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1 章 申飭

2024-10-07 04:04:17 作者: 菲碩莫薯
  宮中,昌陽殿。

  文德是能辦事的,短短一刻鐘,矮桌擺好了,上面放著飯菜。

  軟墊放好了,上面做著有功之臣與幾位尚書、寺卿和三省的官員們,就一位侍郎,戶部左侍郎。

  老六坐在大桌後,開懷暢飲,接連三杯,敬公輸甲,敬喻斌,敬小舅子,規格奇高。

  君臣並沒有討論那些銀票怎麼分,甚至不怎麼在乎了,因為他們見過了真正的財富,令大康邁步慢慢走向盛世的財富。

  天子身後的老太監感慨萬千。

  齊燁一步走來是如何給老六添堵的,除了當事人和受害者外,就屬文德最清楚。

  文德望著面色不同的三人,望著溫潤如玉的喻斌,望著沉默寡言公輸甲,望著眼珠子亂轉的季元思,感慨連連。

  曾幾何時,老六總是要齊燁守規矩,守規矩。

  齊燁總是不守規矩,不守規矩的同時,竟慢慢開始制定「規矩」了,讓大家熟悉他的規矩。

  再看現在,人們不但熟悉了他的規矩,甚至還要遵守他的規矩,哪怕是天子和太子也不例外。

  就比如現在,齊燁回京了,卻沒入宮,只是讓喻斌、公輸甲、季元思三人入宮。

  這無疑是大不敬的,可君也好,臣也罷,並不覺得哪裡受到了冒犯,要是齊燁屁顛屁顛的跑過來,親自為大家解釋,講述,那才不對勁兒,大大的不對勁。

  大家甚至覺得齊燁已經很給面子了,畢竟還讓門下弟子,自己的小舅子,以及自己的門客入宮了,至少派人過來講述了原委。

  狂傲,是應該的。

  狂,是因他為國朝立下赫赫功勞,數不勝數。

  傲,是因他本就是幽王府世子,王府,不特殊,世子,也不特殊,可要是幽王府世子齊燁,那就很特殊,任何特殊的事情都可以理解,他不傲,誰傲。

  若不是這份狂傲,如何為國朝立下赫赫功勞,為何為國朝開疆拓土,為何將南地世家收拾的連屁都不敢放一個。

  文德看了眼天子的後腦勺,很欣慰。

  他就知道,他很早之前就知道,那位戰無不勝睥睨天下的戰神,豈會生出一個草包兒子!

  氣氛越來越熱烈,小舅子還舉著酒杯敬了一下喻文州。

  喻文州看小舅子和看情敵似的,酒倒是喝了,還陰惻惻說了句屁話,大致意思是,小舅子只是小舅子,徒弟才是親徒弟,和親兒子一樣。

  季元思懶得搭理喻文州,知道這老登怕自己和喻斌「爭寵」。

  「不虛此行,不虛此行。」

  侍中熊思賢也敬了一杯喻斌,後者連忙站起身。

  「雖是不虛此行,卻未跟隨你家恩師入深山招討月部,哎。」

  長嘆了一聲,熊思賢一飲而盡,面容中有著說不出的遺憾。

  群臣的思緒已經飄到了南關之外,就連老六都面露幾分憧憬。

  剛剛熊思賢已經說了,關於齊燁是如何只帶著五千人入了深山披荊斬棘,更說了是如何去了聖山,在數萬人的包圍下為大康經略山林下出了最後也是最為重要的一子。

  「孤,回來的早了。」

  小二開了口,頻頻搖頭苦笑:「換了孤,定是不會上那聖山,喻斌,你來告知孤,世子當時可是知曉這月部可號令精銳戰卒十餘萬?」

  「是否知曉,並不重要。」

  接話的是老六,天子語氣極為篤定:「明知不可為,不應為,而為之,便是這小子的本性,數萬與十餘萬對他來說又有何區別,皆是被困那所謂聖山,齊燁不會因知曉月部號令戰卒十餘萬而掉頭出山,也不會因攔路者只有區區數人而掉以輕心。」

