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上路

  起初的路並不好走，全是石頭，車子顛的我幾乎要把早飯吐出來。我連灌了半瓶水，才將胃裡的那股子翻騰勁給壓下去。頓珠讓我堅持一下，等一會兒到了公路就不顛了。我尷尬地表示我沒問題，讓他不用擔心我。

  車子一路行駛，路開始慢慢變得平坦起來，駛過了居住區，道兩旁的房子開始變得少了起來，一片又一片的草地開始連成了一大片直至遠方，一望無際，我們離開了居住區被原野包圍了。天是那麼的藍，真正的碧空如洗；道兩旁的草原上，幾條細小的河流彎彎曲曲的，若隱若現，在陽光下粼粼閃閃，如同一條美麗的銀色絲帶。偶爾出現幾隻悠閒的氂牛低頭吃草，幾隻雄鷹飛速掠過草地，再飛高時，爪子上已多了幾隻灰色的野兔 。

  頓珠開著車，開始放聲歌唱起來。歌聲悠遠而動聽，透著幾分自由的味道。人與自然在這一刻無比的和諧。我聽著歌，將它在心裡默默的翻譯成漢語。

  呦！遠方的雪山聖潔而又美麗，呦！哈達帶著我們的思念飄到了姑娘的手裡。這美麗的草原上生活著無數的生靈，森羅萬象，萬象繁生。

  哎，遠方的雪山出現了災難，哎，太陽被遮天之幕擋在了天外，草原上的生靈收到了傷害，四處躲藏，躲藏逃難。

  嘿，勇敢的人兒站在了前頭，他們帶著神佛的護佑。嘿嘿，打敗災難，打敗災難……

  頓珠一曲結束，我問他這是什麼歌，他告訴我，他也不太清楚。 頓珠想了想又道：「這是我太爺爺的太爺爺那時就傳出來的。我的祖先是名天授唱詩人，他在一場大病後，突然就會唱了的。」

  我點了點頭：「這聽起來像個故事。」

  頓珠說：「是的，但故事具體是什麼我也不清楚。」

  我笑道：「那你可真是個不合格的後輩。」

  他聽後哈哈大笑：「這個故事很長很長，天授唱詩人是不會用紙筆記東西的。那些故事和經文全都印在他們的腦子裡，口口相傳，等傳到我這兒的時候就只有這些了。」

  我望天，用藏語道：「神奇而又偉大的生靈。」

  頓珠也重複了一遍：「敬神奇而又偉大的生靈。」 繁措的人用接近梵語的語言對話。

  這一路是歡聲笑語的。頓珠唱著民歌，我也跟著吼了幾嗓子秦腔。我們一路上向西而行，跟著東升西落的太陽，從白晝到黑夜，再從黑夜到白晝。

  就這麼走了兩天。這天中午，我們停在原地整頓休息時，從遠處來了一隊人，隊裡男女老少皆有。他們三步一長頭，慢慢來到我們的身邊，然後就聽見有個人喊了一聲，他們所有人的停下動作，聚在一起坐在了地上，在他們中間坐著一名毛髮旺盛的藏袍男子。他們吃了點東西後，開始轉起了手中的轉經筒並大聲地吟唱起了經文。

  頓珠告訴我，那就是一名天授唱詩人。我聽著那名天授唱詩人用極快的速度吟唱著某種經文，聲音極具誘惑性，我竟聽得入迷了。那吟唱聲在我耳畔由遠及近，再由近及遠。我的靈魂仿佛飛升在了這廣闊的天地間。不知過了多久，我猛然回過神來，轉頭看頓珠時，卻見他用一種極度驚詫的眼神看著我。

  「怎麼了？」我問道。

  「風先生，您是聽過這段經文嗎？」他問。

  「沒有啊？怎麼了？」

  「那您是怎麼將這一段經文一字不落，甚至能跟著那個天授唱詩人的速度唱出來的？」

  「啊？」這下輪到我呆住了，「什麼時候？」

  「就在剛剛您發呆的時候。」

  我愣在原地不知從何解釋，半晌後我才扯道：「噢，我上大學時進修過宗教學，學過這些東西。」

  我知道這個理由很無奈扯淡，但好在頓珠信了。

  再次上路時，頓珠依舊唱著歌，但我的心卻再也靜不下來了。我開始思考：「為何我可以在沒有聽過那段經文的前提下，卻能將它完整地背出來？難道我也成了一名天授唱詩人？」可當我再次回想起當時那段經文的內容時，卻怎麼也記不起來了。或許這不是我的問題，而是頓珠出現了幻覺聽錯了。人就是這樣，有些事雖然你經歷了，但依舊是真真假假地分不清。

  車子又行駛了一天半左右的時間，我們來到了一個依山而建的小鎮子裡。頓珠告訴我，如果要去忙措的話，我們就要先穿過這幾座大山，車是開不進去的，所以後面的路程我們要步行。 我表示這完全沒問題，一點兒山路對於我這樣常年在外跋山涉水勘測地質的野外工作者來說根本算不了什麼。我們在小鎮上休整了兩天後，開始正式進入了群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