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閱讀
瘋人塔。
君傾九自迴廊下轉過,片刻已至二層竹樓,推門而入。
余月笙服了治療胃出血的藥,躺在病榻上休息,聽到動靜,抬起頭來:「九殿下,有何貴幹?」
君傾九面無表情道:「刑部內,可有你相熟之人。」
余月笙一愣。
沒想到這位小祖宗,這麼快,就開始過問朝堂中要員了。
「有,前任刑部尚書上官大人,他欠了洒家一個大人情,雖已告老還鄉多年,但他在刑部的影響力還在,有門生在刑部任要職。」
「什麼職務?」
「上官大人的兒子,目前是刑部侍郎;上官大人的徒弟,是刑部員外郎。」余月笙微微眯起眼睛,還是慣有的面具式笑容,「九殿下,是遇到什麼麻煩,需要刑部的人出手麼?」
君傾九點頭:「需要提審兩個死刑犯。」
十一個人,把花音先尖後殺。
抓住兩個。
這二人,已經判了死刑。
余公公笑容加深:「這不難,洒家給上官大人去一封信便可。他會替九殿下安排好。」
他已經和君傾九達成同盟。
那便勢必會幫君傾九辦事。
他以前伺候太上皇的時候,無上榮寵,簡在帝心;他是個太監,深知太監唯一的依靠,就是帝王的恩寵。
余公公是把君傾九當做棋子傀儡沒錯,但是眼下,他需要親手把這枚棋子給扶正!
「有勞公公了。」
「敢問九殿下,是為何人所求?」
余月笙很清楚,肯定不是九殿下犯了事兒。
君傾九抬眸,低低笑道:「你想知道?」
沒有隱瞞的必要。
因為,就算他不說,事後余公公還是會通過那位上官大人,了解到真相。
余公公一瞬間,覺得像是被毒蛇頂上:「九殿下若不想說,也無妨。」
「是幼安姐。」
「原來是胤王妃。」余公公恍然大悟。
「以後,在我面前,不要稱呼她為胤王妃。」君傾九聲音陡然轉冷。
他不愛聽。
更不希望她一輩子,都被打上君千胤的標籤。
「……是。」
余公公心中嘆息。
九殿下一個十五歲的少年,竟然暗戀比他大兩歲的侄媳婦兒?
說出去,那得多驚世駭俗!
最主要的是,鳳幼安和君千胤,雖然鬧著不愉快,但是彼此還是夫妻呢。除非有一天,胤王把鳳幼安給休了,或者二人和離。
余公公心道鳳幼安此女不簡單。
他起身,提筆寫信。
竹樓外,養了一隻隱鴉。
是訓練有素地信使。
信寫好了,綁在了青黑色隱鴉腳上的小竹筒內。
隱鴉衝著余公公叫了兩聲,鳥喙在他指尖輕琢了一下,以示親昵。而後振翅而飛,化為黑影,消失在了窗外。
*。*。*
第二日。
瘋人塔的門口,停了一輛官家馬車。
馬車是刑部的。
鳳幼安被叫去的時候,整個人還是懵的。
「下官刑部侍郎,上官虹。」
車廂內。
一個面容消瘦的男人,大約二十六七的樣子,眼窩深陷,臉頰沒什麼肉,身體不好,一邊說話還一邊咳嗽,「二位,下官會帶你們去刑部大牢,提審那兩個犯人,咳咳——」
和鳳幼安一起上了官家馬車的,還有君傾九。
鳳幼安很是驚訝:「大人,您為何願意幫我?」
她原本以為,是不可能的事。
上官虹笑了笑:「下官是奉……」家父之命。
君傾九眼神銳利,微微抿著的唇線,極為冷冽。
上官虹立刻改口:「下官聽聞,王妃是一名神醫,而我素有癆症,尋醫多年,吃了無數的藥,咳……也沒見好。」
君傾九眼底的冷意,斂去了。
繼續喝茶。
「癆症?」
鳳幼安很快明白過來,就是肺結核病,也稱為肺癆。
是肺結核桿菌感染,在現代,是很容易治療的病症,服用抗生素即可。
在古代,卻是一種致死率極高的病,十癆九死。
患者消瘦、貧血、低熱,撐不了幾年,就開始咯血,最終死亡。
「是的。」
上官虹的笑容,有些苦澀,「之前還不嚴重,可是近半年,已經不大好了。有時候咳得嚴重了,還會咳出血來。中醫藥吃了不少,效果不佳。」
鳳幼安道:「這個病,我還真可以治。」
「當真?」
上官虹欣喜萬分。
他原本是不抱希望的,而且,找王妃看病,本來就是個託詞藉口。
他不是為了看病才來的。
他是代替父親,為了還余公公的那個人情,才破例帶胤王妃偷偷前往刑部大佬,提審死刑犯。
鳳幼安從祖母綠空間戒指里,取出了一瓶利福平膠囊:「空腹頓服,一日三到四顆,上官大人按時服用,堅持服用三個月,就能治癒。」
利福平,是針對結核桿菌的特效抗生素。
「這——」
上官虹激動不已,心潮澎湃,接過藥的手,都在隱隱顫抖,「多謝王妃,能夠治療癆症的藥,一定是價值連城。」
上官家,也是京都名門。
代代為官。
出過兩個狀元郎,一個駙馬爺。祖上的官,最高做到過正一品。
家資頗豐。
上官虹這些年,為了治療癆症,花的錢不計其數。他絲毫不吝嗇,立刻就取出了張一百兩的銀票,遞了過去:「這些是訂金,如果效果好,我會繼續追加,在王妃這裡買藥。」
鳳幼安啞然失笑:「這太多了。」
一瓶治療結核病的利福平,在21世紀的藥房裡,就賣十幾二十塊錢。
一百兩啊!
