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大監,答應我的事情……」
「放心。」婁九延語調慵懶,仿佛在說著什麼稀鬆平常的事情。
沒多久,這位「奉命傳話」的婁公公就離開了幽深恐怖的地牢。
——
楚凌寒似乎沒想到,他心中為國為民的好官,家裡圍牆的磚頭敲開裡面竟都是黃金。
他沒想到地窖里還關著數十個沒來得及處理掉的妙齡少女。
他更沒想到,他突然到訪殺了這家人一個猝不及防,平日裡吃糠咽菜的一大家子,居然還沒來得及收起來他們的山珍海味。
貪,真貪。
守著戶部大門,確實是一個肥差。
哪裡有人能守得住,一輩子不貪一個銅子,大事上不耽擱,便已經是不錯。
白凡川就跟在他的身邊,看著楚凌寒帶人將這些人全部捉拿。
他一副看笑話的語氣道:「看來青鏡國的貪官污吏,花活還挺多。」
「那你們長棲國呢?」楚凌寒看起來心情十分不好,卻也沒拿白凡川做出氣筒,只是不輕不重嗆了一句。
他有一瞬間想把這裡的人全都給殺了。
一群豬狗不如的敗類。
「長棲國啊……」白凡川回憶著原主少得可憐的那點對於外界的記憶,諷刺的勾唇道,「他們可都是,貪的明目,腐的張膽。」
長棲國昏君當道,官員貪污腐敗,百姓民不聊生,這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
大將軍仇祈只用了一個月就將長棲國打的落花流水,不也正因如此嗎?
劉侍郎大概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的屍體都快爛了,結果苦心經營了一輩子的官聲毀於一旦,家也被抄了,大筆大筆的錢金銀錢財全部充進了國庫之中。
回地牢去的路上,二人坐在馬車中,氣氛稍顯的沉悶。
楚凌寒冷不丁地開口道:「你膽子倒是大。」
白凡川不以為意:「我膽子大不大的,長安王不是早就知道了?」
楚凌寒微微皺眉,別過了頭去。
他去長棲國迎親的時候,打開轎簾,就看到白凡川面色蒼白,身上大紅色的嫁衣被鮮血打濕,再晚一步只怕人就沒氣了。
他當時只覺得此人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廢物,救「她」不過是因為還有一些利用價值。
可是後來在前往青鏡國的路上,沒想到白凡川一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貴族,居然也拿起防身的佩劍來反抗。
更沒想到那個時候他居然不僅僅想的是活命,竟然還想逃出他的掌控。
白凡川,有聰明,有野心,唯一的缺點大概就是實在有點懶。
後來他將人帶回去之後,其實白凡川還有很多機會逃離這裡,可當楚凌寒問他為何不逃跑的時候,他居然十分誠懇地說:「懶得跑。」
很快,馬車就到了天牢外面,二人又一次進入了那個充滿了罪惡和血腥的地方。
「劉侍郎確實犯了國法。」見到了那個犯人,楚凌寒並沒有隱瞞事實的真相,「你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那犯人也許是恢復了一些體力,聽到這裡,不由地扯唇笑了笑,露出沾染了血的,森白血紅的牙齒:「呵……」
白凡川皺眉,盯著這個犯人,心中有點說不出的感覺,有點不對勁,可是又說不出哪裡不對勁。
「你叫什麼。」
犯人看向了一旁這個一身素衣,面上帶著白色紗簾的女子。
他知道,這就是他那天劫持的人。
他沉沉地說出了受盡刑罰都沒肯說出的名字:「我叫……權疾。」
「你是權家人?」楚凌寒聽到這個名字,雖然面上不顯,心中仍然感覺有些吃驚。
那犯人抬頭,目光有些挑釁道:「我的父親叫權無衡。」
說罷,他面上閃過了極強的釋然,接著就是一陣痛苦的神色,嘴角流出了污黑的鮮血。
「別忘了,這個……名字。」
說罷,這個所謂的權疾就重重的垂下了頭,再也沒有了呼吸。
楚凌寒走上前去,抬起他的腦袋,細細打量了一番道:「毒發而亡。」
「此人已……中毒許久了。」
看來這人已經存的死志,從挾持白凡川之後,就沒想著活下去。
白凡川心中的不對勁更加濃烈,這一切仿佛都是被人安排好的,這個權疾,出現的也是沒頭沒尾。
二人同時抬頭,交換了目光。
看來楚凌寒也這麼認為。
「權無衡是誰?」
「是一個名醫,權家以行醫出名,切從不收人診金,二十年前權家滿門被屠戮一空。」楚凌寒思考了一瞬,「那個時候,我也沒多大,而且……不在帝城,這些都是後來聽說的。」
白凡川好奇的看了看他:「你堂堂大皇子,不在帝城能去哪裡?」
楚凌寒面容仍然冷峻,沒有看他,只說:「別亂打聽。」
他很小的時候,曾經經歷過一段生不如死的日子,他並不是很想提及。
白凡川也深知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就收起了自己的好奇心,離開了地牢。
權疾死了,劉家被抄家了,這件事表面上看起來就這樣結束了。
可……
真的結束了嗎?
晚上,白凡川瞧著燈罩下幽幽的火光,回憶著第一次見到權疾的樣子。
那雙眼睛,好像不太一樣?
可記憶已經有些模糊了,再怎麼想也是徒勞,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
婁府。
婁九延的臥房中沒有床,卻擺了一口巨大的金絲楠木打的棺材。
若是有人突然進來,只怕會嚇個半死,因為棺材裡還躺了一個人。
棺材中躺著的,正是當朝大內總管婁九延。
月光照在房間裡,打在他慘敗的臉上。
他倏地睜開眼,消瘦的手搭在了棺材的邊緣。
他坐了起來,微微吐出一口濁氣。
一根銀針從他的袖子裡飛了出去,穿透了窗戶,向外面飛去。
「進來。」婁九延聲音冰冷。
他沒有束髮,墨發中混雜著一縷縷白頭髮,披散在他的背上,還有幾縷垂在棺材的邊緣。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一個人走了進來,是那天闖進婁府的小乞丐。
他看到婁九延慵懶地坐在棺材裡,面上並沒有什麼吃驚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