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了你們家的飯，就替你們料理一下後事。看你們的這個情況，恐怕也沒有什麼家人在世上，更沒有什麼後人在以後的日子裡祭拜你們了。
你們整個村子死的人太多了點，我搞不定的。再說了，給你們弄完了，我也要早點……」
腦後一陣勁風，嘭得一聲，一陣劇痛傳來。
沈若就失去了意識。
再醒過來的時候，沈若發現自己手腳被人捆綁著，動也不能動一下。
太陽亮堂堂地掛在天上，幸好是十月份的天氣，不然沈若懷疑自己得中暑。
她眯著一邊的眼睛打量了一下四周，她剛好是被捆著放在了棚子下面，後面靠著根柱子。
「有人嗎？」
「有沒有人啊，回答我一聲。」
始終都沒有人回應她。
大概五六分鐘的時間，從外面走進來了一個男孩，十四五歲的模樣，瘦高，目光陰翳地盯著她。
仿佛下一秒就能殺了她似的。
奧。
這位應該就是那個倖存者了。
太陽剛好晃到了頭頂，沈若被陽光刺得睜不開眼睛，眯縫著眼睛喊：「喂，小孩兒，給我口水喝。」
小男孩依舊目光陰沉沉地盯著她，並沒有動。
「別這麼看我。」沈若，「屠了你全村的人又不是我。」
小男孩緊握著拳頭，朝著她怒吼：「你閉嘴！」
沈若眨了眨眼睛，不說話了。
過了會兒，小男孩才動起來，他走到桌上把那個小嬰兒的屍體抱了出去。
出去之後，很久都沒有回來。
甚至沈若因為被太陽曬得昏昏沉沉睡了一覺，他也沒回來。
等月上中梢，肚子咕嚕嚕叫起來的時候，沈若嘆了一口氣。
完了。
做個餓死鬼還不如讓人給毒死呢。
沈若餓的昏昏沉沉的，她睜著眼看著月亮，那小男孩終於回來了，這次他吃力地拖著地上的女人。
明明手臂上的青筋都已經暴出來了，人也踉蹌著倒在地上幾次，卻仍舊固執地抓著女人不放。
沈若有些看不下去了，她仰頭靠著身後的柱子，望著天空說：「你打算把全村的人都葬了嗎？」
「跟你沒關係！」小男孩再一次摔倒在地上，女人的屍體也跟著摔倒，後腦惡狠狠地磕在地上的某一塊石頭。
他咬著牙坐在地上，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卻倔強地不肯出聲。
「哎……」沈若嘆息一聲，「給口飯吃，我幫你。」
「不用！」小男孩咬著牙，繼續站起來，雙手從女人的腋下穿過去，弓著身體將女人往外拖行。
沈若撇了撇嘴：「行吧。」
可是一刻鐘之後，小男孩丟了一塊硬邦邦的窩窩頭在她的身上，他冷著臉半蹲下來，替沈若解開了繩子。
沈若餓的不行了，能夠自由活動之後，立刻抓著窩窩頭開始吃了起來。
小男孩就冷著臉站在一旁。
窩窩頭冷硬，還隱約有點味道，沈若要不是餓了一天，肯定也不吃這個玩意兒。
她好不容易才將這能噎死人的玩意兒吞下去一口，抬眸，看向小男孩，試探著掰了一半手裡的窩窩頭給他。
「吃？」
「不吃！」小男孩依舊冷著臉，「你快點！」
沈若嘖了一聲，毫無形象地咬著手裡的窩窩頭：「你能不能，給我接杯水？」
小男孩看她被噎得捶胸頓足的，轉身去井裡打了一桶水上來。
沈若被噎得眼淚都出來了，她走過去，正打算喝一口，低頭就見那水桶里的水是鮮紅的。
被鮮血浸透了。
她頓了一下。
小男孩怔怔地盯著那桶水好半天，忽然一抬手，把這桶水給倒了。
他開始瘋狂的打水、倒水。
四五桶水打上來，都是紅色的。
整個村子的人都死了，鮮血浸透了村莊，這裡充斥著濃郁的血腥氣。
沈若沒阻止小男孩發瘋的行為，她自己進廚房找了半天，只找到一個缸里有水，應該是已經囤積了一段時間了。
她喝下去的時候，明顯都有味道了。
不過這會兒，沈若也沒法理會那麼多。
吃飽喝足之後，她擼起袖子來，準備幫著小男孩幹活兒。
兩人忙了一天一夜。
才將村子裡大半的人給埋了。
沈若累的手腳都疲軟了，她癱倒在地上，側眸看著小男孩：「還要埋啊？」
「你走吧。」小男孩同樣氣喘吁吁地躺在地上，面無表情地看著天空，神色有些麻木。
沈若沒動，她在心裡嘆了一口氣。
「沒關係，我不急。」
小男孩於是沒有再說話。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裡，沈若和小男孩都沒有更多的溝通。
要埋整個村子百十來口人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
忙了不知道幾天，兩人才總算是把人都埋完了。
曾經喧囂鼎沸的村子，如今只剩下一個活人。
還有成片數不清的墳包。
把所有人都埋完的那天，小男孩跪在這片墳包面前，久久不肯起來。
沈若就叼著個狗尾巴草，躺在自己挖的最後一個坑裡面。
天空瓦藍瓦藍的。
她有時候覺得這個世界很好，但更多的時候，覺得這個世界一點不好。
日暮西斜。
在沈若昏昏欲睡的時候，小男孩站在坑邊探頭朝她看：「你幹什麼？」
「勞駕。」沈若朝他招了招手，「埋一下我。」
小男孩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最後冷冷吐出兩個字：「有病。」
「嘖……」沈若在外歡脫的很，雖然她在丞相府也沒多像個大家閨秀，「我好歹幫了你。」
小男孩走了。
沈若閉著眼睛在自己給自己挖的墳坑裡睡了一晚。
半夜的時候，彆扭小孩哥給她丟了一床被子。
還行。
不算太冷。
睡在一群死人中間，還挺清淨的。
沈若到底是沒能自己把自己埋了。
求生不容易，求死這個事兒，說實話，也不簡單。
小孩哥要去官府報案。
沈若其實更想在坑底等死，但是小孩哥非要扯著她。
她想了想，又從坑底爬起來，覺得自己還是應該找個輕鬆點的死法。
不過擺在兩人面前最現實的一個問題就是。
沒錢。
還沒幹糧。
可沈若真的不想吃帶點餿味的窩窩頭了。
小孩子沒搭理她，悶著頭裝了一兜子的窩窩頭，調頭就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