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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2024-08-23 16:53:35 作者: 蘇景閒
  另一邊,祈言的個人終端連在白塔的加密通訊頻道里,正在開討論會。

  學術交流或者說與學術相關的閒聊是白塔數百年來的傳統。這些絕頂聰明的人待在一起,時常能相互激發靈感,當然,一吵吵兩三個小時也是常有的事。

  比如現在,曲清茗和奧古斯特就正隔著無數光年吵架,各種各樣的數值定理接連往外冒。祈言有一句沒一句地聽得不是很仔細,最近一次,只在曲清茗提到某一個波動路徑值為8.2265173時,分出一點心思——

  應該是最近修訂地更準確了,一個月前,這個值的小數點後只有六位。

  加米葉顯然也覺得那邊的吵架一時半會兒完不了,來找祈言說話:「你發現的新礦石很有意思,通過特定條件下的對撞轉化,幾十克礦石就可以產生巨大的能量!不過現今設備水平達不到,我現在能夠獲得的最大值,就是將其的效率提高至現用能源的六倍。」

  祈言聽文森特說起過:「之前還只能提升四倍。」

  加米葉一臉「你小看我了」的表情:「那是一個多星期前的數據了!要是前線時間充裕,我能最高提升至八倍!」他比了個數字,又放下,「不過我做過模擬實驗,單單只是用於機動躍遷,六倍提升已經夠用了。」

  不等祈言回答,加米葉摸了摸自己蓄了很久的白色絡腮鬍,充滿期待:「我會繼續研究,說不定以後可以來一場能源革新!你看,這個世界多麼神奇,你在發現那塊礦石時,想必也沒有料到會有這樣的後續。」

  「確實,我當時覺得這種礦石可以試著拿去檢測,如果只是普通的石頭,就當作紀念好了。」

  祈言也在想,這個世界的奇妙之處就在於,永遠向前的時間軸里,永遠不知道前方有什麼等著你。

  就像他不曾想到,隨手撿起的一塊石頭,或許會在未來的某一天,成為一場能源革新的觸發點。

  加米葉朝祈言眨了眨眼睛,他的雙眼未因年齡而渾濁,反而充滿睿智:「所以,這個世界很美好,有各種各樣的『寶藏』等待發掘。唯一令人遺憾的只有人的壽命太過短暫,我註定無法貪婪地去探索世界。」

  他又豁達一笑,「不過,以後肯定還會有很多人加入探索世界的隊伍。」

  祈言頷首:「是的,我們會死,但人類會活著。」

  加米葉朗聲笑起來,朝現場祈言的全息投影做了個乾杯的手勢:「為人類的延續!」

  隔著屏幕,祈言也以白塔宣言作答:「為人類的延續。」

  距離和聶懷霆通話的五小時後,陸封寒叫齊了人,進行戰前會議。

  洛倫茲來了沒坐下:「技術部已按照名單,為名單內的星艦增加了新的能源系統,機動躍遷裝置也安裝完成,沒有遺漏,匯報完畢。」

  陸封寒已經習慣了洛倫茲的來去如風,「嗯,你先回去,有事我會讓破軍聯繫你。」

  還有大堆的事務等著他處理,洛倫茲端著不離手的咖啡杯,轉身往外走。走了幾步,餘光看見坐在沙發上的祈言,立刻將視線投向陸封寒。

  陸封寒不近人情:「兩個選項,你自己回去。或者,坐下開完會再自己回去。」

  洛倫茲失望,知道想將祈言借回技術部是沒有指望了。

  指揮室的金屬門重新合上,陸封寒吩咐破軍升起星圖,熒藍的光映在每個人的眼中。

  「這是我們這一次攻打的目標,聖星。」

  陸封寒語氣很淡,好像這句話跟「今天中午吃麵」不存在任何區別。下一秒,梅捷琳手握成拳捶了兩下桌子:「指揮,行還是你行!一上來就打對面的信仰凝聚地!」

  陸封寒眉眼不動:「不敢?」

  「誰不敢?打他爹的,老子神廷都敢打,還不敢打一個聖星?」梅捷琳越說越興奮,又強自按捺住情緒,「指揮,不過這仗怎麼打啊?」

  「聖星」最初叫「阿爾貝特星」,只是南十字大區外緣一顆外表漂亮的行星。但宇宙太大,聯盟版圖中,外觀漂亮的星球數不勝數,阿爾貝特星沒什麼特殊。

  直到科技大毀滅後,反叛軍在阿爾貝特星上宣告成立,首任智者聲稱自己在空間源疊態坍縮的瞬間,聽見了神之諭旨。因此,「阿爾貝特」這個名字再無人提起,這個地表面積不算大的普通行星也搖身一變,成了反叛軍的聖星。

