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6章 必有迴響（下）
回了馬店集，找來關晴月，如路上說的一般，李勝利手一指。
關晴月的朗月國際，就要拿出大把的資金，去到下面那些已經養不住赤腳醫生的村子，去開養殖場，去開小作坊。
同時也要組織考察團隊，開始全方位評估，之前李勝利在雲貴川、閩浙贛等地的投資。
並在評估之中，構建節點，用以連通整張網絡。
這件事，不僅要帶上可以溝通辦公室跟杜老爹的謝飛，還要帶上函授學校，以及肖虎的人員。
而肖虎手裡的很多人手，都會藉此充斥到朗悅集團的架構之中。
如今說來，朗月國際是正經的港資，這點在市場上還是很受優待的。
李勝利不讓肖虎去做這事，也算是走了捷徑的。
有朗月國際出面，下面的阻滯就會降到最低，因為朗月國際這邊可以跟辦公室直接聯繫，下面的人不會太過刁難。
目的跟目標，李勝利也詳細的說給了關晴月跟謝飛，並且順手給他們弄了一份企劃書。
事情到這，李勝利的任務也就完成了，剩下的，無非做的好，表揚、獎勵一下，做不好，就要進行內部的肅清了。
給朗月國際添了任務，李勝利這才帶著落寞到了山上村。
自打史老故去，成老做過手術之後，也是元氣大傷，延壽是做到了，但也活的艱難。
行至如今，山上這邊每隔幾天都會有醫界耆老故去。
山後藥王廟附近的分頭一天多似一天，返本歸源的資料一天厚似一天。
新近故去的就有河間名醫劉浮山，這位前輩當年進京的時候，還得益於杜嬌陽在邢州偷拿的安宮牛黃丸，才保住了命。
如今他的孫子劉小山，也成了老鄧帶在身邊的親傳弟子。
醫界前輩後輩之間，代代相傳，這也是最好的傳承方式了。
這種傳承方式，不僅能承接原有的醫脈，還在在此基礎上兼收並蓄，進一步增加傳承底蘊。
但山上這地方，山上的醫界前輩們，李勝利終還是不怎麼願意接觸。
死別，一了百了；可留下的、眼睜睜看著生離的人，卻徒留神傷。
「勝利，你又來了？
我知你不願看我們這些人故去，但對我們而言，埋在山上，卻是此生榮耀。
聽小鄧說，土葬的事，有人提及了。
不成，我們這些老傢伙們，就舍了壽材……」
依舊是史老那間，與外面庭院，有著層層隔斷的屋子。
有些氣短的成老，也說及了李勝利更不願意提的事情。
山上新做的一批壽材，被人扣在了車站，還是李懷德遮掩下來的。
如今山上村，做壽材的師傅也故去了，李勝利請不來人手，只能在外地訂做。
誰曾想，有些人的下限，也真是沒有邊際，借著幾副棺材，還想著潑他一身污水。
「成老，這些事，您就不要掛懷了。
我的事，我自會處理的。
這次過來，我想帶著山上那些還能任事的前輩下去。
如今的限制少了一點，我想讓這些前輩們，再辛勞一下……」
一邊說著話，一邊為成老號了脈，如老鄧所說，幸虧山上這邊存了吊命的好藥。
不然成老這邊很難扛過排異這一關的，由此，成老的向死書上，又多了中醫輔助抵抗排異的方劑。
只是廣譜性如何，還是需要大量臨床試驗的。
如果這些方子不好用，也很難有人再能拿出輔助抵抗排異的方子了。
「也好，他們那些半大老頭，也覺著技藝比上山時精湛了許多。
就讓他們下去試試手吧。
小鄧年富力強，剩下的釐清藥性，就要看他的了。
山上，你還是要多來幾趟的。
我們這些老傢伙，都有話跟你說。
你不必為我們傷神，反而我們要感念你的恩義。
醫理釐清之後，大傳承的基礎也有了。
但我們終歸不能做到盡善盡美，許多事，還是要後來人做的……」
見成老這邊起了思緒，李勝利不敢讓他說太多的話。
匆匆結束了話題，就找到了如今山上這邊的負責人老鄧。
