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活了?」鍾離冶看著那張仿生人皮也愣了好一會,「五個身體部位湊齊,顏料也有了,空白人皮找到,這還有個絕無僅有的畫家。閱讀��
轉機出現的有些猝不及防,他算了好幾遍,瞪著千梧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屈櫻也有些恍神,「這個本還真算是平平安安。」
江沉看著那張皮不作聲,許久才開口道:「但今天才第三天。」
「我也覺得有點太順了。」千梧緊接著說,在心裡過了一遍目前的進度,深吸一口氣,「這個本到現在為止還對BOSS一知半解,我不太敢就這樣了結,總覺得有陷阱。」
鍾離冶確認了一下房門關緊,「謹慎點是好的,更何況你這個本還必須得把冷靜分擺正。現在還有幾個問題沒解決,畫面具的事可以先擱置。」
江沉嗯一聲,「無非來龍去脈三件事。那傢伙是什麼、為什麼要拼湊人體、它這五個好朋友應該就對應著五種面具,那殺死它們的所謂夢想究竟是什麼。」
「還有一件事,最重要的一件事。」千梧把盒子蓋起來藏進床頭的暗格抽屜里,低聲道:「要知道它要的究竟是什麼。」
真的只是一具拼湊的人體嗎。
彭彭回來時帶了一把顏料,就像那個女生說的那樣,是若干管擠了一半又幹掉的顏料。千梧撕開質地很軟的鋁管,裡面龜裂成塊,放在鼻子下聞了聞,就是顏料的味道。
「這個還能用嗎?」彭彭聽說人皮後興奮得不得了,恨不得立刻給大佬遞筆,「都幹得要掉渣了,你要是能畫,我昨天還見過毛筆,馬上去給你翻。」
「不急。」千梧擺擺手,「畫肯定能畫,用水摻一摻就能用。顏料多嗎?」
彭彭點頭,「挺多的,滿滿一大抽屜,我隨手抓了幾管給你。」
「那先不急。」千梧猶豫了下,「人皮的事先壓著不要說出去,搜找進度還不過半,先把房子裡能搜的東西都搜一遍再說。」
三層可搜查的房間很多,且每一間房都有數不清的抽屜、暗格、千奇百怪的雜物。
千梧死也不相信這麼大的內容量只為了藏那幾管顏料和畫筆,更何況顏料還是滿滿一抽屜。
小分隊的人完全散開,就連他和江沉都分兩道,他獨自一個人搜三樓最大的一間雜物房,花了一下午時間才搜過一半,除了吸入一鼻子塵土外別無所獲。
走廊外時不時有人經過,但很少有說話聲。除了笑甲他們在副本里臨時組隊,餘下所有人都還堅持單打獨鬥。千梧中途出去透口氣,遠遠地看見了鹿己,她一邊嬉笑一邊在走廊里瘋癲地跑跳。
——那個女人在房間裡裝瘋一天兩夜後,終於等來了五個部位全湊齊的局面,現在也開始行動推進下一步線索了。
他一直覺得鹿己和他見過的所有放逐者都不同,她比那些所有人都更享受神經。每每眼神交匯時,那雙瘋癲的眼中蘊著虛妄的饜足,其他放逐者機關算盡只為了儘快找到一根穩定的神經,繼續刷分爭取畢業,而她卻仿佛只是享受這種獵殺的快感。
「獨一無二的面具。」一個陰慘慘的女聲忽然在他耳邊響起,陰冷從每一根汗毛尖上抖過,千梧猛地回神,才發現鹿己已經走到身邊。
她時不時向上蹦一下,像一個神經質的多動兒童,笑盯著千梧,「你有大線索!對不對!你的眼睛告訴我你有大線索!」
「我有。」千梧說,「你要用什麼秘密來換嗎?」
鹿己彈跳的動作突然停了,一動不動地站在半米外看著千梧,「秘密?我有什麼秘密?」
「不知道,大概是只有見多識廣的放逐者才知曉的秘密,關於神經,或是關於副本,什麼都可以。」千梧語氣很平靜。
對面那雙眼中演繹了幾天的癲狂剎那間消失無蹤。
一抹狠戾閃過,而後,即便隔著面具,千梧仿佛也看見了她嘴角的譏笑。
「果然有明眼人。」她哼笑起來,肩膀抖了抖,又猛地抬眸犀利地望著他,「我知道很多,你拿什麼跟我換?」
千梧:「我知道那個BOSS——」
「噓!——」對方搖頭打斷,浮誇地豎起一根手指在面前,鹿頭更顯得冰冷恐怖。
「我不在意這些,誰知道線索、誰推動副本結束,我不在意!我又不是為了刷分來的。」她嘖了一聲,「最近的六個人頭裡,我約莫著有兩三個是其他放逐者動手,也就是說至少三條命算在我身上,我要的已經夠了。」
千梧看著她,「你還差幾個?」
「三個,所以能快出本最好,因為我也不希望再讓他們自相殘殺了。」鹿己啊哦了一聲,「這次,玩玩而已。你們這條神經的指標太無趣,我不稀罕留在這,我要給自己留一點選擇的餘地。」
千梧懶得回應這種把靈魂出賣給神經的變態。
「既然談不成交易,那還浪費時間幹什麼。」他淡漠地轉身走開,「井水不犯河水,離我的小隊遠一點。」
「金色福袋!」那個女人忽然在他背後大叫一聲。
千梧腳步驀然一頓。
他立刻回過頭,「什麼?」
