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夜晚優幸的眼神該怎麼形容呢。
盧銳心想,怕是自己死前不會忘了。
不過隨後發生的事情,更加令人難以想像。
從說出那句話時,盧銳就知道他不會給,所以按照計劃那樣,他留下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轉身準備離去。
然而剛沒走幾步,優幸破碎的聲音止住了盧銳的步伐:「幸村先生……這個名字,其實真的存在吧。」
這不是這種狀態下的人能問出來的話,連盧銳都有一瞬間懷疑他是不是被打擊傻了。
不過馬上,盧銳推翻了這個懷疑。
優幸從地上爬起來,帶著傷痕,帶著滿身的泥濘,一步步走向他。
優幸想要幹什麼呢?奮盡全力想要殺了他?還是破口大罵指責他不配用這個名字?
就在盧銳滿腦子猜測的時候,冰冷黏著與那背後的一絲溫柔推翻了盧銳所有猜想。
優幸從背後抱住了幸村。
那泥濘、灰塵、髒污、血漬,像印記一樣,在這廢墟中的雪白上留下了痕跡,讓它變得似乎和這裡沒什麼不同。
這個擁抱只持續了很短的時間,但是離開後背後驟降的溫度讓人感到不適,盧銳感應到優幸離開了,他想回頭看一下,然而最終,他只是閉了下眼睛,繼續向前走去。
回到那個瞭望台上,盧銳的衣服變回了雪白,zero已經等在這了,他看到盧銳用能量支起了護盾,雨水好似落在身上,其實順著護盾滑落。
「他這樣的反應也在你的意料之中嗎?」
瞭望台前,他們並肩而站,看遠處的廢墟又亮起微光,不久之後,這裡將再度成為家園。
「完全不。」
盧銳的手從口袋中拿出,一個紅色的東西出現在zero眼中。
「他把泰迦火花給你了?!」zero震驚。
盧銳拋了拋手中的泰迦火花,嘆息一聲:「千算萬算,還是算低了人類啊……」
在剛剛那短短几秒的擁抱中,優幸不著痕跡的將泰迦火花放入口袋中,又在他耳畔低語,「幸村先生,我做不到對你出手。」
他回應了早上盧銳在他耳邊說的話。
這一刻,盧銳斷定,優幸是知道了什麼。
zero似是想到什麼,看了眼天空:「泰羅他們不會感應到嗎?雖然無月你暫時阻止了他們,但畢竟這次泰迦算得上真的死亡。」
「感應到了,這會三個都鬧得挺厲害。」說是這麼說,不過看盧銳的樣子完全沒感覺到。
雖然不知道困住他們的是什麼,但肯定不簡單,還是這種遠距離的,消耗的能量肯定更多,然而zero看盧銳的面色甚至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算了,不影響計劃就行。
「那接下來打算怎麼辦?沒了泰迦,計劃也進行不下去。」
「哼,這是不可能的。」盧銳握緊手中的泰迦火花,「泰迦火花在我手中難道還會出事?」
需要靈魂的火焰與呼喚才能夠重新喚醒的泰迦火花,那是使用者的教程,而盧銳,是研發者。
盧銳進入泰迦火花後,zero看著如塑料玩具一般的泰迦火花立馬發出了亮光,仿佛在歡迎創造者的到來。
雖然已經過去很久了,但過目不忘的盧銳依然能夠記得裡面的路線。
不知走了多久,目的地終於到了。
「傷得還挺重。」盧銳看見了那個正在沉睡的可憐孩子。
泰迦原本在優幸的身體中已經恢復,但剛剛那一擊將一切都摧毀了,甚至還是在泰迦火花的作用下,才保住了那最後一口氣。
來到他的跟前,盧銳掃了一眼泰迦的情況,如果不是湊得這麼近,真的很難感受到還有生命力的存在。
不知為何,他突然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他來到這個宇宙後與泰羅的初遇。
他們的情況還真是像。
怔愣片刻,盧銳苦笑一聲,伸手覆蓋住了泰迦的計時器,手掌微微發光,靈魂之力隨著手心湧入計時器中。
這種程度的傷,還有泰迦身體的特殊性,只有這一招可以治療他。
漸漸的,泰迦的身體被光芒籠罩。
「快快醒來吧,泰迦,還有人在等著你回去。」
「變得更強大吧,泰迦,我能為你做的,就只有這些了。」
「泰迦……」
當年他也是這樣,碎碎念著,向蒼天乞求讓泰羅別死,如今,他不需要向任何人乞求了。
盧銳的呼喊到不了泰迦意識,而這裡也無法被外界聽到聲音,所以盧銳才敢在這將心裡話說出來。
只是盧銳不知道,這些話雖然到不了泰迦意識,但是聲音可以。
隨著治療的進行,熟悉而陌生的嗓音將的泰迦帶進了另一個世界。
碧綠色的光芒傳來,泰迦立刻睜眼,他怎麼回到了光之國?
