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聳入雲端的畢,終於停止了生長。可人間,大亂仍未休止。太湖周邊的蘇州、常洲、湖州三州百姓,全部都舍家棄業,落荒而逃。就連官府,也寧可丟掉烏紗,催馬逃難。因為他們比百姓更加清醒,知道以現今大唐的武力,就算太宗再生,御駕親征,也休想撼動這妖孽分毫。
顧飛舟、雲玲、小野菜、宗正浩,被大水衝到了鎮子上,好在宗正浩水性好,緊緊抓住一個門板,這才讓大家都活了下來。
捕役陳亭就沒那樣好的運氣了,他原本日夜押著那被迷惑的書生,大水來時,還在屋中審看卷犢。只是一瞬之間,洶湧的水壓便將他拍在了身後的書架之上,殞命當場。而書生在倒下的書架和書案支起的三角區域裡,僥倖生還。
「壇主,壇主!你還好嗎?」
顧飛舟努力睜開了眼。雖然在水中泡了很久,他總感覺已經到了地府,可被宗正浩一喊,他才瞬間清醒過來,知道自己還在人間。睜眼的那一刻,小野菜正怔怔地看著他。
此時的小野菜,雙手攀著門板,還未恢復神識。身邊的雲玲也是一樣,就如死而未僵一般。顧飛舟看著小野菜鬢雲亂飛的樣子,一時自己也像是被奪走了魂魄一樣。
「壇主,壇主!」
「啊,怎麼了?」
「你看這妖,似乎,一直在縮小!」
顧飛舟這才徹底反應過來大家的處境,回頭看去,那坨巨大的爛肉果然已經小了很多。
「蘇天鶴他們上岸來了嗎?」
「蘇壇主和柳姑娘……只怕……凶多吉少……」
宗正浩剛剛嘆完,天忽然陰了下去,隨即便聽頭頂上有人喊話道:
「喂,宗正浩,你在我們背後說什麼胡話呢!快轉過來看看,我們是凶多一點,還是吉多一點?」
顧飛舟和宗正浩扭頭一看,都是大笑出來:「這船是哪裡來的!」
眼前正飄來一艘巨艦,蘇天鶴和柳棉棉在船上看著他們。這巨艦起樓九層,高達數百尺,就連當世大唐最大的軍艦,也無此艦這般宏大。
蘇天鶴降下懸梯來,顧飛舟背起小野菜,宗正浩背起雲玲,展起輕功,先後上了船去。
巨艦過處,所救百姓何止千人。從日及夜,終於讓流離失所的人們有了庇佑。
「接下來,就要靠咱們了。」
「靠咱們?」顧飛舟不解蘇天鶴的話意。
「那妖此時已經被張果引入迷離境,苦修的道行功虧一簣,難以再繼續生長下去。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送他去真正的酆都地府!」柳棉棉解釋道。
「太好了,那我這就去召集龍游幫眾!」顧飛舟激動道。
「你的官癮還沒過夠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你當這妖不生長了,便能用尋常的法子剿滅了?」柳棉棉笑道。
「那要如何?」
「蘇郎,給他演示演示,咱們專業的捉妖壇壇主都是怎麼捉妖的!」
蘇天鶴笑著走上那船頭,親自掌起了舵。那巨大的舵盤中央有個蛛網,蘇天鶴看著蛛網中心,正對著那仍占據著整個太湖的畢。屏息凝神,心念傳送,隨即大喝一聲道:「紫電,放!」
便見夜空之中忽然閃爍起光電來,那船頭忽然射出一團球狀閃電,直衝畢的身體而去。
閃電飄飄悠悠,看上去並沒什麼威脅。畢正自沉浸在迷離之境中,尚未甦醒。待閃電距離近了,那巨大的能量帶來的灼燒,讓上千隻眼珠瞬間融化成一陣白氣,升騰遠去。
這時,畢才真真的醒轉過來,億兆隻眼珠布滿血絲,將要爆裂一般瞪視著球狀閃電。忽然,畢整攤爛肉人立了起來,像是化作了開天闢地的盤古,將球狀閃電一口吞了下去,咀嚼了一陣,又吐了出來。那球狀閃電的光焰瞬時化作暗紫色,又朝著巨艦飛來。
「不好,大家快進船艙!」蘇天鶴大喊道。
巨艦甲板上原本看熱鬧的百姓立時大亂,全都擠向了進艙的小門。
「顧飛舟,快喊龍游幫幫眾升帆!快!」
顧飛舟見那閃電轉眼便至,大聲指揮道:「太湖龍游幫捉妖總壇,聽我號令!」
「在!」
龍游幫的弟子們不再去擠艙門,而是退了回來,一臉視死如歸。
「升帆!」
顧飛舟幾步便飛至桅杆頂部,抓起繩子指揮道。
柳棉棉也和大家一起,奮力拉起了帆繩。
可終究還是慢了一步,那閃電方至,便將整個巨艦瞬間燃著。紫色的火焰照亮了半壁夜空,船里的人都在尖叫著哭嚎。那紫火乃是冷焰,已經有不少人未及逃走,被燒得脫水,凍成了一具乾癟的冰屍。
蘇天鶴此時再次瞄準道:「火,放!」
那船頭再次放出一股巨大的光柱來,這光柱射得很快,直接射穿了畢的胸口。
畢此時已經上了岸,胸口的窟窿越來越大,整個身體都在發光,可他仍然屹立不倒,握緊雙拳,胸口的光忽然反照了回來。
這一次,龍游幫的幫眾已經捨命將那船帆升起。船帆乃是山古神鼉的鱗甲拼合而成,遇見那光柱,便反射了回去,擊在畢身後的山上,整座山瞬間碎石飛濺,崩塌成一堆亂石。
畢踏腳之處,村莊、城鎮,均被夷為平地,湖水反流,巨艦也跟著流入太湖之中。
此時的畢已近瘋狂,蘇天鶴看準了時機,又要再次發射時,被冒著紫焰爬上來的顧飛舟攔了下來:「蘇天鶴,別再發了,我有個更好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