「老鄧，這次讓人下去，你也一起跟著吧。
醫家名號，總歸是打出來的。
不叫響了名號，只怕將來有人不服你的。」
這次調山上的名老中醫下山做保健醫，對李勝利而言也很無奈。
這批能動的名老中醫走了，山上村也就堅持不了幾年了。
「李師叔，我老師他們返本歸源的成果，您還是不打算讓學徒班跟精研班的人學習嗎？
您如果放開成果，我就可以下山了。
沒有那些成果支撐，我還是要待在山上的。」
聽到老鄧拿著他的名聲作為代價，要普及山上返本歸源的成果。
李勝利這邊依舊是一步不退，回道：
「泄露了怎麼辦？
試玉要燒三日滿，辨才須待七年期。
返本歸源的成果，是諸多醫界前輩嘔心瀝血得來的。
不過心性一關，那些成果跟向死書一樣，是不會外傳的。
而且，這些成果也不可能外傳。
我的一些手段，伱可能不清楚。
就別害人滿門了。
一旦有人泄露了這些成果，肯定不會是他們一個人的事，禍及妻兒老小，對我而言不難。
隨著藥材出口量的穩定，外面的人，對中醫傳承的覬覦，也會越來越饑渴。
擋未必擋的住，但山上的成果，我活著就不會流到國外去的。
誰做這事兒，我就弄死誰，這也是沒二話的，哪怕是我的子孫也是一樣的結果。
你不想下山，那就待在山上。
最近許多赤腳醫生失了飯轍，我打算從函授學校以及下面的赤腳醫生之中，再篩三五批可造之材來山上以及下面各村。
人員暫定十萬吧！
下面的鄉鎮中醫診所，也會開新的學徒班。
這批醫界前輩下山之後，新的中醫學院，也會在各地開課。
返本歸源初階的成果，只會在山上村一地傳授。
你老鄧千千萬萬把住了保密這關，別讓我的人出手，那樣可就真的不好看了……」
對於山上學徒跟學員，李勝利也有自己的評價，跟傳統的師帶徒相比，多數人都缺了心性上的磨鍊。
如今市場已開，錢慢慢的站起來了，有些時候在錢的對面，操守一文不值。
返本歸源，是數千各地名老中醫嘔心瀝血的成果，傳於中醫界，李勝利是無所謂的。
但傳到國外，尤其是島上，那也是不可能的。
返本歸源的目標，就是讓基礎不牢的學徒，跨越傳統文言的關隘。
這算是中醫的速成之法，但這種速成之法，又是基於中醫內科八派的，不存在基礎不牢的隱患。
真的流散出去，中醫傳承的門檻也就降到了最低。
說句難聽點的，如今如老鄧這邊，根底紮實的中醫師已經沒幾個了。
如今的老鄧，也六十大幾了，屬於真正空前絕後的領軍人物。
李勝利估計，如今的一線名醫，至少要有一多半，在基礎的牢靠程度上，不如學徒班跟精研班的學員。
要說基礎牢靠，能入李勝利的眼的，目前僅有柳爺家的柳勝利，那可是自小就按照中醫古法開蒙的。
等柳勝利到了三十歲左右，還能一心向學，不提天賦如何，他的基礎起碼可以跟老鄧一拼的。
至於其他人，李勝利只能呵呵了……
從七八歲開始，將學習能力最好的一段時間放在學校，等二十許了，私心雜念多了，再低頭學習中醫。
沒點天賦，五十歲能成名醫，就算是燒高香了。
至於成名成家，就得放在六七十歲以後了。
中醫的傳承之難，也就難在了這裡，十年築基，是要清心寡欲的。
沒有這樣的投入，單指著背幾套醫書，就想成名成家，也是說笑。
「李師叔，咱們不能因噎廢食啊！」
見老鄧還要爭取，李勝利說道：
「走吧，跟著我去藥王廟轉一下。
這次你還是跟著一起下去看看吧。
但有一條，返本歸源跟向死書的事兒，不准給我說出去。
別逼著我將這些東西藏起來，真要是逼我秘傳，我一年至多給你一百個名額。
如果一百個在我這都過不了關，那我就封存，直到有合適的人選再說。
山上這幾年的學習，怕是讓你跟下面的生活脫節了。
沒事兒的時候，去瞧瞧柳爺、董師，讓他們傳你一點江湖經驗。
