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盯著陳尚看了會兒，頹然道：「你要真的這麼想，幹嘛還來雲天小莊？」
陳尚咬著牙，不說話。
「你不是我救得，是你自己活下來的。」沈若說，「我最多幫你埋了幾個人，你要是不爽，就拿著這袋子錢去京都也找個說書先生，滿世界嚷嚷去。」
陳尚的眼睛更紅了，似乎有眼淚要湧出來。
「陳尚。」沈若嘆息一聲，「那伙賊人為什麼屠了你們全村？」
被問話的人一愣，抿緊了唇。
「平白無故的屠殺了你們全村，又只有幾個人，我是不信的。」沈若微微偏頭，「他們不是有備而來，就是臨時起意，若是臨時起意，就憑几個人，就能殺了你們全村的人，可見他們在短時間之內謀劃周密。」
陳尚不解：「你說這些做什麼？」
「心思如此周密的人，是因為遇到了什麼事情才走的唐突。等他們手中的事情不忙了，定會親去小戶村查看，也必然會處理全村的屍首，可你我當時做了什麼，你還記得嗎？」
陳尚面上緩緩浮起幾分遲疑。
「你的意思是，他們會知道有人活著。」
沈若點了點頭：「一旦他們知道有人活著，就必定會追查，屆時就是他們在暗，我們在明。他們什麼時候動手，我們都不知道。」
「可是……為什麼？」陳尚到這會兒才有空思考，「他們為什麼要殺了我全族？」
沈若望向他：「不過是為了各自的利益，你仔細想想，當時是聽到他們說了什麼，還是拿了他們什麼東西。」
陳尚坐了下來，他沒出過小戶村，不曾見過人心晦暗。
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什麼理由來。
「他們總共在小戶村逗留了半月有餘，第一日來時，有一個重傷厲害的，懇求我們收容他們。母親一向心軟，又見他們出手大方，這才留下他們。這些人到第七八日的時候，傷勢就好轉許多。只是他們整日裡不出門，不知鎖著門在做什麼。
每日裡都是我與母親送飯進去，偶爾才能見他們出門。有一日，母親因端著飯不方便，在屋門前站的久了些，她還未敲門，裡面的門豁然打開。那些人陰沉沉的盯著母親，好似母親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似得。」
陳尚閉著眼，神色掙扎的厲害。
「當時我與母親都被嚇到了，卻未多想，如往常一樣送飯。下午的時候，我瞧見其中一個人在水井旁轉悠……」
「水井……」沈若捏著下巴。
那就難怪了。
陳尚忽的睜開了眼睛：「水井！他們在水井裡下了東西！」
「是。」沈若，「半個月的時日，足夠他們摸清楚小戶村的情況了，大概是你母親聽到了什麼，他們察覺到了，這才起了殺心。但究竟是什麼事情，竟然讓他們不惜屠殺了整個村落？」
陳尚紅著眼睛，咬緊了牙：「我一定要捉到他們，弄死他們！給我全族人報仇！」
「快了，京都的消息傳的飛快，很快就會有人知道小戶村還有活口。」沈若看著陳尚，「估計不久就會查到雲天小莊來。」
話音落下。
琴兒與秦霄走了進來。
「姑娘，你讓我買的東西，我都買來了。」琴兒把一堆的銀元放在桌上，還有幾個紙紮的男女。
沈若翻看了一下：「扎的紙人不帥啊。」
琴兒無奈：「秦小將軍……」
「沈九。」沈若糾正她，「他現在叫沈九。」
琴兒不知道沈若葫蘆里買的什麼藥：「行吧，攤主說扎不出秦……沈九的帥氣來。」
沈若嘖了一聲：「也成吧。」
她翻看了一眼紙錢，滿滿的一袋子，不少。
沈若讓琴兒把東西拿下去收好，等著她晚上用。
琴兒一走，秦霄便看了一眼陳尚。
他坐在沈若的旁邊，直接拿起她的茶杯來，喝了一口水：「知道了？」
「秦小將軍費心了。」沈若懶洋洋的。
陳尚轉過頭來，盯著秦霄的眼神裡帶著委屈和憤懣。
「在遇到你們之前，我去小戶村查探過。」秦霄直接把話說開了，他早就有意無意的從陳尚這裡打聽了些消息出來。
十四歲上戰場，殺過的人比見過的人還要多。
秦霄在官場混跡多年，僅憑著一點消息就可以推導出大概真相。
「井水裡下了迷魂散。」秦霄說，「小戶村的水井是地下河，只有下藥的當日有效，時日一久，藥效就散了，但也約莫能嘗到一點不對。」
陳尚抿緊了唇。
「陳尚，殺你全族的人不是普通的盜匪，憑你一人別說殺到他們面前了，極大的可能是某一日因意外而暴屍荒野。」
陳尚氣得嘴唇哆嗦。
「那我就眼睜睜的看著，當做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嗎！」
秦霄目光沉沉的：「你不能一個人單打獨鬥，只有讓人知道你的存在，知道你背靠著沈家，才能夠保住你的命。才有機會，讓你殺到他們面前，報血海深仇。」
沈若揉了揉鼻子：「秦小將軍好算計，把我都算計了進去。」
「彼此彼此，沈姑娘對我，不也是頗多利用。」
「秦小將軍的話說的不對。」沈若一拍桌子，淚眼汪汪地瞧著他，「我對小將軍是真心實意。」
秦霄勾唇笑笑：「只怕沈姑娘見到個帥的，都能夠說出這番話來。」
「要比秦小將軍再帥一點才行。」
……
傍晚的時候，沈八和沈九總算是帶了個瘦弱的書生回來。
書生長相斯文，只是瘦弱的過分，好像風一吹，就能夠散架了似得。
沈若讓他寫了兩個字瞧瞧，結果一個字都不認識。
全是繁體的。
她又把秦霄給喊來了。
秦霄站在桌邊，看著書生磨墨，問：「你想寫什麼，讓我代筆就是，何必再找人。」
「你這麼出名，識得你筆墨的也大有人在。」沈若涼涼掃他一眼，「我若是把你寫的書信寄回沈家去，那才是真的給自己找麻煩呢。」
秦霄抱著臂不語。
沈若開口，書生代筆，很快一篇書信寫完。
付了銀錢，沈若就讓書生走了。
晚飯人多，琴兒特意做了一大桌。
只是飯桌上的氣氛不太好。
陳尚蔫蔫的，不怎麼開口，飯也沒吃幾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