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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2024-08-23 16:53:24 作者: 蘇景閒
  軍方高層暗潮湧動,但對圖蘭學院來說,今天跟昨天沒什麼兩樣,反而因為新年臨近,到處都在熱鬧談論。

  公共大課上,教授正式開課前先提了y的事,「y在昨天晚上,一次性開源了七個新工具模型,同學們可以去看看,以後應該都有用得上的地方。」

  一聽見這個名字夏知揚就興奮了,他舉手高聲問:「教授,我看星網上說,反叛軍到處在找y!他最近還好嗎?」

  教授風趣道:「這位同學的問題是我教學生涯中遇到的最難的問題之一,實際上,我也想知道y最近好不好、開不開心,有沒有生病。」

  「我、我……」夏知揚抓抓後腦勺,「那教授您最近還好嗎?」

  教授眼角的皺紋笑出褶皺:「挺好的,我已經準備好新年那天穿的新毛衣,還有聯盟成立日那天要穿的新衣服也買好了。」

  等開始正式上課,夏知揚耳朵都燒紅了,轉過身跟祈言說話:「好尷尬好尷尬真的好尷尬!我怎麼就把那個問題問出來了!」

  祈言盡力安慰:「大家都開始上課了,會忘記你說的話的。」

  夏知揚捏捏自己耳廓上扣著的金屬環,左看看右看看,確實都開始聽課了,這才舒了口氣。

  圖蘭範圍內已經下了幾場雪,圖蘭之外卻沒什麼動靜,每次進出校門時,都讓祈言有點不適應。

  他踩踩鞋底上沾著的雪渣,問陸封寒:「你以前上學的學校會下雪嗎?」

  「不會,」陸封寒毫不給佇立在河對面的第一軍校面子,「我們學校……就算有天氣調控系統,也不會下雪。因為下了雪,就要掃雪,要掃雪,就要配掃雪機器人,用機器人,就要供給能源,要能源,就要花錢。」