  「陛下所言極是,家師並未冒進,登山前已是派了健卒尋公輸先生、孫將軍、南關南野輔兵集結。」

  「謀而後動,不錯,不錯。」

  接連說了兩個不錯,老六興趣滿滿:「剛剛只是聽熊愛卿講述著其中曲折,既你與元思跟隨齊燁親身經歷,還不快為朕速速講清原委,朕,最喜這戰陣生死鬥智鬥勇之事。」

  季元思抬起頭,瞅了眼天子,半天才反應過來「元思」說的是自己。

  喻斌清了清嗓子,換了別的事,別的人,他不會炫耀,不會張揚,可事關自己恩師,那自然是大說特說。


  當喻斌說到齊燁當時讓人在那條看不見的「線」不斷試探時,不少臣子即便知道了結果也不由提起了心吊起了膽。

  「弄險。」

  贇乘泰出口說道:「太過弄險,若是出了岔子,豈不是要全軍覆沒。」

  「贇大人此言差矣。」季元思不樂意了:「世子殿下哪能沒有倚仗。」

  「倒也是。」贇乘泰自嘲一笑:「倘若真敢刀兵相向,莫說南軍,但是木鹿、山狼以及諸部便會聯軍打進月部。」

  「老大人說的是。」

  君臣們心裡和明鏡似的,看破不說破,齊燁在山林諸部的威望,和大康朝廷,和南軍一點關係都沒有,那麼多部落,不是奔著大康和南軍去的,而是奔著齊燁才加入的。

  一開始是打不過就加入,之後加入了才發現跟著齊燁混不但有吃有喝不用打架還有溫暖的房子住,即便是出苦力,那也別在山林中撅著強無數倍。

  可以說齊燁就是那麼多部落的衣食父母,真要是齊燁出事了,大大小小的部落不平了月部才怪。

  「原本朕還想著今夜便初擬出你等的功冊,現在看來,單單是這功勞便要議上多日了。」

  老六再次拿起酒杯:「也好,就當朕今日為你等接風請功,過上些日子,定會…」

  話沒說完,禁衛匆匆走了進來。

  文德趕緊快步趕過去,二人低聲交流了一番。

  老太監的面色很古怪,像是震驚,可震驚吧,又有點不那麼意外的感覺。

  老六不由問道:「出了何事。」

  「陛下,是…是世子殿下。」

  老六福靈心至:「又惹禍啦?」

  「這…」

  「說!」

  「殿下去了北市明倫坊,一把火將…將明倫坊燒了,還抓了瀛賊使團副使之子小鳥宮央。」

  「他…」

  老六目瞪口呆,不是震驚,不是憤怒,只是目瞪口呆。

  一群重臣們,老臣們,和文德表情差不多,初聽之下極為震驚,不到一秒鐘,就是那副「為什麼我特麼一點都不意外」的神情。

  老六下意識的看向喻斌三人,這三人挺困惑的,明顯不知情。

  小二搓了搓牙花子:「既是被捉了,因何罪名。」

  要麼說小二這人仗義,直接下定論了,因為罪名,甭管是不是莫須有,反正是有罪,莫須有的罪名也是罪名。

  群臣望著老六,如果老六也問是何罪名的話,不說這事如何處理,會有什麼樣的影響,反正宮中的態度肯定是要為齊燁遮掩的。

  文德猶豫了一下:「沒說罪名啊。」

  這「沒說罪名」四個字一出,群臣的面色不好看了。

  你好歹按個罪名啊,放火就不提了,隨便找個理由就行,可你抓人,抓的還是使節,高低弄個罪名吧,這連罪名都不說,明顯是讓宮中和朝廷難堪。

  不由得,群臣紛紛看向了天子。

  這些人無所謂,甚至覺得朝廷也無所謂,反正齊燁從來沒將他們放在眼裡過,早就習慣了,可天子是皇帝,涉及到了使節你連個罪名都不說,讓皇帝的面子放在哪?

  果然,老六眯起了眼睛,眼冒精光。

  不少臣子猶豫了一下,剛要說陛下息怒,老六一拍大腿。

  「原來如此。」

  老六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齊燁這是…要朕想個合適的罪名,南關一趟,這孩子終於懂事了,知曉為宮中考慮了。」

  群臣:「…」

  還真別說,站在老六的立場上,考慮問題的角度能如此刁鑽,也正常。

  之前齊燁闖禍,宮中幾乎每次都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那麼現在齊燁又是放火又是抓人的,還沒說罪名,代表什麼,代表可操作性強啊,代表宮中有很大的主動權了,不比以前回回最後一個吃瓜強。

  熊思賢嘆了口氣:「陛下,茲事體大,不管如何說都是使節,還是…還是先申飭一番吧。」

  「申飭?」老六老大不樂意了:「可齊燁剛回京。」

  熊思賢無語至極,你也知道剛回京啊,剛回京給人家住的地方燒了?


  「不如…」

  熊思賢建議道:「陛下說的是,世子殿下剛剛回京,舟車勞頓辛勞至極,申飭定是要申飭一番的,不過要等殿下歇息幾日將身子安養好了再下旨,不如…過上個十天半月再申飭不遲?」

  「熊侍中這是何意。」

  贇乘泰冷聲道:「世子殿下戰陣幾遭,入山進林,又馬不停蹄回京,這一路上的辛勞侍中應是最是知曉,哪是十天半月就能歇息過來的,怎地也得二三月。」

  熊思賢:「…」

  「混帳話。」老六都聽不下去了:「闖了這麼大的禍,還要等上二三月才申飭,將康律,將我大康國法顏面當兒戲不成!」

  說到這,老六一拍桌子:「喻斌,你近前來,代齊燁受宮中申飭一番,看你下次還敢不敢了!」

  喻斌:「???」

  「陛下您要是這麼說的話…」

  贇乘泰站起身:「那朝廷也得好好議一議此事,齊燁太過膽大包天,喻斌,你還不認錯,老夫今日可要代朝廷好好教訓教訓你。」

  一群老臣和重臣們紛紛摩拳擦掌。

  教訓齊燁,那可不是輕易能碰到的事,雖然和齊燁沒雞毛關係,被罵的是喻斌,可好歹能過過嘴癮不是。

  喻文州霍然而起,很不爽,指向季元思:「為何只纏著我兒,他太子少師府大少爺也與齊燁交情密切!」

  季元思想罵人了。

  我日你奶奶啊,小爺剛才給你敬酒的時候,你他娘的還話里話外說小舅子只是小舅子,徒弟才是親的,現在又說小爺和我姐夫關係好了?

  沒人看公輸甲,天子都不敢提老公輸。

  誰不知道,這老頭懂風水,之前幫齊燁禍害丘神威的時候,跑去兵部摘牌匾,還要說不給錢就壞了兵部的風水。

  結果呢,結果沒過兵部尚書呂元嘉就掛了,然後徐夙帶著大軍攻關,南關差點沒守住,兵部的人就沒有一天不挨罵的。

  好多兵部將軍們都開始懷疑了,衙署是不是被公輸甲給做手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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