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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十公里

2024-09-02 01:19:29 作者: 玉飛龍
  二十四歲的女孩開著爸買給她的皮卡車,平時吧,就喜歡開著車到處逛,整個東來縣方圓六千平方公里二十個鎮都很熟悉。這也跟她爸爸是做木材生意有關,畢竟她家是全縣最大的木材商,家裡有一個家具加工廠和地板加工廠。他們家的木材生意幾乎涵蓋了杉木、松木、梓木、樟木、栗木、楓木等幾十種木材,這些木材中以栗木最不好收購,畢竟這是能產出板栗的木材,一般人家不會把自家幾百年的栗子樹砍了換個幾十上百塊錢花的。栗木很少有又直又長的,不僅不直,而且結節很多,木質奇硬,燒出的炭堪比水裡撈出來的難燒。這種木材燒炭沒人要,做其它的物件也不怎麼樣,但用這種木材做地板既硬又好看,耐用自然是沒得說的了。

  真搞不懂,一個女孩子家家的為什麼喜歡皮卡車呢。過二十歲生日的前幾天,爸問她過生日想要個什麼禮物,她不假思索的說「皮卡車」。那個年代,皮卡車,不是誰想有就可以擁有的。普通人在深圳打工一個月也只能有五、六百元的工資。而一輛皮卡車卻要十幾萬,不愧是當地有名的木材商和金礦老闆,十幾萬說給就給。在那個年代,建一棟兩層的磚房也才七、八萬而已,一輛車比別人家一棟房子還多,如果要花十幾萬去買車在農村人家也是需要好好計較一下的。畢竟錢不是大風颳來的。當然,像那希蓮的爸爸除外,他家裡不缺那點錢。

  由於相互並不怎麼了解,玉如義坐在副駕駛有些拘促。面對一個比自己大幾歲的女孩姐姐不知該說什麼,話題不知道從哪裡開始,眼睛看著前方,雙手放在腿上互相揉搓,不知如何是好。也不敢看身邊這個美麗的姐姐。正當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那希蓮斜眼瞟了他一眼,不自覺的微笑一下,然後開口說「老弟,你叫什麼名字」

  「玉如義」

  「玉如意,很有意思,跟玉如意同名」那希蓮感覺這傢伙取的名字真古怪,居然跟電視劇里經常出現的古玩物件玉如意同名。她把義聽成意,當然不是她的聽力不行,而是普通話里的義跟意這兩個字同音。其實吧,在東來縣這一帶的方言中,義跟意完全是兩個不同的發音,不知道是玉如義讀書時用義這個發音用習慣了呢還是怎麼的,沒有用方言來發音,讓那希蓮把義誤以為是意呢。

  「我爺爺給取的,說是我們姓玉,重義氣,所以人必須重義氣所以就叫如義了」不知道是玉如義看出她理解錯了還是出於對爺爺給他取的這個名字感到驕傲,玉如義發現那希蓮現解錯了,於是把這個字用方言音解釋說。

  「好吧,你今年多大了,看起來不到二十歲吧」那希蓮問。聽了玉如義的解釋,原來他是如義不是如意啊,有點尷尬。

  其實吧,西南方言跟北方普通話的發音有很多是不一樣的,如果在西南方言中夾雜一些北方普通話發音的話,很容易引起誤解的,比如這個義與意完全不是一個發音。義發音為泥的去聲,原為威儀、樂於助人,後來把這個詞作為一種道德規範,引申為:公平公正,正直、知恩圖報,信用等等之類的意思。有時候想想也是,如果一個人沒有足夠的威勢怎麼去管理一群羊呢,自己的事情都做不好,怎麼可能還有時間與精力去幫助別人呢,在古時創造文字的時候,人們還處於誰力氣大誰就是領頭人的時代,義自然跟力氣與威望相關啦。方言中,義更多的附黏樂於助人的成份,對一個人的評價中會說他這個人特別的仗義,從方方面面的描述都是給人一種無比的信任感,哪怕是有很多誇張的成分,也不會影響這個人對朋友的許諾是重於千金的形象,只要是提到這個人,就會自然而然的認為這個人是對朋友無比熱心幫助的,值得信任,無條件的信任的那種。這就是義氣這個詞賦予的意義。


