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 溫柔的未來
「歡迎。」
夏庭扉坐在後院的檐廊下,看著那盛開的向日葵淡淡的說了一句。
淺羽拉開推拉門,站在夏庭扉的背後。
檐下的風鈴叮鈴鈴的響著。
原本清脆悅耳的風鈴卻是讓淺羽有些焦躁。
外面的蟬鳴一直在聒噪。
她脫下了自己的外套,抱在懷中。
稍微快步走幾步,同樣是坐在檐廊下。
雙腳踩在青石上,她稍稍的有些沉默。
有些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
千種心緒,萬般疑問纏繞在心頭。
像是要一起湧出來,但卻是宛若毛線團一般的堵在胸口。
夏庭扉也並不在意淺羽的沉默,只是默默的看著那些向日葵。
雛月在跟著佐久間清芽在巡邏,而西宮琉璃在努力的複習。
其他女孩也是各自有著各自的事情。
一之瀨清月在為咖啡廳補貨。
而海潮藻屑和鶴見千奈則是在買菜。
因為女僕們都是不出門,所以這種事情就只能依靠她們了。
這般想著,夏庭扉覺得越是到了這種時候,大家便是越忙。
都是有了自己的事情要做。
誰也不是為了誰而活著。
「我知道她來這裡到底是為了什麼,但是,我卻什麼都感受不到。」
夏庭扉心中一片平靜。
「或許是因為她是淺羽,而並非是淺羽黛。」
「或許,淺羽和自己的關係並不算是很好。」
「大概是如此吧。」
他這樣心想著,沒有去看淺羽的表情。
一定是苦楚的吧,一定是流淚的吧。
夏庭扉覺得自己或許是無法忍受這種流淚,一定是會心軟。
所以,還不如不看。
但是——淺羽並沒有流淚。
或者說,她並沒有讓夏庭扉看到自己的流淚。
她還是牢牢的記得那葵說過的話——夏庭並不喜歡女孩流淚。
淺羽一直是記得別人的愛好,這是她本能的天賦。
在很小的時候,她就是利用自己的這樣的天賦,在學校中很是受人喜歡。
如果按照正常的軌跡而言,她或許是成為一個高階版本的植野直子吧。
或許是如此吧。
但是,生活卻並非是如此的理所當然。
她低著頭,兩邊的鬢髮垂下,遮擋住了她的表情。
遮擋住了他的面孔。
她雙手撐在兩邊,身體像是軟的無法挺直脊背。
「黛——你知道這個名字麽?「
淺羽如此問。
聲音中的聽不到悲傷和難過,帶著點了微微的冷漠。
「但是那顫抖的聲線,已經是出賣了她。」
夏庭扉如此想著。
「如果是以前的自己,大概已經是揭穿了她吧。」
「知道。」
他乾脆利索的承認了這種事情。
淺羽倒是並不覺得驚訝。
——因為夏庭扉給就是這樣的人,他不會撒謊。
像是一個特殊的存在。
「我今天看到她了。」
淺羽強行忍耐著,用著淡薄的聲線的說著:『她——果然是很酷啊,果然是被能被當做偶像和羨慕的對象的人,她簡直是在閃耀著似的,散發著比平常人更加璀璨的光。和她一比,我們簡直就好像是遊戲世界的npc似的。她簡直就像是主角。』
夏庭扉發出了嗤笑:「主角什麼的,也太自以為是了。」
淺羽沒有想到夏庭扉竟然是對這句話在意,她頓了一下又是說:「難道,你不在意我是在什麼地方看到黛的麽?」
「我需要在意麽?」夏庭扉扭頭看著淺羽,他淡淡的說:「還是說,你需要我在意?」
聽著這樣冷漠的發現,淺羽緊緊的抿著唇。
她甚至是想要笑:「難道不需要在意麽?」
夏庭扉說:「那伱就當做我很在意吧。」
他這般無所謂的說法,讓淺羽心中怒火逐漸的上升。
她咬著唇,幾乎是要流下血。
「你肯定是知道的吧,淺羽黛就在這個身體中。」
她如此質問著。
夏庭扉搖著頭:「我只知道淺羽在這個身體中。」
「所以,這個身體本身就是淺羽黛,對麼?」