  祈言眼裡泛起淺笑:「下雪要花錢,所以不下?」

  「對,沒錢。」陸封寒也笑起來,又想起第一軍校的做派,「不過真要掃雪,學校應該會讓全校學生一起掃,名義是加強鍛鍊,實際是省錢。」

  這大概也是為什麼遠征軍整艘指揮艦都跟沒見過錢似的——第一軍校畢業生含量太過超標了。其見錢眼開程度,一度讓陸封寒以為自己帶的是一窩海盜。

  晚上睡覺前,祈言拿著《帝國榮耀》的遊戲終端來臥室找陸封寒。

  陸封寒最近加強了體能訓練,他身上只穿著件黑色的工字背心,寬闊的肩背和緊實的肌肉線條盡數展露,黑色長褲包裹著的雙腿利落又好看。

  發尾汗濕,陸封寒停下單手伏地挺身,手腕一撐便站了起來,揚唇:「找我打遊戲?」

  「對,」祈言思來想去才找好的藉口,「有一關我過不去。」

  陸封寒提步走向他:「來,給我看看。」

  將遊戲終端遞過去的同時,祈言有種被濃郁荷爾蒙包裹的錯覺。

  逼得他不得不轉開眼。

  陸封寒靠在床頭,一條長腿伸直,頗為懶散,他打開遊戲畫面:「戰略關卡?」

  祈言跪坐在床的另一邊:「對,我幾次都沒過去,你幫我。」

  這種小關卡陸封寒在把遊戲規則看完之後,就知道該怎麼過了,又奇怪,祈言不應該過不去才對。

  想是這麼想,陸封寒卻沒吭聲。

  兩個人一起玩遊戲,一玩兒就到了十二點。就著靠近的姿勢,陸封寒指尖戳了戳祈言的額頭:「該睡了,今晚上不熬夜吧?」

  「不熬。」

  見祈言將遊戲機抱在手裡,卻沒有下床的意思,陸封寒等了十秒:「今天晚上要不要——」

  祈言一雙眼乾乾淨淨地望過來。

  陸封寒在心裡嘆氣。

  穿著睡袍,明顯洗漱完了,特意拿著遊戲終端來找自己。

  「要不要跟我一起睡?」

  在祈言回答之前,陸封寒又胡亂掰了一個理由,「今天晚上我臨時有點怕黑。」

  祈言將遊戲終端在一邊放好,答應:「好。」

  陸封寒關了燈,留了一盞小夜燈在角落,光線有和沒有雖然沒多大差別,但勉強撐住了自己臨時有點怕黑的人設。

  躺下後,陸封寒一偏頭,就能看見祈言。

  祈言渾身透出種鬆弛的柔軟感,似乎極為安心。

  陸封寒單手枕在腦後,想,突然來找他撒嬌,是知道他要走了,所以捨不得?


  他沒頭沒尾地開口:「你以前住的地方,有沒有天氣調控系統?」

  如果有,以後乾脆設定別下雷雨。

  小嬌氣就不會睡不著害怕了。

  祈言眸子在暗淡的光線下,似乎浮著一層氤氳的霧氣,他點點頭:「以前有,後來壞了。」

  「沒修?」

  「修好了,又壞了,就沒修了。」祈言解釋,「伊莉莎說要儘量去感受自然的不同,否則很容易錯覺自己生活在虛擬的世界裡,加米葉說要從自然中樹立對自然的敬畏。他們兩個遊說了很多人,在最後『修不修天氣調控系統』的投票里,不修的人占了多數。」

  或許是夜色太柔軟,陸封寒不知道是被哪種情緒或隱憂驅使,問祈言:「你以前住在哪裡?」

  他這個問題,其實有些逾矩了。

  祈言也知道,陸封寒問的不是他那份個人資料上寫的住址。

  許久,祈言輕聲道:「礁湖星雲,我以前一直住在礁湖星雲。」

  他在半空中輕輕指了指:「這裡是勒托。」手指往旁邊劃了一道,「這裡是梅西耶大區。」虛線一折,他定在某一處,「經過五個躍遷點,這裡就是礁湖星雲。這片星雲不大,宜居行星很少,有很多塵埃和隕石帶,非常危險,但很漂亮。那些塵埃和隕石連在一起,在天空上,像很薄很輕的飄帶。」

  陸封寒隨著他的動作,記得很仔細,又在腦海的星圖上標註出礁湖星雲的位置。

  他想,以後到了南十字大區前線,想到這個人時,至少知道該朝什麼方向望了。

  他又允諾:「我會保密,不會告訴別人礁湖星雲的位置。」

  祈言「嗯」了一聲。

  重新安靜下來。

  陸封寒以為祈言要睡了,雖然沒什麼睡意,還是閉上了眼睛。

  沒過多久,身邊的人卻動了動,很慢地朝自己的位置挪了挪,側身背對。

  明明只是一個小動作,卻同落葉緩緩落至水面,又像飛鴻從雪面掠過。

  陸封寒閉上眼,側過身,從背後抱住了祈言。

  他感覺祈言一滯,卻沒有反對,也沒有遠離。

  過界了。

  陸封寒這麼想,卻又為自己開脫——

  我是因為臨時有點怕黑。

  第二天早上,陸封寒盛了清水,合著藥一起遞給祈言。

  杯子是陸封寒給祈言買的,上面手繪了一隻白色紅眼睛的小兔子。

  明明祈言在外人看來一貫清冷寡言,到了陸封寒眼裡,卻跟小兔子沒什麼差別——要一起睡要抱要撒嬌,不是軟絨絨的小兔子是什麼?