「今天你去接泰迦放學。」
「你去,我要做實驗。」
「你去,我要和他去做實驗。」
「你們兩個——!」
這是父親的聲音,另外的是托雷基亞伯伯……還有一個是誰?
泰迦尋著聲音走去,卻只看見了泰羅和托雷基亞兩奧。
「開玩笑開玩笑,今天我去吧。」
又是那個不認識的聲音,不過怎麼有點耳熟,而且,怎麼看不到他人?
「那我也去。」
「行,你們就逗我玩吧。」
「略。」
泰迦想走過去看看另一個人到底是誰,誰知另一道比自己矮的身影更快一步從身邊掠過,朝那邊跑了過去。
「我已經放學了!你們人呢?!」
「誒?泰迦?!」
托雷基亞轉過身,與泰羅一齊低頭,驚訝望著滿臉哀怨的泰迦。
而泰迦也終於看見了那個很熟悉聲音的主人,竟然是壬無月!!!
雖然他的頭髮不是白色的,但泰迦不可能認不出這張臉。
他怎麼會在這?!還和父親他們關係這麼好的樣子。
壬無月還是那身白大褂的衣服,從托雷基亞端著的手上跳下來,落在年幼的泰迦身邊。
「你怎麼這麼早就放學了?今天居然不路痴了誒,真稀奇。」
「那當然,我可是天才!」
「他們學校的老師今天有任務,就早點放學了。」
兩道聲音前後響起,小泰迦的謊話撐不過三秒就揭穿了,叉腰抬頭的動作頓時彎了下去。
「哥!」壬無月一臉驚喜飛過去,佐菲也非常自然的伸手接住。
「哥,你怎麼今天有空?」泰羅一把抄起小泰迦走了過去。
「哥。」托雷基亞一邊點頭打招呼,一邊用力揉了揉小泰迦的頭,把泰迦揉得頭都低到泰羅懷裡。
佐菲點了點頭,抬手將盧銳放到自己肩上,「我就是去通知他們早些放學的。」
「難怪,嚇死我了。」盧銳直接盤坐在佐菲肩膀上,調侃看著耳朵都羞紅的小泰迦。
這一系列的操作驚呆了泰迦,這是他認識的壬無月和父親伯伯們嗎?他現在確認自己是在幻境裡了。
「好啦,泰迦也是有自尊的奧,總歸回家的路還認得就行。」托雷基亞又摸了摸小泰迦的頭。
「也是,走吧。」壬無月向前一指,頗為中二,「我們的目標是!星辰大海!」
「是奧特之家。」佐菲糾正。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泰羅你再笑?!」盧銳飛過去作勢要『追殺』他。
「啊啊啊爸爸快跑!」
「泰迦你還幫他!?我要傷心了~」
「看路看路。」
他們嬉笑打鬧著走遠,後邊泰迦的下巴掉了一地。
不過這個幻境太真實了,他們走到身影都快看不見了,面前的場景竟然還沒有更換。
泰迦想看看這個壬無月到底要幹什麼,小跑著跟了上去。
托雷基亞說的對,時至今日,他認路如果沒有導航的話,也還是只記得回家的路。
等追上他們時,目的地也到了。
但是非常奇怪,父親和伯伯的房子中間,多了一棟小樓房。
「到家啦!」小泰迦從泰羅懷裡跳下來,一溜煙進了中間那棟。
「到底是我兒子還是你兒子啊?為什麼這麼愛往你家跑?」
「反正也是連在一起的,而且你說的也沒什麼問題,他還是托雷基亞的兒子呢,說真的,托雷基亞你真的不打算讓泰迦喊你叫媽……」
「你再說實驗就自己做。」
「好的我閉嘴。」
還沒從壬無月的小房子中疑惑回神,又被信息量巨大的幾句話打得泰迦頭昏腦漲。
泰迦努力站穩身體,晃了晃頭,努力告誡自己要清醒,這是幻境,是幻境。
佐菲突然有些擔憂的問:「泰迦現在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等到以後……你說他會不會怪我們?」
「這有什麼怪不怪的,除了沒讓喊爸ma…嗯……反正其他沒差別啊。」盯著托雷基亞殺人的眼光,壬無月硬生生把那個字吞了回去,「而且他本來就和泰羅最像,血緣濃度最高。」
托雷基亞收回眼刀,附和道,「泰迦火花本來就是我們一起送給泰羅象徵著友誼的禮物,這種稱呼沒問題。」
泰迦又是一愣,什麼意思?他的身世?和泰迦火花、壬無月、托雷基亞伯伯有什麼關係?
