數量大概在三四千的樣子，算上依附於它的外門弟子，總規模達到一萬都是可以理解。確實是底蘊深厚的龐然大物。
「不過小姐，從測試點的分布來看，他們的重點居然不在坊市，而是放在了各個鄉野村落！這個應該怎麼理解？」
對於赤陽宗的這個安排，雪影有些無法理解，因為結合她自己的成長環境，坊市其實就像凡人世界的縣城或者州城，算是囊括了附近所有精華的存在，占盡了各種先發優勢。
而鄉野村落，大致上都是貧苦的代名詞。
優渥的環境，不是更適合修煉嗎？
「這叫農村包圍城市，是一種很具戰略價值的道路。」白歲隨口說道。
「啊，農村……包圍城市？」雪影白皙的面龐浮現困惑之色，到底是沒有這方面的經驗，一時半會兒無法領會其中的內涵。
見她迷惑，白歲笑了笑，解釋道：「其實也很好理解。你想啊，坊市內修煉者無數，其中的各種大小家族、勢力也如過江之鯽似的，那他們中有能力搞到測試靈珠的便亦不在少數了。」
「而身處修煉界，尤其在修鍊氣氛濃重的坊市，大家都知曉修煉的重要性，那麼不管是托關係還是跑門路，有追求的父母都會提前帶著孩子進行一下測試。若真有天賦，自有勢力看中他們，就好比數把篩子同時對著砂礫篩了又篩，留下來的都是被淘汰的。」
「相對來說，赤陽宗要想從中挖掘出『蒙塵』的修煉奇才，難度就非常大了。」
「這是客觀現實，所以與其從地方豪強的手中撿漏，倒不如直接將重點放在遠離坊市輻射的農村，那裡人口基數更多，同樣也可能埋沒了更多的人才，需要宗門去挖掘。」
「原來是這樣！」雪影恍然大悟地點頭，順著這個思路下去，廣闊的鄉野果然更具優勢啊。
「難怪赤陽宗不惜人力物力，也要每十年進行一次規模龐大的靈根測試，原來用意在這裡！」
白歲點頭：「一直以來，各個門派對於收徒都是分外看重的。」
「因為這關係到門派的薪火相傳。」
「如果預設門派的未來是強大的，那麼強大的基石便源自當下的火種。」
「一個偉大的戰略，總是要先站在未來看現在，再站在現在看未來。無疑，收集並培養肩負門派興旺的火種，對於當下的各個門派而言，都是絕頂重要的事。」
雪影認真品味著自家小姐的這番話，越琢磨越覺得有道理，真是至理名言啊。
跟在白歲的身邊，她發現自己學到了很多。
兩人身上都施加了輕身術和疾行符，所以聊天的空當，兩人身上白光微閃，很快就到了靈水村的村口。
此時，村口的空地上儼然又架設起了木質的平台。
白歲從輕身術和疾行符的狀態中出來，身形一閃，完美婀娜的身軀便褪去浮光的勾描，開始變得清晰起來。
高挑有料的身材，附上絕美精緻的容顏，臉如白玉，顏若朝華，一眼看是嫵媚，再看是妖嬈，但仔細品味，卻是乾淨清澈，如花香般宜人。
她的出現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仿佛與背景融為了一體似的，絲毫不顯得突兀。渾身上下透著從容自信的氣質，在絕美的衣著裝扮下，一種恬靜大方的風雅如一幅動人的畫卷徐徐展開。
「走吧。」白歲朝雪影招呼了聲，朝著平台方向走去。
來到邊上，她眸光微微一閃，看著眼前的平台稍稍出神。
二十年，距離她踏上修煉這條路，已經過去了整整二十年。
這二十年雖說不上滄海桑田，但於她而言，發生的改變用「巨變」一詞來形容都不足以抒其內涵。
誰能料想二十年前還是垂髫小女孩的她，如今能夠成長為一名擁有結丹期修為的強大女修？
用「俯瞰」的視角來觀察現時正在發生，但曾經也同樣在她身邊發生過的事。
這種感覺很奇妙！就像置身在鋼筋鐵骨的高樓大廈中近距離地俯視城市中的一片綠洲，又如炎炎的夏日裡，置身在綠蔭底下盡情地吹拂涼風。這份從容淡定，是由實力撐起來的。
前方的人群已經越聚越多，來自附近好幾個村子的村民正帶著他們的孩子來到此處，然後聽從現場管事的吩咐，有秩序地排起了長隊。
這一幕似曾相識，正是二十年前發生過的。
不同的是，當年排隊的孩童，如今已經為人父母，轉而帶著自己的子女，重複他們當年的經歷。
二十年，正好一個輪迴。
白歲站在人群邊上看了一眼，見距離赤陽宗的弟子前來還有一段時間，就帶著雪影來到了不遠處的山谷，這裡聚集著數量不少的修士。
當然，以白歲現在的視角看，他們的修為都非常低微。基本都是鍊氣二三層的樣子，能達到四層的，都是其中的「老前輩」了。
「小姐，這邊的修士修為都不是很強，擺攤售賣的東西也上不了台面，都是些地攤貨，咱們到這裡來是為了什麼？」
一路跟在白歲的身邊，見自家小姐閒情雅致地逛著，不時地在幾個劣質攤位前停下，甚至還蹲下身子煞有介事地向攤主詢問。
雪影忍不住湊過去問。
「噓！」白歲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眼睛眨了眨，「到了這裡就隨意一點，好好感受一下底層修士的生活，也是修行的一種。」
雪影：「……」
她無言以對，不過覺得好像很有道理。
這時候白歲已經在一個女修的攤位前停下。
看了眼正在擺攤賣符的女修。
白歲眼睛微眯，白皙漂亮的臉上爬起了一絲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