  祈言吃完藥,縮在沙發里,有些慢地翻《勒托日報》。

  翻了兩頁,他忽然朝向陸封寒:「你過來。」

  陸封寒鍛鍊後的汗浸濕衣料,依言過去,攜著滿身的熱氣靠近;「嗯?」

  祈言無比自然地朝陸封寒伸了手。

  是要抱的姿勢。

  陸封寒無奈一笑,俯身把人抱起來,自己坐到沙發,讓祈言坐他腿上。幾乎只隔了一秒,他就隔著衣料察覺出懷裡人放鬆下來。

  陸封寒聲音很低:「沙發坐著不舒服了?」

  祈言半闔著眼,「嗯」了一聲,算是回答了。

  和同齡人比起來,祈言身高足夠高,卻因為瘦,沒多少重量,

  像抱了一團軟絨絨的雲。

  陸封寒幾乎可以確定,他知道自己會走、會暫時離開,所以才會如此反常。

  近乎反常的依賴和黏人。

  鼻尖就挨著祈言的發梢,陸封寒聲音更輕了些:「『破軍』做完了?」

  昨晚沒熬夜,也沒有在吃早飯時盯著屏幕。

  「快了,我申請了is超光計算機『銀河』的使用權,讓『破軍』上機運行一遍。」

  「『銀河』?一台機器就占了地下十一層那個?」

  「對,我架構出的是分離的模塊,要將模塊接續完整,只有銀河可以支撐『破軍』龐大的運算量和數據量。」祈言提起「破軍」,眼底就添了幾分神采,「但『破軍』很厲害,完成後我會將它的數據核分離出來,這樣,普通的小型光計算機也能容納。」


  沒管到底聽明白了幾成,陸封寒都毫不猶豫地誇獎:「對,確實很厲害。」

  就是不知道是在誇人還是夸破軍。

  等藥物的副作用過了,祈言有了點精神,起身:「要去學校了。」

  仍靠在沙發背的陸封寒暗暗「嘖」了一聲——圖蘭為什麼不把課程時間往後推一個小時。

  兩個小時也不錯。

  夏知揚申請到了學校的臨時宿舍,這幾天都沒有回家,不過消息依然十分靈通。

  「據說啊,只是據說,祈——」鑑於祈文紹對祈言不聞不問,夏知揚改了以前的稱呼,「江啟他爸據說病了,現在天天躺在家裡,都在傳是江啟的案子要開庭了,判得肯定不會輕,他太沒面子,不敢出來見人。但我媽說好像是真的病了,病得還很厲害。」

  他剛說完,祈言的個人終端就提示有新的信息。

  等祈言看完,夏知揚眨眨眼,覺得祈言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微妙。

  「怎麼了?」

  「發信息的人是祈文紹。他說他病了,讓我去一趟祈家。」

  夏知揚咋舌:「不是吧,這麼巧?而且我怎麼總覺得哪裡不對,他會親自邀請你去祈家?」

  祈言也覺得有些不對勁兒。

  陸封寒卻開口:「去看看?我有個猜測想證明。」

  夏知揚見祈言答應,連忙舉手:「我我我,我跟你們一起!就算真有陷阱,我好歹是夏家的繼承人,還是有那麼幾公斤的分量!」

  下午的課上完後,祈言沒去實驗室,直接去了祈家。

  上一次來祈家,還是來參加祈家的慶祝宴。雖然最近鮮少有人來拜訪,但園藝機器人依然將草坪打理得十分平整。

  驗證來客身份信息後,大門緩緩打開,裡面除了來來去去的家務機器人外,一個人影也沒有。

  夏知揚掃了一圈:「我怎麼覺得怪嚇人的?難道是房子太大了?不對,我家房子也這麼大啊!」

  見祈言垂眼點按著個人終端,他好奇,「你在幹什麼?」

  祈言:「暫時關閉家務機器人。」

  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祈家所有的家務機器人都停下了動作。

  夏知揚嘴張成了o型:「這……這操作太炫酷了!」

  這時,有什麼重物落在地面的聲音從樓上傳來,祈言輕鬆繞進祈家的監控系統:「祈文紹在二樓第二個臥室里,只有他一個人。」

  等三人推開臥室的門,就看見床邊滾落了一個鐵鑄花瓶,而床上,祈文紹臉色蠟黃,正喘著粗氣望著他們。

  夏知揚嚇了一跳,沒想到他媽媽的消息是真的,祈文紹看起來病得很嚴重。

  可這麼嚴重,為什麼沒看見醫療機器人或者私人醫生?

