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
寒蟬今日並未打算生還。
或許,死於聖子刀下,勝過苟活,更何況,今日離去,司徒家再無容身之地。
於是。
「呀呀呀呀!!!」
寒蟬瘋狂燃燒,刀瘋狂砍向面前少年。
滿堂盛宴,皆籠罩於悲涼之意中。
夏極如立於暴雨之中,身軀不動,右手不斷出擊,恰到好處之格擋。
鐺鐺鐺!
金屬驟雨之聲,遍覆盛宴。
聖子如大人教導蹣跚學步之孩童。
二人實力相差懸殊。
即便如此,眾人不得不承認,這瘦弱女子體內,竟藏有如此可怕之力。
終於...
啪。
寒蟬之刀脫手,雙手已滿是鮮血,狂暴之斬擊,使其虎口、掌心裂開無數細紋,紅血從中滲出。
其意識亦漸模糊。
刀脫手,身形前撲,卻未倒下。
她單拳砸地,整個人彈起,怒吼一聲,捏著血拳,咆哮向前,繼續撲向少年。
夏極看出其戰意,看出其死志。
於是上前一步,刀直刺而出。
冰冷刀刃貫穿少女之軀。
而寒蟬之拳無力砸在夏極胸膛。
此已耗盡全力之少女,被夏極輕輕擁入懷中,她滿是絕望與解脫。
要死了嗎?
然耳邊忽聞平靜而略帶溫和之聲:「日後做我隨從,莫總想著與敵同歸於盡。」
刀抽出。
夏極面色一沉,高聲道:「止血,帶回。」
司徒笛跑出,言:「此賤人乃不祥之人,她冒犯聖子,竟欲與你拼命,實該萬死,請交予我司徒家處置。」
夏極淡問:「何以謂之不祥之人?」
司徒笛道:「神算子乃我妙容府皆知之仙人,一口斷定此女『命中紅杏出牆,天生妨夫』,乃不祥之人。
與她牽扯者,必遭厄運。
幸我弟司徒榮早察覺,與她退婚。
而後,蘇家亦醒悟,與此賤人撇清關係。
你看她這模樣,非人非鬼,長發斷落,面容毀損,女子胸前之物亦被割去,如此女子,同屋呼吸,皆會倒霉啊。」
夏極語冷:「僅憑神算子一句斷言,便如此待她?」
司徒笛道:「神算子乃活神仙,雖盲,心卻明。」
夏極聞言,忍不住側首望向厲鷹。
厲鷹茫然眨眼,娘的,這關老子屁事。
夏極言:「罷了,寒蟬此後為我隨從,勿再如此言她。」
司徒笛震驚,如遭雷擊:「我才是聖子隨從,怎會被此賤人奪去!」
啪!!
夏極手一揚,真氣散出,一掌將司徒笛遠遠打飛。
「吾言未聽清楚?」
司徒笛何曾受此羞辱,怒道:「我乃司徒家長子!」
啪!
夏極不動,內力已足以支撐遠程打臉。
司徒笛再飛起。
左右臉頰腫脹對稱。
耳邊傳來聖子之聲。
「司徒家,算何物?」
言罷,對面酒席中有兩位劍客起身。
上師愕然,卻未言語。
聖子之舉,亦令他甚怒。
安排最好前途之弟子,他不收。
反收不祥之賤人為隨從,真是叛逆之徒。
受此教訓,活該。
兩位劍客皆為司徒家高手,若聖子私下如此言,或許斥責兩句便罷,然於宴會上言,乃當眾打司徒家臉。
此氣,難咽!
一劍客為司徒家供奉,另一人為司徒家當代最強者,亦是司徒笛之叔司徒劍男。
司徒劍男冷聲道:「聖子,笛兒好心告誡你,那女子不祥,你不謝,反辱我司徒家?
今日,你必須給司徒家一個交代。」
其旁供奉站立一側,帶著嘲諷之笑望向青年。
二人皆為真元境大圓滿高手,自認已在追求通玄之路。
夏極淡言:「若我說不呢?」
司徒劍男冷笑:「那我與趙兄只能以『辱我司徒家』之名,向你挑戰,聖子豈敢不……」
其言未畢,忽感恐怖之氣勢。
夏極上前一步,身上刀意與殺氣如實體般散發。
司徒劍男瞪大眼...
他見聖子氣勢以難以想像之速攀升……
司徒家當代魁首非庸碌之輩,匆忙間催動劍意,以抵禦那威壓。
若被氣勢徹底壓制,恐怕連真氣對決的機會都無從談起。
砰砰!
雙聲迴蕩。
眾人眼前,司徒劍男突兀地跪倒,仿佛被無形重物壓垮。
然而意境之爭,非親歷者難以察覺。
司徒家的強者竭力欲起身,趙姓高手欲施援手,卻也猝然跪地。
夏極居高臨下,俯瞰二人。
「豎子!」
司徒劍男怒吼。
但下一瞬,他滿頭大汗的臉龐上顯露出恐懼之色。
趙姓高手同樣面露極度驚懼,望向夏極身後。
「啊啊啊!!!」
二人狂亂,猛然轉身,逃離夏極,疾速爬向門外,似已陷入瘋狂。
廳內眾人駭然。
司徒劍男與趙姓高手究竟目睹何物?
然而,尚未終結。
夏極轉身,酒樓朱紅大門即將闔合之際,一道恐怖刀氣破體而出,裂空呼嘯,於虛空中留下清晰殘影。
刀氣所過,空間仿若凝結出一把銳利長刀。
一刀,數十丈!
蓬!蓬!
鮮血飛濺!
兩顆傲慢之首沖天而起,那是司徒劍男與趙姓高手的頭顱。
二人似未察覺死亡,軀體仍在本能地奔逃,跑出一段距離,方才重重倒地。
全場震驚,鴉雀無聲,刀氣如此,何需刀出?
司徒家之舉,在此聖子面前,不過小丑之舉!
司徒笛顫抖,躲於角落,他發現自己竟再不敢直視那男子的目光。
上師亦低頭不語,不敢動也不敢言。
秋蟬淒鳴,最是悲涼。
失去美貌,失去女性特徵,一無所有的少女悠悠醒來,發現自己身處顛簸馬車內,耳邊傳來車輪滾動之聲,還有外面的風聲。
一抹陽光透過風中搖曳的簾幕,悠然灑落,於這並不昏暗的車廂內幻化成金色光影。
目光掃過,映入眼帘的是佳釀,華貴毛毯,珍稀飾品。
「醒了?」
男子的聲音傳入耳中。
秋蟬循聲望去,映入眼帘的是高高在上的聖門聖子。
「願否成為我的隨從?」
秋蟬略顯侷促。
思慮半晌,方道:「司徒家如何?聖堂又如何?」
夏極答道:「司徒劍男已亡,我收你為侍從,司徒笛不敢言。」
秋蟬愕然:「司徒家勢力不小,我心中僅存憤怒與不甘,聖子實不必為我……」
夏極抬手:「我看重的並非你如今。」
秋蟬愣住。
夏極拉開簾幕,簾外,春已過半。
然眾多花草尚未綻放,諸多幼苗仍未茁壯。
「瘋狂之人眾多,因怒火而做出無法挽回之事者亦多,因生活逼迫、仇恨困擾而扭曲之人更多。
然而,你是第二個我見過的,背負巨大壓力仍能走到這一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