  「前幾天剛滿二十歲,姐姐,你幾歲啦」玉如義反問。

  「姐姐芳齡不可以隨便打聽的喲,不過看在你這麼誠實的份上,告訴你也無妨,二十四」然後又問玉如義道:「那個玉如義啊,你在讀大一嗎?」

  聽到那希蓮如此問,玉如義心裡有些不太好,因為他自十八歲高中畢業後就沒有再讀書了,再不用說讀大幾了。他雖然學習成績不太好,但還是想讀書的,可是想讀有什麼用呢,高考名落孫山外,只能拿個高中畢業證,在家務農做個農民。當初他也想高中畢業就出去打工,跟一些同學一樣去廠里掙那個兩班倒,月薪五、六百元的勞動費。可是自從畢業,他們家就開始在大改造,前年秋天開始動工建房子,去年動工築壩建魚塘。沒有一天是有多餘時間的。中間他爸媽也想過讓他跟別人一起出去打工的。後來隨著事情越來越多,錢越來越吃緊,也就沒有再作打算了。現在這麼大一個家,看起來東西不少,可是錢包里比臉還乾淨。不然也不會為了買點玉米做飼料還得臨時挖點黃精賣錢才有錢的地步呢。

  看著他沒有答話,那希蓮猜到他可能沒有上大學,畢竟大學生都是有一點傲氣的,問到讀大幾,就會來了興趣,跟你說個沒完。而身邊這位沒有說話,肯定是沒有考上唄。然後她轉移了話題,說「剛才看你搬上車的是藥材呢,好大個兒的,是什麼藥材啊」

  「黃精,自家種的「玉如義回答。原本,玉如義家裡是有一些醫生方面的基礎的,只是能治一些大小三陽、傷寒、毒蛇咬傷一類的,能拿的脈也只是這些,以前他爺爺有機會做赤腳醫生的,但不知什麼原因被村里另外一個高中畢業的人得到了名額,他們家就只是自己有個傷寒出痘之類的時候用一下。這也算是一種福利吧,自己家人會醫術,就不容易生病,記得小時候上學,同學一個個的咳得話都說不出來,而玉如義卻啥事都沒有。有時候一些親戚鄰居會來找他爺爺來看下病,然後給開點藥回去,其他遠點的人很少有來找他爺爺看病的,一方面是因為這是非法行醫,另一方面他們能看的病只有幾個種類,拿脈也只有大小三陽和傷寒及痘這幾個,加上村子只有一千多人,所以看病的人自然就少了。隨著所謂現代醫學的興起,拿脈這一套被認為是歪理迷信,根本就沒有幾人學習,特別是平時的傷寒感冒之類的,大家都認為去辦證的醫療點買幾粒西藥丸子再吊兩瓶葡萄糖藥水馬上就能好起來,對中草藥更是不屑一顧。大小三陽這個病,自從有了疫苗之後生這個病的人越來越少,本來爺爺沒有刻意宣揚自己的本事,這樣一來知道的人就更少了。父親跟爺爺學了一些皮毛,然後就是玉如義跟爺爺學習這個看似不怎麼賺錢的活。雖然現在他還沒有給別人開過藥,但每次只要是遇到爺爺給別人看病都會去拿一下脈,分析給爺爺聽,然後聽爺爺的指正。如此一來,他在傷寒及出痘方面都能準確的號出脈的虛實,特別是感冒傷寒方面有青出於藍勝於的拿脈手法。當然,玉如義不會止步於此,有時候到縣城的書店,只要看到關於醫藥方面的書就會去仔細看看,然後選實用的書買回來。現在他的房間裡的書都是與醫藥方面有關的,一本小說都沒有。家裡當初選擇種黃精和黨參也是看中了這兩樣草藥的生命力跟適應性及需求量。如果不懂藥,沒有過草藥的培植經驗,是很難一開始就種好的。

  」黃精,哦,原來是長這樣子的啊,以前在我們村也有人說是在山裡挖黃精,說很值錢的,我卻沒有見過」那希蓮自顧自的說著。然後問」種這個很麻煩吧,記得有一次在家看我媽種菜,感覺好麻煩的,比如那個土豆,要先翻地,然後再給地里撒點肥料,再把土豆切塊,再放在預先挖好的槽里,再蓋上土」

