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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7.呂文德

2024-09-07 12:29:44 作者: 妖精吃俺一棒
  文天祥說,沒法及時聯繫到趙孟啟。

  這自然是騙陳婆列的。

  事實上,見完陳婆列不久,文天祥就送出了一份詳細匯報。

  陳婆列動身一天後,趙孟啟就收到了這份『急遞』文書。

  此時,他正在一處大黎峒進行親切慰問,黎人正舉行盛大的晚會以款待。

  既然是緊急文書,趙孟啟便直接在酒席上拆開閱覽。

  細細看過後,證實事態發展與自己所料無差,於是心中大定。

  沒想到這陳四還挺執著啊,居然不懼艱辛追來了。

  嘿嘿,你追我,如果你追到我,我就……

  趙孟啟不懷好意一笑,收起了文書。

  領座的黎峒峒首見此,不由好奇,用熟練的漢話打問。

  「這信來得急,該是大事,殿下自可離席去處理,無需在意我等……」

  趙孟啟的笑容瞬間爽朗起來,擺著手。

  「沒事,就是尋常公文,不耽擱大家歡聚,今夜也算難得,當與黃夫人及族佬們一醉方休。」

  黎人沒有自己的文字,使用漢姓也很常見。

  這黃夫人不僅是這處黎峒首領,而且也是附近三十六峒黎人的大統領。

  此處大約是後世保亭縣域,距離吉陽縣城和臨川港都不算遠,與漢人接觸較多。

  而且一兩百年以來,官府屢有興學之舉,所以黎人也陸續會送一些子弟進入官學中。

  許多黎峒之中,身份越高的人,往往漢話說得越流利。

  趙孟啟這次練兵,『順道』經過黎峒,便帶著近衛營來拜訪。

  上門自然沒有空手的道理,趙孟啟更是歷來就出手大氣。

  除了吃穿日用的物品外,還額外賜贈良弓二十,箭矢五百,鋼刀五十,矛頭皮甲若干。

  當時就把黎峒幾十個族佬給震麻了。

  以前官府倒是也有送過東西,但遠不會有這麼多,更不會有任何軍械。

  燕王這麼做,表明對黎峒親善的態度,也信任黎峒不會造反生亂。

  更說明燕王有底氣,根本就不怕黎人造反。

  隨後,近衛營那些將士,又幫忙加強黎峒的防禦措施,教習武藝。

  甚至還幫黎人修葺屋舍穀倉,擔水劈柴等等,大秀漢黎一家親,軍民魚水情。

  於是,雙方相處越發融洽,晚宴上的熱情全是發自黎人內心。

  黎人能歌善舞,吹奏著鼻簫口弓等獨有樂器,青年男女對唱歌謠,老幼齊跳雙刀舞打柴舞……

  場中氣氛熱烈詼諧,所有人的神態都是爽朗而活潑。

  黃夫人和一眾族佬則是頻頻向趙孟啟敬酒,表達敬服及感激之情。

  趙孟啟則來者不拒,酒到杯乾。

  黎人好酒,也善於釀酒,得益於瓊州物產豐饒,黎人的酒也有許多種類。

  有山蘭酒、椰子酒、芭蕉酒、荔枝酒、木薯酒、山果酒、檳榔酒……

  其中最出名的就是山蘭酒,以旱糯稻米為原料,多種植葉做酒餅,醇釀而成。

  品起來清醇可口、味美甘甜,可補血氣延年壽,是黎人用於滋補及招待貴賓的上品。

  趙孟啟喝了不少,也確實感覺很不錯。

  又幹了一杯後,感嘆道,「山中自有珍寶啊!此山蘭酒別有風味,若是販往泉州臨安等大城,必令酒客趨之若鶩。」

  黃夫人卻笑了笑,「我們也自是希望能有值錢的貨物,用來換取外面那些好物件,但這酒終歸是要用糧食釀造,我們也沒那麼多餘糧來用,也就釀製少許以解口饞。」

  「黃夫人說得也對,凡事都當以填飽肚子為先,不過也不是沒有解決之道。」

  「是麼,不知殿下有何妙策?」

  黃夫人目光閃閃,知道燕王大概又有扶持黎人發展的新方案,而一眾族佬也側耳傾聽。

  趙孟啟坐正身子,侃侃而談。

  「在農產方面,官府會派人向你們傳授更好的耕作技術,也會提供足夠的優質農具鐵器,以後增產將是必然。」

  「當然,我也清楚,你們目前能夠賣錢的物產有限,所以窮得很,買不了太多農具,官府也不可能無償贈送,畢竟只有雙贏的事才能持久。」


  這句帶著一點調侃的話,引來黎人的大笑聲,「殿下說得對,咱們也不能一直占官府的便宜……」

  趙孟啟接著說,「你們或許也有所耳聞,臨川港開了一個皇家銀行,聽名字就知道,這是我家的產業。」

  又是引來一陣笑聲,「殿下富有四海,區區產業算不得什麼……」

  「好吧,攤牌了,我就是大宋最有錢的人,論現錢,我父皇都沒我多。」

  趙孟啟半是說笑,半是認真,「說回正題,這銀行呢,主要就是三個業務,存錢,借貸,交易結算,以後你們都用得著。」

  「我是這樣想的,你們黎峒可以在銀行開設帳戶,銀行會先期借貸一筆資金給你們,用於購買生產用具等。」

  「至於如何還錢,我也幫你們想好了,關於棉花的種植,和棉布紡織方面,我兩個妹妹也跟你們說過,你們的黎錦原本就不錯,得到全面改進後,將會成為一項重要產業,相信你們也有了考量。」

  「另外就是,你們可以大量種植甘蔗,無論有多少產量,都由糖業公司敞開收購,不要擔心他們會壓你們收購價,因為這是我妹妹的產業,而且我的銀行還等著你們還錢,不會讓你們吃虧的。」

