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的兩個死者一個在三樓倉庫,另一個在二樓樓梯口。
笑甲在三樓找線索,上個廁所出來就看見了屍體,原本打算努力淡定跑下樓找人,但沒想到到轉角遇到愛,碰到的第一個人都涼了。
千梧和江沉趕到時,除了真正的屈櫻其他人都在場。
大概是有恃無恐,那個偽裝的東西竟然也沒跑,頭很鐵地繼續跟著他倆,絲毫不覺自己已經被看穿。
千梧在人堆里找到鍾離冶,「知道一個喜歡和哥哥玩心靈守護的小女孩嗎?」
鍾離冶神色平靜,「知道,她喜歡一個人呆著,那樣會很有安全感。」
千梧點點頭,心裡鬆了口氣。屈櫻平安無事,八成是鍾離冶他們怕她和這個假的撞見,故意沒讓她跟出來。
偽裝成屈櫻的那個東西好奇地轉過頭,「什麼是心靈守護?什么小女孩?這是個故事嗎?」
千梧對她笑,「跟你解釋過很多次了你都記不住,別問了。」
「哦。」那個東西很乖巧地又扭過頭,和所有人一樣看著熱鬧。
他們來得晚了,屍體已經消無,只剩下衣服和面具。衣服上的代號顯示兩個死者一個是獅丙,另一個則是昨天還殺了別人的惡魔乙。
千梧對獅丙的印象很淡,這人似乎只說過一兩句話,和所有獅頭一樣沉穩冷靜,並沒有什麼特別。
笑甲扯了一張紙,飛快地在紙上寫。
——「獅丙在三樓儲物間死的,當時已經化沒了,只有衣服和面具。惡魔乙在二樓樓梯口,路過時明明還有一截身體,正要喊,身體也沒了。」
在這東西偽裝屈櫻從屋裡出來,一屁股坐在陽台上時千梧就知道有「屁股」對應的面具玩家死亡了。看來獅子代表屁股,惡魔代表軀體,昨天死亡的笑臉佛代表手,鹿頭代表腳,現在只剩天狗。
圍觀的三十多人沒人有空同情死者,一個惡魔說,「越來越囂張了,殺人肆無忌憚。」
有人應和,「是啊。那個鬼怪不會在殺人拼湊人體吧,前兩個死者都會剩一塊部位,這次連部位都不剩了。」
他說著轉向江沉,「手和腳好像都是你們收著的,它們消失了嗎?」
小分隊幾個人原本站在一起,氣氛忽然有些緊張。
千梧不動聲色地瞟著江沉,江沉倒很坦然,「消失了,我們也懷疑是在拼湊肢體,所以天狗玩家要小心點。已經是第二個晚上了,我們還不確定這個副本的任務流程,到底該不該讓那東西拼。」
那人聞言嘆氣,「這個房子裡的東西對人類好大的惡意啊。」
話音剛落,千梧忽然感覺身邊的『屈櫻』拳頭攥了起來,「你胡說八道什麼!」
這一嗓子調門很高,大家都看了過來,千梧在下面不動聲色地攥住她的手腕,看向剛才說話的玩家:「胡說八道什麼,你就不怕激怒對方遭到報應嗎?」
眾人聞言點點頭又正常地轉回去,千梧死死拉著她的手,低頭在她耳邊輕聲道:「你想被大家當成異類麼。」
那東西一下子平靜下來,她抬頭看著千梧,面具眼洞後是一雙有些哀傷的清澈的眼睛,許久,她沉默著把手腕從千梧手中掙了出來。
代號是天狗甲的女人忽然轉頭看向千梧,「那你是什麼?」
千梧語氣平靜,「什麼我是什麼?」
「我們顯然是對應了五個部分,已知笑臉佛是手,鹿頭是腳,惡魔是上半身,那麼我和獅子應該一個是屁股一個是頭,那你是什麼?」對方直勾勾地看著他,「你憑什麼和我們不一樣?」
江沉一哂,「等你紅色神經到手腕,再來問這個問題。」
「這也是我的問題。」那個女人語氣冰冷而強硬,「九個副本就把分刷到這麼高,為什麼在這裡還沒有線索?你在藏著什麼,是不是對你不利的東西?」