淺羽精準的從夏庭扉的話語中找到了他隱藏的東西。
看著淺羽,夏庭扉說:「你果然是很聰明。」
如同晴天霹靂一般,淺羽幾乎是要被劈成兩半。
明明是早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這個時候,還是讓淺羽幾乎是無法思考。
——自己,果然是個副人格。
「自己存在的意義到底是什麼?自己到底是為什麼而存在?自己明明是虛假的,為什麼要讓自己見到這個世間。」
「這——實在是太殘忍了。」
她捂著臉,眼睛紅的幾乎是讓她難以自已。
淚水幾乎是要奪眶而出。
「自己有著和曲間愛的約定,自己不能哭。」
「夏庭扉很討厭哭泣,自己不能哭。」
她抽泣著,強行忍住讓眼淚沒有掉落下來。
「哦?為什麼?」夏庭扉說:「這難道不是幸運麽?」
「這怎麼可能是幸運!」淺羽大聲喊著,她搖著頭。
髮絲宛若是花瓣從樹梢的飄落一般的搖晃,微微的香氣充斥著周圍。
淺羽說:「難道我只是替代品麽?難道,我只是偶然出現的偽物麽?」
她看著夏庭扉:「我到底是個什麼存在啊!我到底是因為什麼才出現的啊!」
「誰知道呢?」夏庭扉用著無所謂的話語說:「但你現在可以看到世界,觸摸到世界,聆聽到世界。只有這個事實而已。」
「我真的是我麽?」淺羽抬起頭:「我不過是替代品對吧,替代那淺羽黛來託管這個身體的。她隨時都可以將身體奪回去對吧,我——只是個外來人而已。」
她回想著自己的一切,那記憶,那天賦,自己所擁有的一切都是虛假。
都是屬於淺羽黛的,而並非是淺羽的。
自己唯一擁有的也不過是從那日河堤後的一點點,是和雛月她們的友誼和回憶。
但是,自己的這一點點的東西,也是因為淺羽黛的關係。
她才是雛月她們的朋友,她們才是最開始認識的。
自己只不過是一個卑鄙的小偷,偷竊著不屬於自己的一切。
就算是自己的根本——淺羽這個名字。
也是從淺羽黛這個名字上偷取的。
她痛苦閉著眼。
眼球的酸楚讓她無法睜開眼,因為太過用力,甚至是讓她眼角有些抽搐,有些痛苦。
「這些不重要。」夏庭扉淡淡的說著。
沒有絲毫的人性,沒有絲毫的感情。
「那就讓我消失啊!」
淺羽忽地淚崩,她再也忍不住了,淚水宛若是潰堤了似的,瘋狂的湧出去。
「你可以做到這種事情的吧!你絕對可以做到這種事情的吧!」淺羽看著夏庭扉,她被淚水模糊了雙眼:「那就是讓我消失啊!反正你的不是很討厭我麽!」
「那就讓我消失吧!」
「喂!答應我啊!」
她痛苦的搖著頭,身體幾乎是在抽搐著。
淚水不停的低落,夕陽的餘暉透過屋檐灑落在她身上,像是一團暖意,卻無法溫暖她的心。
這個角落靜悄悄的寂寞著,豐富時間都是停留在此處。
就算是那悅耳的鈴聲和煩躁的蟬鳴就好似是消失不見了。
唯有女孩的啜泣和淚水滴滴答答的聲音如此的清晰,如此真實。
恍若是砸碎了虛假的世界,落在了心中。
夏庭扉看著她。
「她是如此的狼狽,像是一個委屈的一無所有的小女孩。」
如此的悲哀的,如果的痛恨。
如此的難過和委屈。
就算是世界上心最硬的人,也會心軟。
夏庭扉回過頭,不去看淺羽的這般模樣。
「我和其他人有著約定的。」
他如此淡淡的說。
這句話,幾乎是將淺羽敲碎。
她終究是無話可說,手掌扶著旁邊柱子。
軟軟的站了起來,身體幾乎是要搖晃著。
白皙的足背上,幾乎是可以看到淡青色的血管。
腳腕纖細的過分,幾乎像是支撐不住她的身體。
雙腿顫抖著,像是久坐的太久了。
稍稍的站立著,淺羽抿著唇想要離開。
但是毫無知覺的雙腿,讓她無法做到這種事情。
她覺得自己頭暈目眩,而又有些難受。
好久好久後,才是終於恢復了體力。
