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和你說,你現在可不能養狗,你還是個小孩呢,自己都照顧不好自己,還要照顧個狗,別再被你養死了。」
「而且你房東能讓養狗嗎,人家肯定不高興。」
「你這孩子,聽見沒有。」
童紀一手拿著手機,另一隻拿著筷子的手僵在半空。
母親絮絮叨叨的話從聽筒傳出,但他卻聽不清楚。
在聽到母親問他什麼時候養過狗的時候,童紀的耳朵裡面就響起了嗡鳴。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當初買老三的時候,可是他和母親一起去買的,更別說,他還經常和母親說過老三不聽話的問題。
那東西不只是能讓看到它的人認為狗會說話很正常。
甚至都可以扭曲其他人的記憶?
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童紀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儘可能壓住語氣的顫抖:「哦,沒有,我沒養狗,是我以前大學室友的狗,他回老家不方便,放我這裡養幾天。」
「可別是直接扔你這裡了。」
「不能啊,媽,你兒子也不傻,行了,我這還有點事,先不說了,反正你和我爸先別過來,咬你們一口不值當。」
「行,知道了,那你可好好看著,別再咬了鄰居,賠錢不是啥大事,多少錢咱都得拿,就是萬一給人家毀容了,影響人家一輩子。」
「知道啊,媽,先掛了啊,過幾天去醫院看你們,平時多喝點水。」
「嗯,掛了吧,正好我和你爸也要吃飯了,我去食堂看看有什麼。」
「嘟。」
伴隨一聲略顯急促的提示音,電話掛斷,童紀的呼吸也隨之急促起來。
那團陰影到底是什麼東西?
狗再可怕,也不會可怕過那團陰影,狗只是陰影創造出來的東西,還可以趁著白天遠離狗,但陰影卻一直跟隨著他,若是有人因為他的出現,不小心踏入了陰影,結果會是什麼?
他會變成殺人犯。
至少也是直接幫凶。
即便忽視心理上的壓力,還有道德的譴責,若是踏入陷阱的人也會變成怪物,到時候影響的可就不是一兩個人了,很可能會演變成區域性的大範圍災難。
童紀不知道應該怎麼辦。
報案或者求助?
可會有人相信他說的話嗎?
狗說話這件事,別人當面看見都不覺得有問題。
他又能說什麼?
「這位朋友?」
突然,一道聲音將童紀拉回現實,桌子旁多出一道身影,童紀抬頭看去,站在旁邊的正是麵館老闆。
「怎,怎麼了?」
「就我想問一下,我這面做的有什麼問題嗎,我看你吃了一口就不動了,表情還一副要吐的樣子,我麵館剛開沒多長時間,要是不合口味,我這單免你的,你提提意見,我好改良。」老闆的手交叉放在肚子上,腰微微彎著,語氣和表情都很誠懇。
童紀微微轉頭,看向一旁牆壁上的亮條裝飾,裡面反射出他的模樣,他現在的臉色確實是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說是一副要吐的樣子也不為過。
童紀轉回頭,極為勉強的對著老闆擠出一抹笑容:「沒什麼,和面沒關係,我是最近身體不舒服,胃有點疼。」
「哦哦哦,是這樣啊,我還以為是我的面有問題,你慢慢吃。」老闆放心回到後廚,沒多久端出來一碗熱水,還給了一包紙讓童紀擦汗。
童紀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調整好心態,快速將面吃完,他在這裡糾結和恐懼沒有任何用處,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儘快調整好身體情況,以來面對隨時可能出現的危險。
童紀三兩口解決掉麵條,隨後又在附近的小超市買了點巧克力和牛肉乾之類的東西,這些小零食便於攜帶,還能提供不少的能量,餓了隨時吃一口。
就是有點貴。
兩小袋牛肉乾,五塊巧克力,再加上順手拿的口香糖,結帳的時候三百多塊。
不愧是火車站。
算了,買就買吧,反正這些錢不花,以後可能也沒有機會花了。
說到這一點,童紀想著要不要去買個意外死亡的保險。
萬一沒事,人能回來。
萬一出事,錢能回來。
童紀家庭條件比較一般,好不容易養大了他,盼著可以多賺點錢,結果遇到這檔子事。
人和錢總得回來一樣,不能人財兩空吧?
就是不知道,他萬一被陰影或者狗弄死了,具體的表現是什麼。
意外死亡還好說,要是最後判定個心臟病發,或者器官衰竭之類的死法,保險貌似不賠償。
童紀就這樣想著亂七八糟的事情,跟著人潮走進了地鐵站。
距離發車還有好幾個小時,童紀隨便找了個座位。
他的右邊坐著一對母子,孩子歲數不大,應該是上小學,正在寫作業,不過有點笨,母親一直在教訓這個小孩。
前面是一個中年男人 ,抱著一個手機,正在刷短視頻,震耳的聲音從劣質喇叭裡面傳出來,格外刺耳。
隔著童紀坐的還有兩個拿著行李的老年人,老人身體有點不舒服,喉嚨一直在咯痰。
每個人都散發出一些噪音,這些噪音匯聚在中心點的童紀腦袋上,形成了巨大的喧囂。
要是往常,童紀肯定皺著眉頭,趕緊離開這裡,換一個稍微安靜一點的位置,但是現在,經歷過陰影和狗折磨的他,對於這些噪音卻感到了由衷的心安。
他沒有行李,也不擔心有人順手牽羊,一隻耳朵戴上藍牙耳機,設了個比開車提前一小時的鬧鐘,扣上大衣的帽子,閉上眼睛開始休息。
童紀好幾天都沒有好好休息了,即便附近的人很是吵鬧,他依舊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然而,他這一覺睡得並不安穩。
陰影和那條狗像是附骨之疽一樣追到了他的夢境裡面。
他拼了命的跑,狗伸長著脖子,腦袋一直在後面追,嘴裡還叼著一顆網球。
陰影更是從各個角落冒出,讓他無處可逃。
夢的最後,他停在一片空地上,陰影覆蓋在他的腳下,像是沼澤一樣,一點點的將他吞沒。
童紀在強烈的窒息感中醒來,他猛地坐直了身體,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衣服內襯濕漉漉的貼在身上。
他一把扯下口罩,雙手捂住臉,深深的吸了幾口氣,急促跳動的心臟才漸漸恢復平穩。
童紀靠在椅子上發了會呆,幾分鐘後,他拿出手機看了一眼。
距離發車還有一個半小時。
童紀拖著沉重的身體來到洗手間,用涼水洗了下臉,混沌的腦子清醒了一些。
他抬起頭,看向鏡子中狼狽至極的自己。
幾天前,他剛踏入社會,意氣風發。
而短短几天,他就被折磨的幾乎失去了人形。
蒼白的臉,滿是血絲的眼,還有繚繞在身體四周的病態的虛弱。
要是被父母看到,肯定會被嚇一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