彭彭怒了,「怎麼說話呢?一起進本,你不找鬼怪,反而找同路玩家的麻煩?」
「我沒有找麻煩。」那個女人說,「我只是覺得很怪,一句天賦大佬被神經偏愛就可以解釋所有事情嗎?獨一無二的面具,獨自游離在流程外,我前面可遇到過鬼怪化妝成玩家從一開始就在隊伍里的副本。」
這句話讓大家都騷動了起來,那些眼睛背後藏著各式各樣的懷疑與惡毒。
千梧忽然笑起來,「你們以為,游離在流程外會是什麼好事嗎?」
彭彭挺身而出擋在他前面,「我再重申,我們小隊從第一個副本就結盟了,從始至終都在一起,我們五個不可能都是鬼吧?你們適可而止!」
結巴忽然點頭,「我我、我相信——他他他們嘰嘰幾個不是呼——壞人!他他他們一一直在推、推動!」
「無所謂你們信不信。」江沉碰了碰千梧的胳膊,轉身道:「如果有對貓狐面具居心不良的人,大膽來試,看看能不能動得了他。但我警告你們,如果他被誤殺,你們前面所有的分數積累都白費,各自流浪去吧。」
身後忽然鴉雀無聲,千梧跟著江沉走了兩步,結巴在後頭喊,「他不不會是——」
「我的意思很明確了,你們自己琢磨吧。」江沉淡淡道:「還有,既然這個副本可以隨便殺人,那些不作為又心存歹念的,小心點。」
鍾離冶和彭彭沒有跟上來。江沉和千梧帶著那個鬼怪,他倆就留在人群中監測,這已經是他們一起走過這麼多副本培養出的默契了。
偽裝『屈櫻』的東西似乎情緒很低落,跟著走了一路也沒吭聲,直到江沉停下腳問,「剛才的討論,你怎麼想?」
那東西似乎難過到連裝都懶得裝了,垂著腦袋搖了搖頭,「剛才的討論我沒聽懂。」
「沒聽懂?」千梧還打算搶救一下她的戲,「你是不是今天狀態不大好,要不要喝奶粉?」
江沉不開玩笑,嚴肅看著她,「總有幾句是能聽懂的吧,現在看來這個房子裡有髒東西在惡意殺人拼湊人體,你怎麼看?」
她一下子抬起頭,用力攥拳:「我有話要說!這個房子裡沒有髒東西!!」
「哦?」江沉語氣淡淡的,存心激怒她似地挑聲問,「殺人盜人屍的,還不算髒東西?」
「沒有殺人!沒有!!」那東西氣得原地轉了個圈,牙齒顫慄地怒吼,「這房子裡沒有髒東西,人類自己是奇怪的東西!是奇怪的東西!盜屍也不算!變廢為寶還有錯嗎?!傻子傻子大傻子!」
「……」
這個BOSS的表達能力可能需要回到小學重造。
但千梧聽懂了,「我再問最後一遍,除了我們幾個,你真的沒有其他朋友嗎?」
江沉索性更直白,「或是爸爸媽媽,兄弟姐妹,或者哪怕沒有任何關係,只是你認識的傢伙——真的沒有?」
「你們知道我是假的吧,你們早就知道了。」那東西忽然站直了,抬頭倔強地看著江沉,「你是好的人類,請不要再污衊我,不然我會真的發怒。」
江沉不為所動,「所以真的發怒後會對我做什麼呢?」
千梧渾身都繃緊起來,死死盯著那個面具後的眼睛。那東西似乎情緒到了一個極點,有什麼重要的真相,呼之欲出。
她哼了一聲,「那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千梧:「……」
江沉:「……」
那東西憤憤一跺腳,「那你就失去我了!再見!!!」
消失了。
比出現時更突然和囂張,就那樣無所忌憚地在兩人面前瞬間消失。
許久,千梧疲憊地沉嘆一聲。
他想摸摸腦門,抬手卻只摸到冰冷的面具,只好又放下手,「我感覺這個傢伙的心智水平不太像是能說謊的樣子。」
「別西卜。」江沉若有所思,「有沒有覺得它很像別西卜?有張狂的行事邏輯,但又十分坦誠,不屑於也不必要撒謊。」