她東搖西晃的向外走去,身影虛弱的先是線條一般。
夏庭扉沒有去看她的背影,只是默默看著向陽葵。
而葵靠在房門上,她對著淺羽說:「要去送你麽?以你現在的狀態,不會出事吧。」
淺羽回過神,勉強的對著葵笑了笑:「葵前輩,不用擔心啊。我是不會出事的。」
「真的麽?」葵淡淡的問著。
「真的呀。」淺羽保持著那種僵硬的宛若是死屍一般的微笑,她說:「我可是很厲害的,今天可是打倒了一群人哦。」
「不過,那並不是我,而是淺羽黛。」
「我只是一個無能的淺羽而已。」
她晃晃悠悠的走出了這裡,向著咖啡廳走去。
——她即使是不想去哪裡,但是缺發現除了咖啡廳,她根本是沒有任何的地方可去。
葵看著她離開的背影,無聲的嘆息了一聲。
在水管處洗了洗手和沾滿了泥土的足掌和小腿,她便是來到了後院。
赤腳踩在木質的地板上,稍稍的留下了一串濕淋淋的腳印。
葵看著夏庭扉的背影,她說:「剛才你們的談話,我都是聽到了。」
「偷聽別人的談話,可不是一個好習慣。」夏庭扉如此說。
而葵對此並不在意,只是用著慎重的口吻說:「對於淺羽而言,你是不是太過分了?那種話。」
「所以呢。」夏庭扉扭頭看向葵,他反問著:「難道你還想要讓我安慰她麽?拍著她後背,說著什麼別哭了之類的話?」
葵被噎的無話可說,她心中嘀咕著。
「真不知道,怎麼會有人喜歡上你。」
心中雖然是這樣抱怨著,但是她又覺得自己實在是沒有辦法說這種話。
只能又是問:「你真的是很討厭的淺羽麽?」
「你怎麼會這麼認為?」夏庭扉用著冷淡的口吻說:「倒不如說我很喜歡她,元氣,熱情,而又開朗。和你們在一起的時候,能夠很好的緩和你們之間那種氣氛。」
「很青春,明明是二十一歲的人,卻像是一個高中女生似的。」
「所以,我並不討厭淺羽。」
「但是從你的行事風格,可是看不出來。」葵對著夏庭扉說:「在對她寬容一些如何?至少把她當做是朋友看待。」
「我已經是這樣做了。」夏庭扉說:「倒不如說,這樣對她已經是你最好的了。至少,她以後不會再來找我了。」
「至少不會再來找我讓淺羽黛出現了,她還能作為淺羽存活在這個世界上。」
夏庭扉如此想著,但是他並沒有說出來。
這種事情,委實是沒有什麼好誇耀的。
但是葵卻是明顯的察覺出了夏庭扉的想法。
了解到了他的這份怪異且令人不解的溫柔。
稍微的抿著唇,她看著夏庭扉:「至少,至少要表現的像是正常人一樣啊。夏庭,不然別人不會了解你的溫柔的。」
「哈。」夏庭扉像是被逗笑了,他說:「溫柔?我才沒有那種東西。」
葵搖了搖頭,不想再去辯解什麼。
只是說聲:「這樣可是不行的,至少是要學會向其他人表現出的你的愛。雛月她們,對你的習以為常,但並不代表這是對的。」
「如果你能夠表現的更多一些,她們會更加高興的。」
夏庭扉對此,什麼也沒有說。
而葵則是稍微的嘆了口氣,她說:「我去店裡看看淺羽的情況。」
夏庭扉看著花園裡向陽葵,只是說了句:「一路平安。」
淺羽回到店裡的時候,前台的女僕遞給了她一封信的:「這是前店長給您的,淺羽小姐。」
淺羽一愣,從女僕的手中接過信封。
她說了聲謝謝,就是打開信封看著是什麼。
展開後是一張很大的紙,但裡面的內容卻是出奇的手。
——你輸了。
紙張上之後這樣的一行字,其他的地方都是乾乾淨淨的。
淺羽保持著微笑,但是卻緊緊的抿著嘴唇。
從容的踏上樓梯之後,她看著空無一人的咖啡廳。
終於是忍不住了,她晃晃悠悠的走到吧檯前。
坐在椅子上,趴在吧檯上,痛痛快快的哭著。
到那時,淚水不知何時已經流幹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