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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揭秘修復者是誰

2024-08-23 16:42:31 作者: 且墨
  清晨,卿如是再一次收到了倚寒的來信。

  信上提到,他從一個小官吏那裡得知,霍齊昨日挾持人質未果,被捕後認罪。此後刑部又發現地痞頸上的細繩和茶坊內的繩子是同一材質,為防止斷裂,裡面編有牛皮繩,比普通麻繩還要重許多。結合官府目前放出的消息來看,沈庭案應當和那地痞有關。

  但是現在地痞隨著暴雨而死,名姓未知、痕跡都無、死亡原因更沒法查證,這條線索是徹底斷了。霍齊那邊又一口咬定是他殺的人,嚷嚷著要畫押,求著各位官差給他判死刑。

  案情迷離得仿佛當事人都喝多了酒。

  除此之外,卿如是發現倚寒的消息極其靈通,昨日她才從月隴西那裡得知沈庭案和地痞有關,今日倚寒就也從刑部小卒處得知了這個消息。

  不過這消息並非機密,倚寒又是個心思玲瓏的人,要探聽這些想必輕而易舉。

  她不再多想,提筆回信。

  昨日她就在想,霍齊挾持蕭殷當人質一定是想活命的,可在被捕之後又立即認罪,前後態度轉變太快,必定不尋常。這是第一點。

  霍齊在被捕之後能立馬交代出殺人動機,只有一個可能,他所說的和沈庭之間的那些子愛恨情仇沒有作假。

  假設他不是兇手,那麼真兇就純粹是拿霍齊當靶子。真兇了解霍齊和沈庭的仇怨,很有可能是霍齊認識的人,如果不是,那至少也是個消息靈通的人,這樣才可能了解霍齊那段鮮有人知的過往,進而找上霍齊。這是第二點。

  最後一點,既然兩根繩子材質相同,明擺著有聯繫,那麼霍齊將繩子留在現場,有沒有可能就是為了引導官差把視線轉移到地痞的身上?

  按照這個方向猜測,事情有可能是這樣的:整個手法是地痞謀劃,找上霍齊,以什麼東西威脅,或者以讓他報仇的理由交給他作案,霍齊接手後覺得為報仇而死不值得,於是想拉地痞下水,如果地痞落網,那霍齊這個施行計劃的人頂多算是幫凶,一般來說不會被判死刑。

  所以霍齊留下繩子,打算在被官差審問時引導他們找上地痞。可他沒有想到,沒等官差找上地痞,地痞先死了,所以這案子徹底成了他的罪,以至於昨日他得知地痞死亡的消息後挾持人質準備殊死一搏。

  結果是失敗了,霍齊覺得回天無力,再如何辯駁也是枉然,因為地痞已經死了,倘若他辯駁,免不了要被上刑,乾脆求個痛快,認罪求死。

  卿如是將自己的推測寫上去,心底卻覺得隱約有個地方邏輯不通,她再三察看,還是沒有找到不妥之處。

  她沒有往常破案時想通一切的通透感,反而覺得心裡貓抓似的撓,想抓住什麼,怎麼也抓不住。那是一種被困迷霧之中,愈陷愈深的感覺。

  不對勁,哪裡不對勁。

  算了,待信寄去他看了再說。

  卿如是折好信箋,打開倚寒附在信後的字條。然後陷入了沉默。

  字條寥寥幾句話,大意是說那位故人身邊有了新人,他心底極度不平衡。在不確定究竟是不是他的故人之前,摻和進去有失風度,兩難了。

  卿如是:「???」什麼玩意,當初說好的看中她的文采請求賜教呢。她究竟為什麼淪落到幫他分析這些東西。

  不過這人果真有教養,會思慮這些,說明此人有所為有所不為,像是高門顯戶出來的貴公子。她便也不好說道什麼了,老實給了建議。

  故人是與不是,暫且不論。倚寒兄,聽小弟一句,先下手為強。

  鴿子放出去,她也跟著換了身男裝出門。

  她戴著面具去采滄畔見葉渠,帶著新默的三篇文章。

  一進屋,便見葉渠俯在桌上喃喃自語。她在隔簾後坐下來,葉渠不招呼她,只專注地看著桌上攤開的畫卷。

  從卿如是的角度,只能看到那捲畫的邊角,她有些好奇,隨即撩起帘子,湊過去看。

  葉渠一手捧著書本,一手握著硃砂筆,逐一比對後在書本上寫下桌面那幅圖的題名。

  卿如是接過他手中的書,書封寫著修復者和謄抄者的姓名。修復者自然是「秦卿」,謄抄者是幾十年前的一位名仕。

  葉渠笑說,「這兩日我又試著找了許多不同的人謄抄的修複本,只有這個人在謄抄這些修複本時,完整保留了修復者所有的書寫習慣。於是我把這人謄抄的崇文修複本都拿來看了一遍,發現被修復的每本書大概會用到『卿』字十幾處,幾乎每一處後面都加了點,這下是徹底證實了修復者這個習慣。」


  卿如是點頭,示意他繼續說。

  「我找朋友弄來許多百年前那些子名仕留下的書畫,目前找到三四人都有卿字後加點的習慣,但是,我仔細比對了許多作品,大概只有我手中這幅畫的主人,最有可能是當年的修復者——」

