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若竹剛想說什麼,渾身瞬間汗毛直立,只覺得一把鋒利的武器正朝著自己後背突襲,他往旁邊閃躲,一支被鐵索纏繞著的刀片飛速穿過他方才的位置,硬生生地撞擊在容器玻璃上。
鐵索被收回,只見刀鋒從台階上走下,警惕地盯著明若竹,問道:「你就是偷走神物的盜賊之一?」
林冥憂他們偷盜摺扇的時候明若竹都還不認識他們,不過如今在伍世禾眼裡自己已經和他們是一夥的了。
「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他也不是你該看見的人。」
話音落下,從刀鋒的後背長出十條被鐵索纏繞的刀片,就像蜘蛛俠里的章魚博士一般。明若竹後退兩步,做好戰鬥的準備,那十把刀以極快的速度沖了過來,他伸出左手,掌心開出一朵白色薔薇,將其取下向前扔去,白薔薇旋轉半周后突然變大並褪去原本的顏色,花瓣變為一片片鋼鐵將刀鋒的十把刀全部攔截。
刀鋒冷哼一聲,向前奔過去,薔薇的花蕊中又射出密密麻麻的銀色鋼針,從他的後背又多出了幾隻刀片,穩穩地護在他的身前,而被花瓣牽制住的那些刀片似有意識一般,跟隨著刀鋒一起發力將懸浮在半空的薔薇刺穿,他飛上前一腳踹上去便成了粉末,洋洋灑灑地飄下。
明若竹雙手突起火焰往前揮去,卻不料被兩條鐵索纏住了手腕,眼看著其餘的刀片就要刺穿自己的身體,他反手抓住鐵索發力,狠狠地將其從刀鋒的後背中拔出,隨後一道火牆出現在面前,從那裡爆發出的一股力量將刀鋒擊退好幾米。
明若竹炫耀似的將兩條鐵索扔到刀鋒面前,刀鋒不緊不慢地將其拾起,在眨眼間便成了雙刀。
他不由得驚嘆,這到底是什麼怪物!攻擊武器明明是背後的數十把鐵索刀片,被扯斷的鐵索居然還能在一瞬間變成手持武器!
刀鋒上前兩步,左右手交叉向前架起雙刀,朝著明若竹揮砍過去,明若竹抬起一隻手格擋,刀刃和側掌之間的間隙擦出些許火花。他背後的那些刀片被鐵索控制著再次朝明若竹攻去,他伸出另一隻手,掌心發散出的魔法像是一種磁鐵般的力量將所有的刀片吸引過去並一把握住,
然而每一支刀片的力量如同十個壯漢同時發力一般,獻血從手掌噴涌而出,明若竹一時手軟,刀片就像是脫了韁的野馬,紛紛趁其不備刺入他的胸口。
疼痛蔓延至全身,明若竹雙膝一軟,本想後撤躲開,但刀鋒怎麼可能會給他機會,那把雙刀直直地落在他的雙肩,而後他抬起腳將明若竹踹飛出去。
明若竹躺倒在地,渾身不知為何多出了許多傷痕,他就這樣倒在血泊中,就像幾年前的那個雪夜。可是越疼痛就越是讓他清醒,真正帶給他痛苦的是體內正竄動著的那股不知名的力量,和那天晚上發病時候給的感覺一模一樣。
刀鋒緩緩走上前,踩在他肩頭的傷處,舉起雙刀正要刺下去,伍天祺大叫了一聲哥哥,刀鋒停止動作,陡然間想起伍世禾之前叮囑過自己在拿到神物之前不要殺掉他們。
既然不能殺了他,那麼拿他當作人質去交換神物也好。
刀鋒附身,抓住明若竹的頭髮將他拖走,關進了角落裡的鐵籠,又從一旁扯來幾根電夾連接上去,看著裡面一動不動的人,冷冷地說道:「我想,用神物換你,他們應該會願意。」
「我看伍世禾對你不好,為什麼還要幫他……」此時明若竹面色如紙,渾身虛弱無力,他勉強抬眼看著準備離開的刀鋒。
「你們所有人都不懂。」刀鋒說著,慢慢走到伍天祺旁邊,一隻手按在玻璃容器的裂痕上,他看著伍天祺的眼神中分明還摻雜著別的情感,但是連他自己都說不清那是什麼,他只知道除了仇恨和冷漠,他討厭自己對這家人產生任何情愫。
刀鋒離開良久,地下室陷入一片死寂。
不過多時,地上的血竟開始震動,伍天祺感應到了這細微的動靜,立即睜眼看去。只見那些血液正在沿著地上那被拖拽的血痕而慢慢回流進入明若竹的傷口。
他從地上爬起來,目視前方,在普通人看去不過是一個普通的鐵籠,但在他眼中分明能看見那一根根漆黑的鐵棒上流淌著的高壓電流,像是逆流的水一般將它們包裹得嚴絲合縫,而鐵籠縫隙的之間時不時還會產生一道道銀白色的電光。
下一刻,明若竹渾身散發出沖天的火光,一股不易被察覺的黑色氣流如蛇一般在手掌與指縫之間游離,那種不知名的力量再次占據了他的身體,他的力量對外界影響逐漸變大,整個地下室的所有線路都冒出青煙,金屬被漸漸熔化,陶瓷玻璃砰地一聲炸裂,液體也開始沸騰。
伍天祺驚恐地看著幾近瘋魔的明若竹,無法置信一個人怎麼會有這樣強大的力量!