這也太奢侈了!
上官虹搖頭:「不多的,我為了治療癆症,前前後後幾年間,花的錢少說好幾千兩了。如果這藥真的有效,一百兩必然少了,千兩也值。」
鳳幼安愕然。
心道,土豪就是不一樣,有錢任性。
秉承著送上門來的醫藥費,不要白不要的道理,她便收下了。
「聽聞王妃接好了澤王的斷指,醫術了得,下官對你的藥,有信心。」
上官虹迫不及待。
當時就服了藥。
「那兩個死刑犯,是一對兄弟,越老三、越老四。這二人平日裡遊手好閒,會些粗淺的拳腳功夫,說得好聽點兒是江湖浪客,說的難聽點兒就是街頭混混。」
很快。
馬車抵達刑部大牢。
死刑犯關押在最深處的水牢之中。
水牢陰暗。
兩旁,有油燈點著。
像是黑暗中,野獸的眼睛。
越老三、越老四,穿著白色的囚服,手上扣著沉重的玄鐵枷鎖,鬚髮凌亂,面容憔悴,身上遍布著用刑後的傷痕,踉踉蹌蹌地被推入了審訊室。
「大……大人……」
越老三撲通一聲跪下了。
他看到刑部的官員,就腿軟哆嗦。
上官虹指著鳳幼安:「可曾見過她?」
越老三認真地盯著鳳幼安,反覆看了好幾眼,而後搖頭:「不曾,這位姑娘如此好看,眉眼深邃,小的若是見過,那定然有印象。」
上官虹眸子微微眯起:「你和越老四之前的證詞,說謀害花音,是受一位身穿王妃服飾、戴斗笠的女子所指使。」
「沒錯。」越老三垂眸。
「那你可知你眼前這位是誰?」上官虹一派驚堂木,聲勢駭人。
宛如寂寂黑夜中,驚雷炸響。
「她就是胤王妃!」
越老三、越老四聽聞此話,跪在地上,仰著頭,滿臉驚駭之色,難以置信地看著鳳幼安。
這……
「你們倆,剛才還說,不認識胤王妃,不曾見過胤王妃。可是你們簽字畫押的證詞中,卻含糊不清地指控了王妃,簡直是自相矛盾!」
越老三、越老四嚇得差點便溺了。
渾身瑟瑟發抖。
臉色慘白如死人。
「大人饒命啊,小的的確是不知。那日給我們錢,指使我們去侮辱、殺害花音的,的確是一個身穿王妃華貴服飾的女子,那女子聲音溫柔,個子嬌小的很……」
「幼安姐身材高挑,一點兒也不矮。」
君傾九眉目生的艷麗,唇角那若有似乎的笑意,看似妖冶,實則淬了毒,滿身戾氣。
他身高已經有接近一米八了,還在長。
鳳幼安則有一米七零左右,屬於比較高挑的女子,有氣質,傳說中的膚白貌美大長腿。
君傾九自黑暗中,步步靠近,宛若一尊無情冷冽的神明,俯視著他們,「你們最好回憶清楚一點兒,真兇身上還有什麼特徵,不要胡亂攀咬。我聽說,你們倆還有個病弱的妹妹。」
越老三、越老四滿臉驚恐:「你要對我妹妹做什麼?!」
君傾九唇角的弧度加深,眼神宛如毒蛇的芯子:「不做什麼,幫你們好好照顧她。」
照顧兩個字,說得格外輕。
卻宛如重錘,狠狠重擊在這兩個死刑犯的心口上。
他們倆。
徹底慌了。
越老三最先慫了:「她……那個指使我們的女人,手腕內側,有一顆紅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