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裡的這隻塤和銀髮老太太那隻一模一樣，一切果然如同我當初猜測的那樣。
見我盯著塤，詹才垣好奇問我：「怎麼了姐姐？這只不好看嗎？要不我給你繪製一個好的？」
我朝著他搖搖頭低聲道：「不用，這就很好，謝謝你。」
「姐姐，我怎麼覺得你有些奇怪？」
「可能是發生的事情太多了有些累，我去看看你表哥。」
我抬起頭微微一笑：「小垣，以後叫我表嫂吧。」
他愣住，「你……你不恨我？」
我朝他勾勾手，他將頭低了下來，我摸了摸他的腦袋，「我知道你的手很乾淨，你沒有殺過人，還好心幫我做了一具身體。」
說到底，詹才垣也是悲劇的產物，和我有什麼區別呢？
詹才垣抿著唇，心裡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我輕輕抱住了他的身體，「將來你一定會找到一個很愛你的女孩子，你會擁有真正的愛。」
「姐姐……你會愛我嗎？」
對上他困惑的眼神，我溫柔道：「愛人之前，你得學會自愛。」
「那我學會了，姐姐就會愛我了？」
「我和表哥一起愛你。」
詹才垣癟嘴，像是鬧脾氣的人，「我才不要他的愛，噁心。」
「好像我想愛你一樣，呵。」
陸衍琛不屑的聲音傳來，我轉頭看向站在身後的男人。
他對我道：「菀菀，過來。」
詹才垣拽住我的手道：「蘇姐姐，你又不是他養的狗，他叫你去你就去？一點面子都不給你的！」
我掙脫他的桎梏朝著陸衍琛跑去，撲到陸衍琛懷裡叫了一聲，「汪。」
詹才垣：「……」
只有他一個人受傷的世界產生了，他轉身就走。
陸衍琛颳了刮我的鼻子，「不許這麼侮辱自己。」
「我逗他玩的，他啊，就是個小孩，以後別針對他了，詹家再也找不出比他更乾淨的人了。」
就詹才知保護小白那鬼樣子，我敢肯定他也會好好保護好唯一的弟弟。
美好的東西總是讓人嚮往的，尤其是我這種死過一次的人，我有些理解詹才知的感受了。
「聽你的。」
他看向我手中的塤眸光閃動，我環住他的腰身，將頭埋在他的懷中。
「這一次，結局一定會不一樣的。」
「嗯。」
他撫著我的臉頰溫柔道：「如果改變不了，菀菀，我們一起入輪迴吧，不要再丟下我了。」
「好，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誰也不許再騙人。」
我們都嘗過被對方拋棄的滋味。
生同衾死同穴。
我們將生死看得也沒有那麼重要了，我調侃道：「要不我們選擇一個好一點的風水寶地，提前購買雙人墓吧。」
要是奶奶還活著，聽到我說這樣的話，一定會呸呸呸，然後罵我說這麼不吉利的話。
但我身邊是陸衍琛。
不管我要怎麼做都會陪我胡鬧的人啊。
他牽著我坐到大石頭上，我們一起並肩而坐，眺望著大海。
除了在小鎮上的那幾天，我們很少會有這樣悠閒的日子。
他從我手裡拿過塤，嘴角勾起一抹淺淺的笑容，「好啊，你喜歡什麼地方？」
「面朝大海，春暖花開吧，我們的周圍一定要種很多果樹和鮮花，一年四季都能有花有果還有你，哪怕一百年，一千年我也不會膩。」
「都聽你的。」
「阿衍，你怎麼這麼好啊？」
「因為我們錯過了太多次，菀菀，我擁有過至高無上的地位和榮耀，也有數之不盡的財富，但那些對我來說也不過你的一個回眸。」
在夕陽下我們十指交纏，「那就一直在一起吧，永遠不要分開。」
*
入夜，奶奶的屍體要火化，詹才知特地通知了我。
看吧，打入敵軍還是有用的，火化都能拿到前排最佳哭墳位置。
在跳動的火苗中，我跪在地上，送走了奶奶最後一程。
詹才知怕小白情緒失控，只告訴了我一個人。
陸衍琛站在我身後，作為旁觀者來說，他們沒法和我共情。
我也知道奶奶的所作所為並不光彩，她死前沒有受折磨，這個結果已經是最好的了。
但我還是控制不住眼淚一顆顆砸落到草地上。
「奶奶，孫女只能送你到這了，抱歉啊，說好讓你見證我的婚禮，到底還是沒這個機會了。」
一隻黑蝴蝶在黑夜中飛到我胸前的紐扣上。
我大氣都不敢出，盯著那隻黑蝴蝶，「奶奶，是你嗎？」
陸衍琛將手落在我的肩膀上輕喃：「奶奶，我會照顧好菀菀，你就放心吧。」
這句話落下，蝴蝶扇動著翅膀頭也沒回消失在黑夜中。
和蘇南風死的那一夜一樣。
我又見證了一個親人的離世。
奶奶做了那麼多孽，如果真的有地獄，或許她不會再有下一世了，我們之間的牽絆也在這一瞬間斷開。
我不由得想活著究竟有什麼意思呢？就是見證一個又一個人的離開嗎？
陸衍琛感覺到我的情緒，輕輕擁住了我。
「菀菀，你還有我。」
對，我還有你，這就夠了。
我無聲哭泣，任由著淚水浸濕了他的胸前。
翌日一早，陸衍琛帶著我到了碼頭邊。
詹才知和小白的身影出現，他手裡還抱著一罐骨灰交給我，「這是蘇良辰的骨灰。」
我知道，他給的是我奶奶的骨灰。
這個人啊，原來也這麼溫柔。
又要瞞著父親，還得要瞞著小白。
蘇母知道內情，也不敢多嘴多舌，她挽著蘇南閱上了船，恨不得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
小白看著他的臉冷冷問道：「你真的打算放我離開？」
在她眼裡，詹才知不過是耍弄什麼詭計罷了。
她從來沒有信過他。
詹才知回她一笑：「你身上有晶片，天涯海角我都能找到你，阿寧，你是我的，跑不掉的。」
小白臉色驟變，「變態！」
她抬腳就朝著前面走去。
詹才知的聲音傳來，帶著卑微的請求，「阿寧，可以抱抱我嗎？」
小白頭都沒有回，腳下步子更快，詹才知輕笑：「真是無情啊。」
他快步上前，一把將小白擁入懷中，將頭埋在了小白的脖子讓人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只聽到他沙啞的嗓音：「阿寧，好好享受屬於你的人生，抱歉啊，耽誤了你這麼多年，你一定很恨我吧？以後，我放你自由了。」
「忘掉詹家，忘掉我，忘掉所有的不幸。」
「我的女孩，好好的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