「你要幹什麼!」
尖叫聲落下,頭頂的白熾燈突然爆炸,房間瞬間陷入黑暗。
再等刀鋒趕來的時候,這裡已經是一片狼藉,幾乎所有的東西都已經不是原本的模樣,像是剛被轟炸過一般。明若竹和伍天祺雙雙消失,他剛想上前一探究竟,卻又聽到伍世禾在傳呼自己,只好作罷。
自萬川開學,明若竹他們五個人的任務也算是正式開始,他們住進了萬川,深南酒店的V204和V205這兩間總套一直空著,那是獨屬於寸平的,所以酒店也不會提供給其他人入住。也幸好寸平在回月霄國之前把房卡給了他們,只說是在學校寒暑假的時候他們也不至於沒地方去。
按照林冥憂他們的話說,寸平在這方面就想多了,他給他們的無限額黑卡,夠他們一人買下一棟酒店,每天換著睡,天天不重樣。
明若竹來到深南酒店的時候已經半夜三點多,他從客廳尋了張毯子裹上伍天祺,將他放在床上,而後一屁股坐倒在地,氣喘吁吁。
伍天祺驚恐地瞪著他,問道:「你要幹什麼!」
他站起身從冰箱裡拿了瓶水,一口氣喝完,終於緩過來才說道:「你今晚問我了三遍了。我當然是救你出來,難不成我帶你來酒店是想幹嘛?我對機器人沒興趣。」
伍天祺頓了頓,說道:「你為什麼要救我,我不認識你。」
「我看你順眼就把你從魔爪里救出來,行善積德,不行嗎?」明若竹走上前,捏了捏伍天祺的胳膊,又探了他的心臟位置,心下大驚——好傢夥,這個人全身上下都被改造過,人造皮膚,骨骼是由不鏽鋼代替,甚至連說話都是靠著安裝在喉嚨位置的發聲器,這是自己第一次見到這種人體改造,簡直是神跡。
「你……」伍天祺驚詫地看著面前那個異常美麗的少年,剛才刀鋒把他打得遍體鱗傷,現在卻跟個沒事人一樣。
明若竹看出他的心思,笑道:「就你哥哥那兩下子還奈何不了我。」
大話雖是這麼說,但刀鋒的力量的確強大,他不僅僅因為是改造人的緣故,最主要的還是他體內的魔力,他的後背能長出像蛇一樣敏捷的鐵索,而且從他對伍天祺的改造來看,這個人不單單是四肢發達,頭腦更是異於一般人,這樣全能的人才,居然被伍世禾給掌控真是可惜。
「聽你們剛才的對話,你被他囚禁了十年?」
讓明若竹不解的是,就算刀鋒和伍天祺是同父異母,但兩兄弟之間又能有多大的仇怨讓刀鋒這樣殘忍對他,而且以刀鋒的智商,這十年裡一直對伍天祺進行人體改造,為什麼如今的伍天祺連自己想動一根手指頭都不行?