你這人是個好醫家，但不是個好的傳承者，守不住傳承。
幸好我比你年輕，不然，返本歸源的成果，就要壞在你的手裡了……」
對於返本歸源的成果，李勝利看的比老鄧要重的多。
在他看來這就是中醫大傳承，萬一這類成果被島上得去了，那以後就得中外相爭了。
依著如今的傳承之法，兩代人之後，差不多就得去島上學中醫了。
跟老鄧一起，穿過依舊沒有完工的中醫基地，看著兩座巨大的地基，老鄧這邊又催促道：
「李師叔，中醫的傳承樓跟柳仲綸藏書樓，是不是要加快一下進度了？」
順著老鄧的指點，李勝利也看了看外表已經有了剝蝕的基礎。
「不著急！
現在的恆溫系統還不怎麼完善。
我已經讓人在國外訂購了一批設備，近期要在馬店集那邊試驗一下。
風雨之中我搜集的各種古書、典籍太多，如今專業的人員也不夠。
即便這兩座樓建起來了，也沒有足夠的人員來維持、養護。
我自學醫以來，所有的心血都投在了這裡。
僅是古書的整理、保存、修繕、養護，馬店集劉老給出的人數是兩千多。
我預估的是七八千人，按照一人一百的月工資，僅是人工一年就得千萬左右的。
對我來說一百是不夠的，這是很專業的活計，怎麼也得三百往上。
依照外面四五千的工資，以後差不多也是這樣，將來的人工費用，可能就是一年幾億。
老鄧，這麼大的花費，還不值得你對返本歸源的成果珍而重之？
老年間，師父教徒弟，就怕所託非人，我也是一樣的。
但我有很多錢，在國外的勢力也很大，所以我不怕所託非人，但你也不能陷我於不義……」
一路走著說著，李勝利開始給老鄧普及他所不知道的山上。
藥王廟的墳塋，每一座是哪一年立的，埋的是哪一位前輩，李勝利心裡都是清楚的。
他們的墓碑，如柳家祖塋一樣，都是埋在墳前的。
山上的情況，還能維持幾年，待返本歸源、釐清藥性耗死了所有名老中醫，山上的墓園也就可以開建了。
如今新墳不斷，李勝利也不敢大張旗鼓的來，萬一被人掘了，那可就愧對諸多前輩了。
聽著李勝利的如數家珍，老鄧這邊也陷入了沉默。
待在山上，即便是偶爾來藥王廟這邊，他也沒有這麼深的感觸。
聽著李勝利一個個數遍，聽著一家家的傳承，再看身後那兩座只有基礎的巨樓，老鄧也覺著肩上的壓力大了許多。
「李師叔，史老跟我老師總說你只是面上無情，心有大愛。
今天我相信了……」
聽著老鄧的讚譽，李勝利無奈一笑回道：
「老鄧，你甭拿這個綁我。
綁不住的！
我說了返本歸源的成果不能外傳，誰給我傳出了國外，我就會讓他知道我是有情還是無情。
你記住了！
中醫不缺什麼天才，缺的只是中堅。
哪怕是華佗在世，想要將返本歸源的成果外傳，我也一樣不會點頭。
這茬不只是外傳的人會倒霉，不經傳承基地的同意，山上的成果誰學誰死。
等我死了，或許這規矩才能改吧？」
老鄧的執念在哪，李勝利也很清楚。
無非是技藝精湛之後，看出了中醫傳承的問題所在。
老鄧能看到的，李勝利一樣可以看到。
但有些人，註定是沒機會學習返本歸源的，因為他們學了也不會有太多的精進。
這就跟當初篩自訓班的學員一樣，態度不端正，華佗在世也教不出好學生的。
態度端正了，心思用到了，返本歸源能起到的作用，無非就是縮短十幾二十年的學習時間。
耗費如此之大的返本歸源，真正起作用的時候，還真不是現在。
在李勝利看來，只要是傳承班跟精研班出來的學員，多數也不需要看返本歸源的成果，因為他們的基礎本就相對牢靠。
返本歸源的成果，是留給柳勝利或是李平安後面那代人的，接續的是浮躁環境中的中醫傳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