  梅捷琳撐著下巴,手指點了點臉頰:「說起來,第一任智者不是個老頭子嗎?我一直覺得什麼『科技毀滅的瞬間聽見神的諭旨』,其實是空間源疊態坍縮時,爆發的力場迴蕩在宇宙空間,讓那位老先生耳鳴了吧?」


  維因大笑:「梅捷琳,你這番話要是被反叛軍聽見,能追殺你到宇宙盡頭!」

  梅捷琳毫不在意地翻了個白眼:「說得好像我不說這番話,反叛軍就不追殺我一樣,維因艦長,請有作為遠征軍艦長的認知。」

  龍夕雲盯著星圖,開口:「將他們的聖星納入聯盟版圖,很有趣。」

  「沒錯!」杜尚雙眼冒光,「阿爾貝特多好的名字,叫什麼聖星,給它改回來!」

  陸封寒聽他們嚷完了才開口:「第一、第二和第四軍團分別位於鳳尾螺星團的這三個坐標。」

  他話音響起的同時,指揮室內安靜下來,破軍十分配合地在星圖上標註出反叛軍三個軍團的具體位置。

  「他們現在已經發現,我們艦群的目標並非他們三者中的任意一個。按照行進路徑,只要他們不瞎,就能斷定我們的目的地是聖星。」陸封寒眉峰峻肅,目光落在星圖中旋轉的行星上,「保衛聖星是反叛軍各軍團的基本使命,敢延誤一秒,那就是日後被抓牢的把柄和消不去的恥辱。所以,在我們靠近聖星時,這三個軍團都會以最快的速度趕來。」

  星圖上亮起數個標記點。

  「按照各軍團的駐紮地,他們大體上會從這三個方向過來,具體誰先誰後,進了戰圈才知道,到時候你們看著辦。」

  幾人一起打過大大小小不知道多少場仗,彼此間默契深厚,不用參考星艦調轉的方向,閉著眼睛都知道彼此會做出什麼決策。

  所以陸封寒的「看著辦」,的的確確就是真的讓幾個人看著辦。這也是陸封寒奉行的,戰場變幻莫測,常常非「戰術」、「戰略」所能及,他習慣給各艦長足夠的自主權,臨時判斷戰勢,靈活決策。

  「各艦隊的作戰目標我已經讓破軍發到了你們的個人終端,距離進入交戰區,按照預判,還有五個小時,你們自己安排。」

  梅捷琳幾人沒有多話,三步並作兩步往指揮室大門走——

  陸封寒一句「各艦隊的作戰目標」再簡單不過,但分到每個人頭上,調遣哪些主艦,殲擊艦、偵察艦派多少,火力配備如何……樁樁件件全都是事,多留一分鐘都是在浪費!