千梧點點頭,「我們得重新梳理下,如果這房子裡只有它一個鬼怪,而它顯然並不主動害人,那麼現在到底在發生什麼?」
江沉沉默地繼續跟在千梧後面,他們到一樓把各個房間又巡視一圈,再回到住處時就見到了等在屋裡的屈櫻他們。
「哎!」屈櫻看到他倆長出一口氣,「嚇死我了,我剛上完廁所出來,彭彭就說我被冒充了?剛才喊那麼大陣仗我都沒敢動。你倆有什麼新線索嗎?」
鍾離冶說,「可惜沒來得及看到兩個死者的屍體,不知道是鬼殺還是人殺。」
千梧正要回答,沉默了一路的江沉忽然像是自言自語似地低聲道:「鬼怪不殺人,只有人殺人。鬼怪也不誘導人殺人,只有人誘導人殺人。」
在場都是一愣,千梧皺眉道:「前兩句我認同,但是鬼怪不誘導人,這個還要想辦法驗證,至於最後一句——只有人誘導人殺人,什麼意思?」
江沉看著他,「首先,你要相信它說的話,它沒必要騙我們。此外,你還要相信副本的話,副本更不可能有假。」
什麼副本的話?
千梧心裡忽然閃過了剛上島的任務牌。
江沉道:「任務描述的第一句話是,這是一個充滿善意又平平安安的大房子,誠邀人類試住。」
——這是一個充滿善意又平平安安的大房子,誠邀人類試住。由於某些離奇的詛咒,進入房子的人類必須戴著面具,面具非自願無法解除……
千梧忽然覺得心臟跳得很快,他咽了口吐沫,「充滿善意,是說那個傢伙。平平安安,是說其實這房子本身不會對玩家動手。」
鍾離冶倒吸一口冷氣,「這麼重要的交代,所有人都忽略了。」
「因為大家都會直接往後看任務描述,而且這句話聽起來很像是神經在放屁扯淡。」彭彭緊張地揪著他的袖子,「什麼意思?副本不會對玩家動手,但副本賦予了玩家間自相殘殺的權力,引導我們自相殘殺後剛好為那個傢伙拼一具身體,拼好了就算完成任務?」
「可能是這樣,但還不夠。」鍾離冶說,「第一,我們還不知道臉要怎麼獲得。第二,玩家間彼此懷疑和自相殘殺的進度太誇張,這中間一定有一個誘導角色,除了鬼怪,還能是誰?」
千梧忽然覺得後脊樑一涼,萌生了一個讓他心裡發毛的想法。
放逐者。
進入這個副本後變數接連而至,一直沒顧上考慮放逐者。
鍾離冶顯然也想到了,緩緩舔了下嘴唇,「對啊——這個副本是放逐者的天堂,他們可以肆無忌憚地殺死其他人,只要在殺人時不被發現,不成為眾矢之的,就可以利用這個副本一直收割。
「操。」彭彭罵道:「我頭皮開始麻了,所以三十多人中有多少是放逐者?」
屈櫻道:「這樣說來,剛才那兩個也有可能是放逐者殺的吧?」
「不是。放逐者親自殺人未必生效,之前船夫講過,要利用副本機制殺人才算數。」
江沉忽然回頭走到門口,平靜深邃的視線穿過走廊,落在另一頭的一間房門上。那扇門一直半開不開,讓所有人都能時刻看見裡面人發瘋癲狂的樣子,也正因為此,那個人在進入副本第一天就退出了大家的關注範圍,如無意外能一直苟到最後跟著出本。
——被『中邪』室友追殺到頭,反殺後神經失常的鹿己。
「我猜。」江沉淡淡道:「第一天意外被惡魔乙殺死的笑戊不算,被她做戲反殺的鹿戊也不算。但從鹿戊之後,所有因為玩家間相互猜疑而死掉的人,人頭都會被神經算給她。一勞永逸,這份相互的猜疑正是她昨晚策劃的。」
作者有話要說:小神經在地板上小幅度震盪著。
地板:你、你在幹什麼?
小神經:在以我的方式和你互動。
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