伍天祺動了動嘴唇,沒有說話,只是呆呆地望著天花。
明若竹知道家醜不可外揚這句話,其實這次把伍天祺救出來也只是想讓自己手裡有一顆能壓制住伍世禾的棋子,今天同刀鋒大戰一場,也實在後怕林冥憂他們會成為他的手下敗將,至少那時候伍天祺能拿來嚇嚇他。
聽伍世禾和刀鋒在房間裡的那場對話,伍天祺在伍世禾心中絕對不是一般的地位。
「你哥哥這麼對你,難道你不恨他?」明若竹暗自罵著這個少年是不是腦子有問題,刀鋒折磨了他整整十年,難道就一點恨意都沒有嗎?如果換做是自己,只要有機會逃出去就一定會想辦法報仇。
伍天祺眼中儘是苦澀,「就像你知道的,他關了我十年,對他的恨早就沒有了,我覺得他比我更可憐,活得更累。」
明若竹稍稍驚訝,刀鋒究竟經歷了什麼居然值得這個可憐的小孩去同情他。
「你想見你父親嗎?」明若竹這句話讓伍天祺的眼前一亮,他心知找到了突破點,便繼續循循善誘:「那麼你要給我說故事,我才能想辦法幫你。」
伍天祺慢慢閉上眼,兩行清淚從眼角流下來,雖然那只是安裝在眼球里類似於淚腺的裝置的作用。他輕輕呼出一口氣,開始訴說他們伍家的所有恩怨——
伍世禾原本是鄉間的一個普通小混混,那個時候的農村思想並不先進,在經家裡的安排娶了一個遠親表妹,一年後兩人便有了刀鋒。伍世禾和刀鋒的母親原本就是父母之命,所以感情也不好,刀鋒只是一個意外,一次醉酒後婚內強暴的意外,然而刀鋒一出生便是兔唇雞眼,模樣非常難看,一度被村里人視為不祥之物。
伍世禾一年裡幾乎很少回家,後來靠自己的打拼躋身上流社會,在那期間認識了一個富家小姐,便是伍天祺的母親,兩人這樣一來二往的,伍天祺出生了,伍世禾也靠著這個兒子成為贅婿。
可是紙包不住火,這件事被刀鋒的母親知道後,帶著不滿五歲的小刀鋒上門鬧事,伍世禾本就看他們母子倆不順眼,哪裡還容得下他們鬧上門,叫人暗中殺死了刀鋒母親並將其偷偷運送離開蘇海國,原本還想了結小刀鋒,伍天祺的母親求情,再加上小刀鋒畢竟是自己的親生兒子,他一時心軟便留下了小刀鋒,軟禁在自家的地下室里。
直到刀鋒十一歲生日那天,伍世禾出國辦公,伍天祺的母親心疼刀鋒,伍家的地下室陰冷潮濕,哪裡是人住的地方。她特意買了蛋糕,打開地下室的門,可是眼前的景象讓她觸目驚心,一頭長髮的刀鋒正坐在地上將蟲蟻往自己的嘴裡塞,那十指指甲又長又尖,本就長得沒有人模樣的他此刻更像是一個惡鬼。
伍天祺的母親心裡也害怕,只站在遠處輕輕喚了一聲他的名字,他一個回身,四肢並用地朝伍天祺的母親撲過去,如同一隻兇猛的野獸。他坐在她身上,瘋狂地抓撓,只要是露著肉的地方,沒有一處放過,她渾身幾乎是血肉模糊。
再等刀鋒逃出伍家宅子的時候,伍天祺母親已經是奄奄一息。
就是那在那個雷雨夜,刀鋒逃走,還未滿三歲的伍天祺失去了至親。
說到這裡,伍天祺的眼淚就像是連著線一般再也止不住,要說自己不恨,弒母之仇怎能不恨?
明若竹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默默地抽出幾張紙巾為他擦去眼淚。
伍天祺已經很久沒像今天這樣哭過了,他吸了吸鼻子,繼續說起來。
就在那個雷雨夜,也許是老天都看不慣這樁慘案,刀鋒還沒有逃走多遠,連續遭到三次雷擊,幸好被人及時發現送去了醫院,當時他整個人幾乎都是一塊黑炭了。
伍世禾從國外趕回來,氣得想殺了刀鋒,但意外發現刀鋒遭到雷擊後讓他的生命體徵完全改變。於是,伍世禾將刀鋒進行秘密改造,培養成了一名職業殺手。
刀鋒這些年對伍世禾也算唯命是從,幫他剷除了許多阻礙他的人,也幫他賺了很多不乾淨的錢。
後來伍世禾被查出癌症晚期,他們所說的神物摺扇也是刀鋒殺了許多人才幫他奪回來的。
伍天祺是在六歲那年,刀鋒趁伍世禾不在家的時候劫走了他,一直囚禁在那棟宅子裡對他進行各種人體實驗和改造,將伍世禾施加在自己身上的痛苦,如數甚至翻倍地還在伍天祺身上。
就這樣過了十年,在這十年裡他一直在那間陰冷的實驗室,一直被關在那個充滿了氮氣的玻璃容器里。
「我會帶你去看你父親。」明若竹起身,撥打酒店前台的電話,找工作人員預定了一個輪椅,隨後又打電話給了林冥憂幾人,說明了前因後果,像林冥憂這種熱心腸自然是滿口答應。
伍天祺很是感動,但不免有些擔心,說道:「其實你們不需要因為我去和哥哥作對,我也知道我的時間不多了。哥哥讓我的身體習慣那樣的環境,一旦離開很久,我就會死的。」
「至少在死之前去做一些你想做的事情吧。」
抑或是在死之前幫助他們解決掉刀鋒。
明若竹安頓伍天祺好好休息,彼時時間也不早了,七點的時候萬川要開早會,他也不便在這裡多留,同伍天祺交代了一些事情後便匆匆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