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還有來回的時間。」陳尚忽然在旁邊插了一句。
琴兒放下了手中的掃把，她幾乎是一點就透。
「姑娘的意思是，這些東西其實早就備下了，老太太篤定了你不回去了？」
「有花姨娘在，她也不會讓我回去的。」沈若躺在李三找人做得躺椅上，閉著眼睛，慢悠悠地晃著。
琴兒一愣：「花姨娘？」
「對啊。」沈若的腳一下一下點在地上，「她在沈府不宜出頭，越是出頭，沈夫人便越是將矛頭對準我。可她一個妾室，沒有娘家傍身，更無從說起對我能有什麼助力。唯一能幫我做的，就是低調內斂，不給我惹麻煩。」
陳尚抱著棍，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麼。
琴兒小聲的嘆息：「花姨娘費盡心思也是為了姑娘，姑娘千萬別記恨花姨娘。」
「這有什麼好記恨的？」沈若笑笑，眯著眼睛盯著天空琢磨了會兒，「花姨娘大概也是覺得在深閨大院裡，不似在這裡能有一條活路。」
「哎。」琴兒嘆息，「可是花姨娘怎麼辦？也不知老太太能照拂花姨娘多久。」
沈若站起身來，雙手背在身後。
「傻琴兒，老太太還能如何照拂姨娘？雖然丞相是她親生的不假，可她插手過多，對丞相府並非好事，若是有所偏袒，又會讓其他的姨娘心中也多了計較，而且，她對姨娘越好，反而越容易使姨娘成為旁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啊？」
陳尚忽而道：「沈姑娘的意思是，個人都有個人的難，同樣都是被深宅大院困住的人，能掙出什麼出路來，全憑自己的本事。」
他看了一眼沈若。
「這樣一看，你倒是給自己選了條不錯的出路。」
「不錯個屁。」沈若的視線往院門外一瞥，瞥見一道身影鬼鬼祟祟的溜走了。
陳尚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低聲問：「誰？」
「有心人。」沈若勾了勾唇。
雲天小莊，也不是個什麼清淨的地方。
這裡頭的水，也深著呢。
然而又過了兩日。
府邸那邊竟然再次派人來了。
這次連琴兒都覺得稀罕。
沈管家一路領著人走進來，臉上堆著笑：「三姑娘，快瞧瞧，這是夫人跟前的管事，特意來給三姑娘送人來了。」
沈若正躺在搖椅上睡覺，聞言，移開了擋住臉的書，一臉迷糊的朝著對方看過去。
「誰？」
「三姑娘。」沈管家俯身作揖，笑呵呵地說「您看，這位是夫人的貼身管事。」
沈若眯縫著眼睛去看，原來是個上了年紀的嬤嬤，正一臉嚴肅地瞧著她，目光輕蔑地由上及下掃她一眼。
「三姑娘。」嬤嬤冷言冷語，「日上竿頭了，姑娘卻睡的很香。」
這嬤嬤，眼熟。
沈若揉了揉眼睛，瓮聲瓮氣的：「我懶啊。」
想起來了，正是跪在祠堂里時，陪在沈夫人身邊的那位嬤嬤。
嬤嬤冷笑一聲：「老太太是讓三姑娘來這裡靜思記過的，三姑娘倒好，真以為自己來這裡享福的？」
「我沒享福。」沈若實話實說，「倒是嬤嬤來是為了什麼事情？」
嬤嬤上下打眼一瞧她，格外不順眼。
只恨不得她死在路上。
卻沒想到，她竟然順順噹噹的到了雲天小莊，還惹出了這麼多的事情來。
便是夫人想動她，也名不正言不順的。
「夫人聽聞老太太掛念三姑娘，怕三姑娘在雲天小莊日子過得艱難，惹了老太太憂思過度，傷了身體。所以，便派老奴來給三姑娘送些人手。雖然三姑娘自動離府，可說到底三姑娘還是姓沈，一個人在外面，也難免讓人掛心。」
派人監視就是監視。
說的這麼好聽。
好似府邸里的那位老太太從前如何緊張沈若似得。
「沈若便謝過嬤嬤，也請嬤嬤替沈若謝過夫人了。」沈若打了個哈欠，起身都不曾，揮了揮手，讓琴兒來處理，她閉上眼睛又要睡。
琴兒將那幾個丫鬟和小廝都領到了一旁去了。
嬤嬤氣的臉都白了：「三姑娘！」
「怎麼？還有什麼事情？」沈若掀起一條縫隙來看她，「夫人還說什麼了？」
「老奴來了這麼久，連口茶都未曾喝到一口。」嬤嬤壓著火道，「這就是三姑娘的待客之道？」
沈若扭頭：「琴兒，給嬤嬤倒杯茶。」
琴兒應聲，轉瞬便端著茶水走了出來，她是識得這位嬤嬤的：「嬤嬤，喝茶。」
嬤嬤卻不接，而是盯著沈若。
沈若把書往自己的臉上一蓋，閉著眼睛繼續睡覺。
大有一副愛誰誰的意思。
嬤嬤等了片刻，臉越來越青：「三姑娘，老奴還未曾見過三姑娘這樣刁鑽的姑娘！老奴奉命給三姑娘送來人手，得不到一聲謝不說，竟還遭受了三姑娘的冷待！若是傳出去，三姑娘的名聲只怕更難聽了。」
「名聲臭都臭了，誰還在乎那些虛名。」沈若幽幽開口，「還有啊，嬤嬤這話說的不對，我剛剛明明道過謝了，也讓琴兒給嬤嬤倒了茶，是嬤嬤自己不肯喝，與我有什麼關係？」
這老婆子，就是看沈若不爽，故意給她找事做而已。
嬤嬤挺直脊背：「老奴是夫人跟前的老人了，在沈府上下，哪個不尊著敬著？」
「奧。」沈若閉著眼睛，「蚊子好煩人啊。」
這位陳嬤嬤確實是沈夫人跟前的紅人，仗著沈夫人的勢，在沈府之中，便是公子小姐都要給她幾分薄面。
如今在沈若這裡吃了個暗虧，心中滿是憤懣。
她冷冷一笑：「老奴念著往日裡三姑娘在夫人跟前守孝，願意對三姑娘指點一二，好叫姑娘早日結束這般苦日子，討得老爺歡心，能夠早早回沈家。可如今三姑娘的做法，實在是令人心寒。」
「心寒就趕緊走吧。」沈若捂著耳朵，「哪個丞相府，誰愛回誰回，我在這兒過得有滋有味的，沒必要哈。」
陳嬤嬤的臉一時青，一時白的，最後甩袖走人了。
連想要做中間人的沈管家都哎呀呀幾聲，看著沈若就像是看扶不起的阿斗一樣，轉身忙追著陳嬤嬤，將人送了出去。
「嬤嬤。」沈管家道，「請留步。」
陳嬤嬤轉身看他，神色冷得不行：「管家有何事？」
「嬤嬤。」沈管家恭恭敬敬的作揖，他存了打問的心思，若是沈府真的不打算將沈若接回去了，他也就不再此人的身上費心思了，「小的看夫人對三姑娘還頗為上心，今日三姑娘如此，怕是心裡存了氣，待小的勸一勸，必然讓姑娘恭恭敬敬的。」
陳嬤嬤哪裡聽不出來，她打量沈管家幾眼，忽道：「管家還是收了那份心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