  祈言站在離床三步遠的位置,沒有要走近的意思。

  祈文紹嘴唇乾焦,雙眼盯著祈言:「你還是來了。」

  不過短短一段時間,他似乎快速地消瘦了下去,顴骨凹陷,盯著祈言的眼神仿佛抓住了浮木,他整個人朝前傾,語速非常快,「祈言,你要救我……江雲月要害我,她想我死!」

  夏知揚被他的情態嚇地後退了半步。

  祈言冷靜回問:「江雲月想你死?」

  「對!她已經瘋了!她趁我不注意,給我吃了不知道什麼東西,我覺得我快死了!」祈文紹抬起自己枯瘦的手,呼吸都在抖,「她還有別的倚仗,後面有人在給她撐腰、給她出主意!我聽見了,她當著我的面跟人通訊,商量要怎麼殺了我!」

  祈文紹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永遠都仰望著他的江雲月會動手要他的命。

  他開始回憶自己為什麼會讓江雲月進祈家的門,因為她出身平凡,性格溫順,只有一點自以為是的小聰明,她的一切都是他給予的,沒有他,江雲月什麼都不是。

  他害怕林稚,也害怕祈言,在曾經的妻子和兒子那裡碎裂的自尊心,在江雲月面前得到了重塑。

  可是,他差點死在這個從未被他看見眼裡的女人手裡。

  陸封寒半點沒有同情這番遭遇的意思,而是問出關鍵:「你為什麼能聯繫祈言?」

  「江雲月改了所有家務機器人的設置,拿走了我的個人終端,閉門謝客,不允許我見任何人。但她不知道,家裡有一個機器人設有『安全防禦』,我的命令是最高指令。」


  陸封寒:「所以你命令那個機器人,趁江雲月不在,找來了你的個人終端?」

  「沒錯。」祈文紹不敢聯繫別的人,擔心那些人跟江雲月是同夥,不得已才找了祈言。他虛弱地咳嗽了幾聲,「祈言,你救救我,只要你救了我,我會讓你當祈家的繼承人!」

  祈言不為所動:「我很有錢。」

  陸封寒看看祈言,覺得祈言這個闡述在這一刻,十分具有刺激性。

  祈文紹神情一僵,有不屑,還是好言好語:「祈言,你現在還小,沒有概念,你再有錢,能跟祈家比嗎?」

  他有把握,祈言不會不動心。

  祈言卻懶得再說話,直接顯示了帳戶的餘額。

  一串數字出現在個人終端上方,夏知揚驚呼出聲:「這、這到底是多少位數?九位數?十位數?十一位數?」

  陸封寒也挑了挑眉。

  他知道祈言很有錢。

  只是沒想到會這麼有錢。

  又忍不住一算再算,原本計劃是攢十年攢夠祈言帳戶餘額的零頭,現在「零頭」升級,不知道攢五十年夠不夠。

  祈文紹卻難以置信:「不可能……不可能!」

  他表情灰敗,如果祈言不需要祈家的財產,那他拿什麼跟祈言談交易?

  想到什麼:「對了,你媽媽……你媽媽她——」

  祈言打斷祈文紹的話:「媽媽曾告訴我,她喜歡的那個你早已經死了。」

  祈文紹如遭雷擊。

  喜歡的那個我?

  他艱難地回想,大學時的自己是什麼模樣?

  家世賦予他良好的教養和談吐,為了跟林稚見面,他每天有時間就去林稚班裡聽課,林稚在的公共大課他一定會在,為了理解林稚隨口說的話,他會通宵查閱各種資料,在林稚因各種論題跟人辯論時,他會滿心驕傲……

  他愛林稚嗎?那時候是愛的,否則不可能鍥而不捨地追求了足足三年。

  在林稚答應他的求婚時,他好像還哭得很沒形象。

  可又是什麼時候開始改變的?

  是當他發現林稚有許多志同道合的朋友,他卻插不進一句話?還是發現林稚說的話、解的公式,不僅是他沒聽過的,更是他根本無法理解的?或者是逐漸地,他已經從一個學生變得成熟,林稚卻還和在學校時一樣,毫無成長,只懷著對科研的一腔專注與純質?