還有那泰迦火花竟然是他們送給父親的?!
「好吧,是我多慮了。」佐菲點點頭,覺得有道理,「那行,我還有事,先回去了。」
「拜拜,注意安全。」壬無月揮手,目送佐菲向著警備隊飛去,放下手後感慨一聲,「還真是忙啊。」
托雷基亞冷冷道:「我們也不閒,你的巴羽和艾凪現在也在格鬥場打工呢。」
「也是。」壬無月的肩膀垮了下去,隨後又樂觀道,「不過他們也挺開心的,畢竟能光明正大的揍奧特曼。」
「你也能。」泰羅連忙湊了過來,「怎麼樣?今天不去科技局了吧?跟我去格鬥場,他們挺想念你這個教官的。」
不等壬無月回答,一根手指戳住泰羅的額頭,將他推遠,「你想得美,奧特融合的課題正做到關鍵時刻,他走了我們效率要降一大半。」
泰羅不死心:「那我們的訓練就不重要了嗎?!」
「我們不也是為了提升光之國實力嗎?!」
兩人眼看著就要吵起來,泰羅卻眼尖看見托雷基亞肩膀上的人不見了,向旁邊一看,果然那房間門被推開了些。
托雷基亞也反應過來,和泰羅對視一眼。
「L……!!」
好像是在喊壬無月的名字,但好像發音不太對,明明離得很近,但泰迦聽不清。
他的意識開始模糊了。
不知為何,泰迦突然有點不想離開,這裡給他的感覺好真實,這個壬無月比外面白頭髮的壬無月也更加真實,感情豐富的,充滿生命的,熱愛生命的。
好像……好像他的生活本該是這樣的。
「泰迦泰迦,懷著擁抱太陽的勇氣向前奔跑吧。」
在溫暖的光芒中,泰迦甦醒了過來,渾身暖洋洋的,所有的疼痛與傷口都消失了,他坐起來,還有些茫然,還沒從剛剛那場幸福的夢境中走出來。
餘溫漸漸散去,心臟感覺像是缺失一角,莫名的,泰迦有點想見父親和托雷基亞伯伯了,還有佐菲伯伯。
但這樣的想法很快散去,失去意識前的記憶回籠,泰迦連忙爬了起來四處打量這裡。
「這裡是……泰迦火花裡面嗎?」
泰迦抬手看了下手上的泰迦火花,這不是他發現的,是這裡在與他產生了感應。
泰迦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知道泰迦火花可以進去,新奇打量了一會,但馬上想起正事。
「不知道優幸、風馬、泰塔斯他們怎麼樣了,有安全出來嗎?」
誰知這自言自語的一句話,泰迦火花竟開始了抖動。
「誒?發生了什麼?」泰迦連忙調整姿勢站穩。
泰迦看不到外面的情況,自然不知道壬無月和zer就在外邊,他們看著泰迦火花化作金色的小光球,然後咻的一下飛向了伊吉斯的方向。
此時伊吉斯的眾人剛聽美利花解釋完維克特利水晶的作用和壬無月不讓她甦醒的可能,紛紛表示不相信,唯獨優幸抱著小不點在一旁一言不發,一副被打擊傻了的模樣。
幾人知道優幸剛經歷過生死,也不敢打擾他,只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露擔憂,但又不知道怎麼安慰的好。
泰迦也就是這時候突然出現然後一頭撞進優幸心窩子的。
沒有一點點防備,優幸瞪了下眼睛,就這樣暈了過去。
「優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