  腳步聲消失,陸封寒盯著星圖,在腦海中模擬了數種可能遇見的情況,一一應對解決。又讓破軍調整比例尺,把聖星附近所有的微小細節都仔細看查了一遍,確認毫無疏漏。

  抬手鬆了松領口,陸封寒起身,走到沙發邊,俯身親了親祈言的嘴唇。

  明明想的是親一下就退,但只是單純的嘴唇觸碰,自己骨子裡立刻燎起了一股火。

  陸封寒心知自己狀態不對——戰前的重壓不會令他恐懼,反而會激起他的興奮。

  就在他靠著意志力,準備直接退開時,腰上突然被祈言的手臂環了上來。

  明明沒什麼力氣,但他就是半分也掙脫不得。

  陸封寒順著祈言的意,輕銜著他的下唇磨了磨,言辭含糊:「不放我走?」

  祈言很低地「嗯」了一聲,聲音似有似無的,卻像綿軟的鉤子,精準地勾在了陸封寒心底最軟最熱的一角。

  陸封寒右腿屈著膝蓋,壓在沙發上,緊繃的肌肉就貼著祈言的大腿外側,將人嚴絲合縫地桎梏在自己身下,肆意吻入唇齒。

  從背後看,祈言的身形幾乎被陸封寒擋了個徹底,只有白皙如玉色的手鬆松攥在陸封寒制式襯衣的衣擺,指節勻長,甲弧平整,指甲透出淡淡粉色。

  因為用力,指尖處還能看見一抹白。

  而隨著時間的流逝,改攥為牽,這隻手也顯得無力,搖搖欲墜。

  於親吻的間隙,陸封寒察覺到什麼,一把將人抱起來,嗓音沙啞地吩咐破軍:「把從指揮室到休息室的通道清空。」

  破軍立刻回答:「是。」

  此時,祈言的雙唇已經被親得濕潤發紅,眼裡像是有星海微晃,光芒細碎。

  陸封寒不容許任何一個人看到懷裡人此刻的模樣。

  抱著人一路走到休息室,都沒遇見別的人。

  門向兩側滑開,陸封寒命令破軍:「你不准進來。」

  隨即跨進了休息室的大門。

  陸封寒房間裡,除他自己的東西外,多了幾件祈言的日用品,擺放隨意,卻給往日裡清清冷冷的房間添了分生活氣息。

  空間封閉又私密,隨處都充斥著兩人的痕跡,這樣的環境裡,陸封寒近乎放肆地觸碰掌中珍寶,不知厭倦。


  祈言恍然間覺得自己好似漂浮在半空之中,綿軟踩不到實地,又像貼近了熱源,自己的血液與氣息也在一同變得滾燙。

  難以辨清的感覺自休眠的神經末梢沖刷而過,一遍又一遍,令他思維已然停擺,只夠確定陸封寒的存在。

  「將軍——」祈言遲了幾秒,對自己的聲音竟然沙啞到這個地步有些難以置信。

  陸封寒的嗓音跟他別無二致:「什麼?」

  祈言覺得自己上一個瞬間有許多話想說,但在下一秒,語言功能又紛紛退讓,讓呼吸與無意義的音節占據了主場。

  陸封寒咬了祈言的耳垂:「離進入交戰區還有四個小時,時間太短了,不夠。」

  祈言雙眼清凌,水汽茫茫地對上陸封寒深重的眸色。

  吻過懷裡人的眼尾,陸封寒貼在祈言耳旁輕輕說了幾個字。

  不到四個小時的時間雖然很短,卻能夠做許多事,待陸封寒和祈言回到指揮室時,從報上來的信息看,各艦長已經完成了大半的準備工作。

  而此時,離艦群進入交戰圈還有一小時二十七分鐘。

  祈言換了衣服,絲質襯衣外穿著陸封寒的外套,肩章上銀星耀目,領口處有些許痕跡,對比霜白的皮膚,尤為顯眼。

  他打開個人終端的虛擬屏,操作時露出手腕,上面的紅痕也輕易就能瞥見。

  雖然一直知道自己容易留痕跡,但祈言看見手腕的一圈淡紅時還是心跳快了一拍。

  又漫無邊際地想,手腕都這麼明顯,那其它地方……應該也差不多。

  不知道多久才會散。

  他有些想讓陸封寒幫他塗上一層癒合凝膠,但不疼的話,應該不用塗?

  一邊在星艦的各個系統里跳轉,查看是否存在問題,因著絕佳的記憶力,祈言又無法控制地把之前的事回憶了一遍。

  而在他反應過來之前,他的目光已經草草掠過陸封寒搭在會議桌上的手。

  祈言以為自己將小動作藏得很好。

  但實際上,跟明目張胆沒有區別。

  陸封寒握了握手指,乾脆起身走至沙發邊站定,俯視的角度,一眼就看見了紛繁的痕跡。

  粗糲的指腹蹭過祈言的眼尾,發覺祈言輕輕一顫,陸封寒俯身啄吻,尾音帶笑:「這麼喜歡我碰你?」

  祈言仰著下巴,毫無防備地露出脆弱的喉結,嗓音低啞:「你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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