  「你們還可以種植其他經濟作物,養殖牛羊豬馬等等,也可以讓人出去做工,甚至參軍……」

  「港口建得差不多後,官府會繼續修橋鋪路,讓你們以後出行方便……」

  「我還打算直接在你們這裡建立學堂……也不是為了科舉,就是讓你們的孩子認字識數,長大後能多一些出路……」

  趙孟啟一邊和黎人族佬們喝酒,一邊聊著這些設想。

  也不知道是酒喝得太多,還是燕王描繪的未來太過醉人,黃夫人和一眾族佬全都被灌醉了。

  差不多在同一時間,距此地正北方近一千八百里的靖州城裡,一座小樓仍然燈火明亮。

  站在小樓窗邊仰望星空之人,身材魁梧,面容粗獷,正是湖北安撫使呂文德。

  兩年前,朝廷命他兼任鄂州知州,並節制鼎、澧、辰、沅、靖五州軍事,可謂大權在握。

  隨著蒙古占領大理,西南逐漸危急,朝廷先移他到常德,最後又換到了靖州,以防禦蒙古滲透進犯荊湖。

  數個月前,兀良合台攻伐烏蠻,而且看起來還會進攻思州播州。

  於是播州安撫使、雄威軍都統楊文向朝廷告急,請求援兵協助防守。

  播州也就是後世的遵義地區,主要人口是西南夷的一支,唐貞觀年時置為羈縻州。

  唐末時,南詔趁火打劫進攻唐朝,占領了播州。

  大唐朝廷無力奪回,只好發詔令號召天下勇士帶兵征討南詔。

  於是太原人楊端應募,召集了家鄉的其他七個家族成軍,收復播州,從此世代據守,成為土司。

  一百五十年前,楊家首領獻地附宋,雖然實行州縣行政制度,但官長依然是楊家人,具有高度自治權。

  播州與大理,隔著烏蠻諸部,主要是羅氏鬼國。

  羅氏鬼國由羅氏部和鬼國部聯姻結合而成,依附於宋朝,其南邊的羅殿國則依附於大理。

  蒙古攻略大理後,羅殿國也被征服。

  迫於形勢,靠近大理一方的羅氏部向蒙古納款表示臣服。

  但鬼國部很生氣,便指責羅氏部沒骨氣,如果不改邪歸正,就彼此翻臉。

  本來羅氏部向蒙古低頭就是權宜之計,於是乾脆毀掉了蒙古賜授的虎符金印,重新回到宋朝的懷抱。

  今年年初,兀良合台從北方回到大理一看,好你個反覆無常的羅氏鬼國,找揍是吧。

  所以兀良合台想著乾脆把烏蠻諸部都教訓一遍,就集結了麾下大部分兵力開始掃蕩。

  雖然由於烏蠻都是山區,蒙古人的征伐起不到實質作用,卻把播州和思州都嚇壞了。

  朝廷收到楊文的告急後,一來擔心蒙古穿透播思二州,進犯荊湖,二來也考慮到和羅氏鬼國共抗蒙古之約。

  因此便命令呂文德從靖州率軍往援播州。

  呂文德不是很想去,向朝廷回覆說擔心播州的糧食不夠,大軍過去要挨餓。

  然後,京湖宣撫大使兼夔路策應大使趙葵聽說後,就上奏朝廷,說沅州有糧食可以運過去。


  還有四川宣撫制置使蒲擇之也表示,播州本地有足夠的糧食。

  呂文德最初是趙葵發掘重用才漸漸出人頭地的,恩主的面子不能不給。

  而且,他又聽到一個消息,說思州的田應寅也向朝廷上奏了。

  田家在思州,其實就如楊家在播州,也是世鎮土司。

  田應寅上奏倒不是直接求援,而是提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這個想法就是化守為攻,由四川、京湖和思播三處聯合出兵三萬。

  分三路經由烏蠻烏蒙部一帶,進攻大理。