  「種黃精跟種土豆差不多,不過時間比較長,要三年才能成熟,期間要除草」玉如義說。雖然玉如義口頭上這麼輕描淡寫的說,實際黃精還是不太好種的,比如下種,然後施肥,再後來的除草,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做好的。黃精看似莖杆比較硬,實則一碰就倒,很容易折斷,所以在養護的時候就要多加小心,不然死兩株苗就是半斤的產量沒了。如果因為氣候及土質原因導致霉爛,損失就會很大的。也正是因為藥材的種植相對水稻要有難度一些,平時村裡的人也只是在山野去挖一些野生的藥材去鎮上收購藥材的那裡去賣。當然,藥材的種植周期比較長,稍有差誤產量就會少很多。自然也就沒有幾個人賭三年後的收入。哪怕是如今到處田地荒蕪的情況,也沒有人願意拿這些田去種植藥材來增加收入。

  「以前以為種土豆就夠麻煩的,現在聽你這麼一說,感覺黃精比土豆難多了。那一定很貴吧」那希蓮問。

  玉如義說「價錢還好吧,種下去後只需要一年除兩次草,比起種水稻要好管理多了,市場上收購生黃精的價格是八毛一斤」,停頓了一下,「我們家目前沒有烘乾房,只能賣點生的,等到下半年建起烘乾房後,就可以烘乾了賣」

  內行人聽了玉如義的黃精比水稻好種這話,估計沒有人相信,但又會覺得說的是實話,這或許就是老實人被冠以老實人的原因所在吧。在藥材價格方面沒有吹噓也沒有少說,就像是跟自己家裡說話一樣,沒有絲毫防範戒備,也正是這幾句看似稀鬆平常的對話,為以後本鎮的藥材發展打開了通往藥材之都的大門!

  家裡現在確實如玉如義說的那樣,家裡準備在池塘邊守塘的小屋邊挨著建一個烘乾房,並且明年繼續擴大種植規模。如果不是因為欠著外債,去年就要建這個能讓藥材升值的烘乾房的,現在只能等一個月後賣了最近砍的十多個立方的杉木材買磚和水泥等建材來開工。大約半個月就可以建好,到時候正好趕上黃精和黨參的收穫。

  聽到這個價格,那希蓮心裡有了想法,自從大學本科畢業回家就沒外出,一直在本縣到處逛,爸爸看她沒事情做,叫她去公司幫忙做一下帳。雖然大學學的是財會專業,但她是個有自己想法的女孩,可不想將來在家裡管著木業公司的那點帳過日子呢。聽玉如義說出藥材的價格感覺還可以,且種植難度不大,甚至比水稻還好種的時候,心思就活泛起來了。然後兩人聊的就比較融洽了。

  快要進鎮的時候,在一戶人家前面,車正向前行駛,突兀的從旁邊竄出來一條狗,直衝車前而至,後面十多米遠一個小孩拿著棍子跟著跑過來。那希蓮猛踩剎車,嘎吱一聲,車穩穩的停在公路正中,離前面的狗只有不到一米遠,那希蓮左手輕拍胸口,大口喘氣,因為喘氣的原故兩腮幫子嘟得圓鼓鼓的,額頭汗也細密的流了下來。玉如義看著她這副樣子,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問一句:「嚇著了吧,這狗也真是的,往車前鑽」。

  那希蓮喘口氣說」最怕遇到這樣的事情了,沒有撞到還好,如果撞上了,不管受傷輕重都很麻煩的「,然後待狗被小孩趕走後,輕輕啟動車,然後慢慢向前走了。對於那個十來歲的小孩的行為自始至終都沒有說什麼,只是很平淡的看了小孩一眼。小孩似乎並沒意識到剛才自己做錯了什麼,也不想如果剛才自己跟著狗太緊的話會是什麼後果,只是拿著棍子片刻不停的追他家的那只可憐的大白狗去了。

  從玉如義家到鎮農貿市場這一段路有十公里,以往搭小巴車到這裡要20分鐘,今天十五分鐘就到了。雖然中途出現了意外,但還是挺愉快的。

  車在鎮農貿市場大門口停下來。還是私家車方便又快速,想什麼時候動身就什麼時候走,不遲一分鐘,也不早一分鐘,想在哪裡停下來就在哪裡停下來,只要你願意,在車上過夜都沒問題。家裡現在沒有錢啊,等有錢了,第一件事就是買一輛車,解決採購物資的不方便的問題。玉如義從車上下來時如是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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