「金色福袋。」鹿己伸手指著他的手腕,紅色神經已經到達腕線,鹿己嘖了一聲,「你的分數一正一負,正的馬上就要滿了,既然是你的天賦指標,這個副本結算就一定能滿吧!我能期待在你這看到金色福袋到底是什麼嗎?」
千梧轉回身來,審視著那個女人眼中好奇而貪婪的神色。
「你知道金色福袋的觸發條件。」
女人點頭,咽了口吐沫,「我知道。我去過一根神經,那裡崇尚魯莽和殺戮,在海上遇到了一個很有見識的船夫。他曾經也是第一個副本就帶所有人活下來的天賦者,神經賞賜給他過一本規則手冊。」
千梧心中一動,「規則手冊?」
「解讀神經的手冊。」鹿己說,「神經的潛規則數不勝數,但最基礎的兩條,一條是,福袋是神經在以它的方式愛你。另一條是,神經憐愛天賦者、神經最戀愛極端的天賦者。所以船夫從最初就猜到一科滿分一科負分是金色福袋的觸發條件,但他不小心死在即將達成的前一夜。」
千梧沒說話,過了許久,他問道:「你聽說過有人達成嗎?」
「沒有。」鹿己遺憾地搖頭,「那也是我追求的,所以我想找到一條能讓我偏科的神經,安頓下來。誰會不想要神經最高的憐愛呢?」
千梧忍不住心想,有啊,我就不想。
不僅不想,還覺得你們都是變態。
他忽然覺得一陣惡寒,轉身離開,冷聲警告道:「還是那句話,井水不犯河水。」
「希望你能讓我看到金色福袋降臨!」那個女人在後面尖聲喊道。或許是裝瘋裝得深入骨髓了,她又癲了起來。
千梧心裡納悶,就算達成極端條件,那也要等到神經海上結算時才能打撈福袋。
這傢伙不會天真以為能求他帶上船吧。
等那女人癲走了,千梧才重新推開剛才的房門。
屋子裡依舊滿是灰塵,這會天色暗了,厚重的灰塵感壓得人胸悶。
千梧實在翻不動了,昨晚失眠,他現在只想吃一大碗屈櫻煮的紅豆沙年糕,然後洗澡睡覺,補一補徹夜未眠的虧空。他站在門口猶豫了片刻,看著空氣中撲朔的灰塵,那些灰塵仿佛從一開始就在,源源不斷地落在屋子裡的一切東西上,像是永遠落不完一樣。
灰塵這麼大的房間,藝術家應該遠離,或許該讓帶兵的來。江沉搜東西快,丟給他好了。
千梧長舒一口氣,眼帶笑意轉身重新拉開門。一隻腳邁出門口,走廊上燈光明亮,與背後的晦暗在一道門的兩端涇渭分明。那些光好像很難透過這道門照入房間。
千梧忽然腳步一頓,片刻後,他靜默地轉過身看著這間屋子,伸手開燈。
啪嗒。
屋裡的燈亮了,和走廊外一樣的光明。
啪嗒。
屋裡的燈又滅了,走廊外的燈光依舊照不進來。
千梧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重新審視著這間房。
每到下午五六點,房間裡就會暗下來,開燈時不明顯,不開燈的話就能清晰地看見每一粒飛舞的灰塵。盯得久了,仿佛產生一種幻覺,那些灰塵撲簌簌下雨一樣覆蓋著屋子裡的一切。
——右手邊最遠處的牆角除外,那裡仿佛有一道會讓灰塵讓路的結界。
千梧一動不動站在原地盯了足足一兩分鐘,再三確認那裡被灰塵繞路,心跳忽然加速。
他一聲不響地走入房間,反手在背後關上門,大步走到那個角落。角落裡有數不過來的堆在一起的乾花,有些插在瓶瓶罐罐里,有些直接飛在外面,花枝花杆上全是刺,攪在一起,讓人望而生畏。
而如果湊很近看,那些纏繞在一起的花枝和牆壁拐角處微妙地讓開了一個空,就像是用那些乾花在遮擋什麼。
周圍沒有手套,千梧去隔壁找了一隻掃帚,過來把那些乾花揮開,終於露出被圍裹在角落裡的東西。
那是一枚塑料方塊鑰匙扣一樣大小的東西,裡面封著張畫。
畫上從左到右是六個東西:有人相的果子,獠牙精怪,鹿精,獅精,還有兩團空洞。
那兩團空洞就像兩團不規則的火苗,不僅沒有形狀,也沒有顏色,能夠在畫上「存在」完全是因為輪廓有種微妙的陰影,所以能讓人認出來那裡有兩團東西。
千梧盯著那個東西許久,緩緩地把它翻過來,看著背面歪七扭八的文字。
——那些字不是寫的,而是一小塊一小塊從各種地方撕下來的字粘貼拼湊出來的。
笑笑、怪怪、鹿鹿、獅獅、天天、三無。
千梧猛地咽了口吐沫,把鑰匙扣攥在手心裡出去找江沉他們。
走廊上時不時會路過幾個人,不只是他們在找線索。
千梧平靜地走到樓梯口,四下無人,他不由自主地在燈光下攤開手掌。
黑眸中心的瞳孔驟然鎖緊。
畫上的五個東西消失了,只剩下最右邊一團空洞。
翻過來,原本的貼字也不見,變成了新的兩行字。
——大家都死了,只剩下三無。
——但三無不會放棄的,三無仍舊友好。
作者有話要說:小神經:地板今天又啞巴了,但小神經不會放棄的,小神經仍舊努力盤它。
地板:你有沒有想過我可能就是被你盤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