  再派一萬人,表面是加強廣南西路的防禦,實則暗中準備策應夾擊大理。

  這看起來是個很天才的想法,朝廷有些動心,於是便發函去詢問廣南制置大使兼知靜江的李曾伯。

  呂文德對這個想法是嗤之以鼻的,覺得太過想當然了。

  四川距廣西五六千里,兩方面的軍隊根本就很難配合。

  而蒙古軍機動性又比較強,搞不好會被各個擊破。

  加上還有其他問題,基本沒有成功的可能。

  想必李曾伯也能看出其中的問題,應該會向朝廷表示拒絕的。

  反正,相比于思州田應寅的異想天開,呂文德覺得援助播州防守還是比較實在點。

  於是他已經著手準備好了前往播州,動身的日子都選好了,就在三天後。

  只是沒想到,今天又緊急送來了一份朝廷的詔命。

  依然是要他前往播州。

  但是!

  不是讓他去防守。

  而是到了播州後,再等待京湖及四川的軍隊到達。

  等待的時間裡,呂文德還需去聯絡羅氏鬼國及其他烏蠻諸部以共同防守為名會盟。

  最終任務則是,從羅氏鬼國的地域,南下進攻大理,時間都定好了!

  這就很離譜……

  所以呂文德心情很複雜,正陷入沉思之中,連門外的腳步聲都不聽到。

  敲門聲響起,才將他喚醒。

  「誰?」

  「父親,是孩兒。」

  「進來吧。」

  呂師夔推門而入。

  呂文德略微奇怪,「剛回來?」

  原來呂師夔十幾天前出城,幫呂文德巡視靖州地方上的堡寨。

  正常來說,就算回來也不會在這夜深時刻,畢竟城門都已落鎖。

  當然,呂文德是當地最高軍政長官,呂師夔硬要半夜進城,也沒人敢攔著。

  「本來預計著天黑前能回到的,不料播陽河上的橋塌了,一時又沒找到渡船,繞路耽擱許久……」

  「……本打算明日再給父親請安,只是見這邊還亮著,索性便過來了。」

  聽了呂師夔的解釋後,呂文德稍稍教訓了一句。

  「以後這類壞規矩的事少做,免得被那些大頭巾拿住話柄,聒噪起來也是煩人。」

  「兒子記下了,日後當謹言慎行。」

  「嗯,記下就好,巡視的情況如何?」

  「大致都還算過得去,……」

  呂師夔將這十來天所見所聞及自己做的督促措施,大略講述了一遍。

  細細聽完,呂文德點點頭,「做得不錯。」

  他有十幾個兒子,卻對呂師夔最寄以厚望。

  呂師夔得了嘉許,倒也沒有沾沾自喜,而是關心起老爹來。

  「父親這麼晚還不歇息,可是還在憂心播州之事?以孩兒之見,那裡崇山峻岭,並不適合大舉用兵,何況蒙古軍大多是騎兵,不大可能將這個方向當做突破口,父親過去,未必會和蒙古人交手,只需擇幾處緊要之地築城,再招撫一下蠻夷部族,也就完成朝廷的差事了……」

  呂文德搖頭苦笑,「我原本也是如此做想,不過,朝廷突然改弦更張。」

  「改弦更張?」

  「是啊,朝廷採用了田應寅的策略,命為父領軍。」

  「啊!?」

  呂師夔很是驚詫,「田應寅那算什麼狗屁策略?蒙古人豈是那麼好打的?還什麼兩面夾擊,可笑!朝廷是吃錯藥了吧,居然如此兒戲,而且朝令夕改的……不行,父親當上奏反對這一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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