  葉渠退開一些,讓她上前來看這畫的全貌。

  畫裡無人無鳥,無草無花,唯有一座百年廊橋,廊橋似乎沒有盡頭,愈深愈暗,沉重而壓抑。分明只有廊橋這一死物,卻給人萬物都枯萎,生靈皆老去的錯覺。

  筆者的字跡有些眼熟,但又不太像是她想到的那個人的字跡。

  因為這位畫作用筆過於倦怠,似乎已沒了拿筆的力氣,勉強寫了連筆的草書,字也歪七扭八。

  上書:夜深忽夢卿,驚坐起,不知今夕何夕。我看清風是卿,我看月影是卿,捕風風不停,捉影影不應,驚坐起,不知今夕何夕。唯恐卿卿不入夢,推窗請風進,熄燈把影留。

  時間是女帝登基的第三年。

  卿如是稍移開視線,掃視一遍,疑惑地蹙起眉。

  葉渠知道她想問什麼,回道,「沒留名,連個私印都不曾蓋得有,不知是哪個的作品,這字跡也不像我見過的手筆。字句里,唯有『卿』字寫得最好最端正,字後那一點也是習慣性地在每個『卿』後都會點上。可僅憑這個,想找出畫作,有些困難。」

  他頓了頓,補充道,「你不著急的話,我慢慢想辦法。」

  卿如是點頭,不自覺又看向那幅畫。她想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覺得這字像他的草書,分明很不同。他不是那麼有名嗎,若這字真的和他的字相似,葉老應該能看得出來。

  他的字狂狷,多多少少存了些十四五入軍營時不服輸的血性,還有十七歲拜官稱相時催出來的恃才傲物少年氣,他自己說的,不管沉澱多少年,他也寫不出個穩重的味道來,就是草,又草又橫,頗有點不按照常理出牌的意思。

  但畫上的字,儘是頹廢之意。就和他畫的廊橋一般,看不到盡頭,萬物枯萎,生靈老去。多看一眼都覺得悲傷。

  卿如是不再多想,放下新默出的文章便走了。

  葉渠遣人送她走暗道,自己留在屋子裡研究字畫,半個時辰後,有人敲門,他將卿如是留下的文章收起來,然後才開門。

  倚寒跨門進來,葉渠頭繼續捧著書本啃字眼,想了想,問他,「你家裡可存得有惠帝時候的名仕字畫?有的話借我觀摩幾日,看完就還你。」

  「我從不存那些。」倚寒慢悠悠給自己倒了茶。

  葉渠準備將桌上的畫捲起來,「嗤,不知道誰跟我說的,家中還收藏著秦卿的畫像,還是月一鳴的真跡。見天和我吹,這會子倒成了從不存惠帝時期的字畫了。」

  倚寒抿完了茶,斜眼瞥見他在卷畫,忍不住伸手討來看,「確實只有我同你吹的那些。你要來做什麼?」

  「比對些字跡。不過你若只存了月一鳴的真跡那就算了,應該不可能是他的字跡。」葉渠也懶得再卷,遞給他了,「我就這麼幾幅真跡,看就看,小心些別給我弄壞了。」

  耳邊話音還未落,倚寒已抻開了畫。目之所及,寸寸爛熟於心。

  他怔在原地,攥著畫卷的雙手逐漸捏緊。

  葉渠喚了好幾聲,皆不入耳。

  須臾,他啞聲問,「這畫……竟是在你的手上?怎麼忽然想比對字跡?」

  「也不是忽然,我不是一直同你說,崇文遺作的修復者不應當是秦卿嗎?前些日子找到些線索。」葉渠將「卿」字的蹊蹺與他盡數說清,又指著這畫道,「若我所料不錯,這幅畫的主人才是真正的修復者。可惜畫上無名無印……」

  倚寒的目光微斂,他將畫捲起,「與我做個交易。你將這幅畫送給我,我告訴你畫的主人是誰。但是,你不能告訴別人。」

  葉渠訝然,「你知道?你真知道?!」

  倚寒點頭,「我知道。這個交易如何?」

  「慢著,你容我想想……」葉渠擰緊眉,「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萬一你是為了騙我的畫……這種無賴的事世子又不是沒幹過。」

  倚寒笑了,挑著嘴角,「既然如此,我就算直接拿走,你也無可奈何。」頓了下,他道,「但,我是真心實意與你交易的,這幅畫,對我來說很重要,所以我不會用那些下三濫的法子拿回來。」

  葉渠一愣,沉默了。

  似乎只要和崇文遺作沾邊的事,他都十分看重。

  室內靜謐半晌,葉渠揮手隨了他,「拿去罷拿去罷,我這把老骨頭,再有價值的東西藏著也沒幾年能看了,還不如了卻生前遺憾。你且說來,這畫的主人是誰?」

  倚寒似乎鬆了口氣,微抿著唇,撫摸著畫卷淡笑了下,「祖上,月一鳴。」稍作一頓,他眸光一暗,低聲補充道,「自廢右手後的畫作。」

  葉渠瞪大雙眼:「自、自廢右手??!」史冊上沒記載這段啊!!!我知道了月家什麼不得了的秘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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