  不,可能是……意識到自己的無能,承認自己的平庸,對他而言,太過難堪了。

  所以在林稚離開後,他又會不由地將林稚作為對比的參照,覺得無論是江雲月還是別的人,都比不上她。

  他視線落在祈言身上,僵硬開口:「那你媽媽去世時——」

  祈言冷然:「如果我媽媽對你有一絲一毫的在意和眷戀,就不會選擇離開這個世界。」

  祈文紹許久才長吸了一口氣,甚至引起了嗆咳,沙啞道:「這樣啊。」

  原來他對林稚來說,早已無關緊要。

  原來,他這輩子,過得這麼失敗。

  他失去了林稚,以俯視的姿態,選擇了一個自以為能夠完全掌控的普通女人,直到他在無形中將這個女人的野心養得越來越大,越來越大,大到對方將他視作絆腳石,準備隨手處理乾淨。

  他寵愛的兒子學術造假,蓄意殺人,一直都在他面前裝軟弱,哄他騙他,現在進了監獄。

  而對曾經愛的女人和另一個兒子來說,他只是無關緊要的存在。

  祈文紹突然失了力氣。

  他望向祈言,嗓音更加沙啞:「江雲月給我用的藥,叫『河鹼』,你知道是什麼嗎?」

  陸封寒回答:「『河鹼』是一種慢性神經性毒素,反叛軍做出來的東西,可以讓人在清醒的狀態下,逐漸虛弱,最後窒息死亡。聯盟現今還沒有研究出治療手段。」

  江雲月一個勒托貴婦,能拿到『河鹼』,本身就說明了不少問題。

  陸封寒發了短訊給文森特,讓他幫忙盯著人。

  而祈文紹在聽完這句話後,竟沒有太大的意外,只是覺得諷刺——最後在他眼前的,竟然是這個他一度排斥和畏懼的兒子。

  從祈家離開,夏知揚依然處于震驚的狀態。


  「江雲月為什麼要殺祈文紹?為了祈家的家產嗎?」夏知揚從小在勒托長大,雖然平時大大咧咧地,對這方面卻很敏銳,「如果江雲月的目標是家產,她肯定會想除掉你,那之前的車禍——」

  「說不定江啟就是受了她的鼓動。」陸封寒把夏知揚想說的話說了出來。

  「對對對,我也這麼覺得!」夏知揚越想越心驚,「太可怕了,沒了祈言,江啟被判刑,再殺了祈文紹,她就是祈家財產的唯一合法繼承人!」

  他回頭望了望祈家的房子,覺得祈文紹很可憐,但又覺得,這或許就是自作孽不可活吧?

  一切結果,都來自他曾經做的選擇。

  晚上,陸封寒故意等了等。

  果然,沒多久,祈言就抱著軟綿綿的枕頭來了他的臥室。

  自己將枕頭放在陸封寒的枕頭旁邊,擺整齊了才問:「我可以睡這裡嗎?」

  陸封寒只占了半張床:「當然可以。」

  兩人躺好,關上燈,窗外隱約有巡航機起降的動靜。

  祈言閉著眼睛,聲音低而清透:「我無法理解他的想法,每個人都是不同的個體,都有自己擅長和不擅長的事,都有缺點和優點。」

  陸封寒很快意識到「他」指的是誰。

  祈言舉了例:「夏知揚很會跟人交流,他在的地方從來不會冷場。陳銘軒遊戲打得非常好,葉裴很擅長統籌和分派任務,蒙德里安能跟不同的人合作,夏加爾體能很不錯。還有很多人,每個人身上都有不同的優秀。」

  陸封寒聽完,手輕輕捂上祈言的眼睛。

  柔軟的睫毛刷過他的掌心。

  他想,你這雙眼睛太乾淨了,才會抱著欣賞的態度,注意到每個人身上優秀的特質。

  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

  注視著祈言微翹的鼻尖和精緻的唇線,陸封寒問他:「那我呢?你挨著挨著提了那麼多人,我呢,你心裡,我的優點是什麼?」

  問出這句話,他竟然難得出現了緊張的情緒。

  祈言思考的時間不短,但似乎也沒多長。

  光線暗淡的房間裡,陸封寒聽見祈言的聲音,

  「你什麼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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