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滲入肌膚

  蛋炒飯的熱氣漸漸消散。夏極方覺飢餓，坐至桌旁，燭光下，裹著蛋液的米粒金黃，飯上點綴著香蔥。凝視片刻，他還是將飯食盡。隨後命人備好藥浴，浸泡於木桶之中，這段時間的辛勞暫告一段落。

  春山花月之夜，少年感受藥力緩緩滲入肌膚，暖意在心底滋生，方才的情緒終被壓制。擁有混沌道痕，他對心境的掌控強大得難以想像。除非他自願，否則任何心魔都無法將他推向懸崖，陷入那滾滾的海浪中。

  夏極舒緩地嘆了口氣，仰望明月。此刻，數百里之外，一襲紅衣、曳著紅裙的嬌小少女也在淡淡的寒煙中望月。火紅的裙擺在冰冷的黑石上鋪展，如雲霞般絢爛。身旁擱置著一隻漆黑金花的小筒。

  她痴痴地看著月亮，輕聲低語：「月色明亮，心中卻煩躁……」說完十個字，她似乎才詞窮，怔怔地停住，取出幾根繡花紅線，在掌心把玩。「還是回去吧？我想他了……真的很想他，想讓他為我做飯。」咕咕……腹中傳來兩聲。

  「好餓啊。」紅衣少女起身，喃喃自語：「這豈不是正好？我……終於不必做爐鼎了，因為我已逃離聖門，他們至今未尋到我。那就別回去了！」她咬咬牙。轉身幾步，又轉回，淚水忽然滑落。仿佛受了委屈，她遙望遠方，淚如雨下。

  她神色複雜，呢喃著，欲喚出那個名字，卻只說出一個「夏」字，便哽咽難言。站立許久，紅衣少女輕嘆：「罷了，還是回家吧，聽潮劍宗……我也想念父親了。」憶起年少時溫暖的家，那時她還是個嬌小迷人的小才女，少女露出微笑。那就回家！

  ……此刻，遙遠的王都，太子府。太子遣散所有侍從，自信地微笑，獨坐於庭院。他得意非凡，不僅假聖子在自己掌控之中，連那人的心上人也將成為自己的妃子。那人神秘莫測，令他敬畏又如何？他的心上人還不是會被自己征服，俯首帖耳於榻上？

  「寧夢真……」想到此，他笑容更甚，甚至透出一種征服一切的霸氣。他喜歡的並非寧夢真的容貌，而是她的身份。一個神秘的黑暗聖子，一個橫空出世的假聖子，大魏刀王。征服這女子，猶如征服這兩個可怕的男子，會給太子帶來巨大的快感。

  思緒流轉，他自言自語：「魏國的制度早該改改了，父皇懦弱，先皇無能，大好河山怎能與人共享？」太子舉杯，杯中酒如春水，倒映星月交輝。猛然，他緊握拳頭，鐵杯竟被拳力捏扁，酒水飛濺，從掌心、指尖滴落，「天下，屬於我！」太子抬首，沉聲道：「高格。」

  陰影中走出一個如黑霧般的侏儒，冷冷回應：「在。」太子問：「那位大人物到何處了？」侏儒閉目感應，答道：「弟弟說半月後可抵皇都。」太子有些不確定：「那位大人物真願助我？」侏儒道：「他是鳳陽公主的夫君，鳳陽公主是你的親祖奶奶，他與你本就有血脈聯繫，況且，他也早想改變這規矩了。」

  太子恢復微笑，自語道：「不錯，變則通，通則久。如今我掌控了聖門的聖子，只需讓他去『說服』思無邪，得到二人的支持，再去說服父王，說服更多人。」侏儒冷聲道：「若他們不願呢？」太子微笑，野心熊熊燃燒，一字一頓：「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吾乃一代雄主，豈會被小事所困？」侏儒細笑，消失於黑暗中。

  他名高格，弟名高樓，兄弟二人面貌相同，功夫相同，更難得的是心意相通。這心意相通非虛言……

  其情相通，縱隔千里，一念之間，對方皆能感知此意。此心意相通，非止傳信，更可令二人劍合一處，施展功法之時，威力倍增矣。

  是以，太子若有所需，必攜高格左右以保自身，高樓則外出處理事務，如此，太子可即時知悉事態演變。

  然此大人物何許人也？按宗族之序，竟是太子之曾祖父。鳳陽公主乃皇家罕見之天元強者，戰力雖有待商榷，然天元壽元最長者可達百五十載。

  鳳陽公主性喜遊玩，直至百歲方誕下一女，即太子之祖母。今鳳陽公主已逝，此曾祖父已逾二百歲矣。

  無論此曾祖父何人，於夏極，於聖門，皆為巨大之危局。或為天元，更或為凡人難以抵擋之通玄！

  太子之野心，更需超凡之力助其一臂之力。而夏極，竟尚不知此事！

  ......

  兩日光陰轉瞬即逝。

  聖門山腳下，馬車整裝待發，十八名弟子身著聖門白衣，九男九女，男子英武挺拔，女子婉約嫻雅，皆騎馬立於華麗馬車之側。駕車者體魄雄健，力大無窮，頭戴黑鐵束髮，背負短刀，靜候出發。

  今日，乃聖子出行，巡視六府三州聖堂之日。夏極身披黑金長袍，攜帶替換衣物，回首望向送行的天王與藍月。無聲的目光中，滿載珍重與彼此心照不宣的默契。

  門主已逝，夏極唯有儘快成長，接掌門主之位，方能使聖門渡過難關。否則，一旦魏國有需思無邪出面之事，而思無邪無法現身，問題便將嚴重。如今尚可對外宣稱思無邪閉關，屆時則無退路可尋。

  況厲靈攜詩三百神兵碎片登門，消息已泄露無疑，實乃雪上加霜。

  此刻，陽光如劍，穿透綠意盎然，灑落斑駁光影於山路，映照馬車。光影隨風，如春水潺潺流動。

  鷹鉤鼻老者身著寶藍色長衫，運氣高聲道：「送君千里，終須一別，老夫在此預祝聖子此行坦途無阻，一切順遂！」藍月含笑立於一旁。

  執事長老僅二人，門主不在，碧空山如空城。二人留守，危機四伏。智慧長老仍昏迷不醒，寧夢真行蹤不明。然天王長老已秘密召回聖門實力，以護山、守山。此時，聖門萬不可出事，否則後果難以預料。長老已嗅出危險氣息，然為讓夏極安心出行，竟未言及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