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仲永喜形於色。
他此次考試,最大對手就是最近名聲鵲起的杜預。若杜預被開除學籍,那真是一勞永逸,解決問題。
「大人,求你,不要啊。」宋佳霖滿臉震驚,滿腹心酸。
寒門學子見牛達處事蠻橫,如此不公,嚷嚷起來,打抱不平。
「牛大人,你豈可如此葫蘆判斷?」
「我等也聽得清楚,你分明還沒叫第三遍。」
「牛大人嫌貧愛富,偏愛士族就罷了,為何如此針對我寒門士子?」
「杜兄頗有才名乃寒門驕傲,可力壓范仲永,牛大人這是打擊報復?」
杜預血氣上涌,怒髮衝冠。
牛達、范仲永!
倆人不光勾結將他拒之門外,連好友宋佳霖也被牽連。
開除學籍,比取消考試資格更殘忍,兩人不光寒窗數載付之東流,今後也無法參加科舉。
可牛達身為縣學丞,想要推翻他的決定,進入考場,難比登天。
他突然發現,滁州府學與大名縣學比鄰而居,就在隔壁。
府學,闕門高懸一面巨大的聞登鼓。
他心念電轉,產生一個極其大膽的念頭。
杜預乃是受高等教育的現代人,對這世界官府本就沒有什麼草民對大老爺的敬畏心。
比刁民,更刁民。
他大聲道:「牛大人,你如此不顧規矩,肆意妄為,欺壓寒門,廢除學籍,是可忍孰不可忍!今日,我便擊聞登鼓鳴冤叫屈!」
他一個健步,沖了上去。
牛達敢隨便拿捏杜預,因吃准了杜預出身寒門小戶,又是孤兒,無依無靠,估計受氣也只能忍著,斷做不出什麼威脅之事,誰知杜預如此膽大妄為?竟敢闖府學、告聞登鼓?
他頓時慌了神,大叫道:「快攔住他!」
幾個縣學站班的衙役,沖向杜預。
范仲永都一臉詫異,倒吸一口冷氣。
他敢聯合牛達,欺負杜預,自然看準杜預平素性格平穩、又獨在異鄉為異客,本地沒有根基。誰知杜預竟然變得如此果決?
難道,是自己派人打他黑棍,反而將這窩囊貨打開竅不成?
杜預速度極快,衝到府學聞登鼓前,手疾眼快狠狠一錘敲上去。
咚!
響鼓重錘,悶聲巨響。
他隨即被撲倒,動彈不得。
牛達忌憚無比,看了眼府學大門,大罵道:「你算什麼東西?也敢敲聞登鼓,萬一驚動學政大人,你幾個腦袋夠掉?」
杜預毫不畏懼,大聲道:「物不平則鳴。牛達你敢做,難道我們連冤情都不敢說?學政大人!大名縣學生杜預要鳴冤!」
范仲永急得跺腳:「牛大人,快把這刁民弄走。省的他大喊大叫,驚動學政。」
牛達這才如夢方醒,厲聲喝道:「快,弄走。哪個讀書人敢胡言亂語,我便革去學籍,永無翻身之日。」
中唐太宗李世民,勤政愛民,命各個地方軍、政、學三司均設聞登鼓,受理鳴冤。一旦學子懷疑某次考試有貓膩或者有冤情,便可越級請動上一級府學官,按照縣、府、州、國,依次申訴。
州學政有權推翻縣學丞的決定,進行改判。
童生試,原本是滁州大名縣組織的。
本來,杜預跑到滁州里叫屈也沒這麼方便。
但大名縣與滁州府縣同州,類似大唐長安城半數歸曲江縣管轄,大名治所也在滁州城內。縣學堂,恰好就設在州學府的隔壁。
杜預被幾個如狼似虎的衙役撲倒在地,生拉硬拽,就要扛走。
此時,府學中卻傳出一道不怒自威聲音:「何人擊聞登鼓鳴冤?有何冤情?」
牛達暗暗叫苦:「苦也!」
此人,是去年來的滁州學政田洪鳳。
上世不修,省府同州,上世不誠,州縣同城。
小小縣童生試,居然驚動四品大員。
聖元大陸重視學政。州學政乃是四品官,正經進士出身,官印護體,在地方擁有極大權威,與知府並列。
何況,這位田洪鳳學政,乃是法家出身,剛直不阿、鐵面無私,本為御史,因仗義執言得罪了執掌朝綱的范相,被貶到滁州。
看田洪鳳臉色不善,牛達急忙道:「下屬辦事不力,驚擾大人。童生試一學子遲到,三次唱名不應,被我拒之門外,卻無理取鬧要請學政大人裁決。我這就帶他下去。」
田洪鳳不再言語,不再理會。
童生試乃一群不入流頑童,每次考試都有遲到者,胡亂喊冤撒潑耍賴也司空見慣。
四品大員日理萬機,區區瑣事怎麼會放在心上?
寒門一敲聞登鼓,直達天聽、驚動聖人的橋段,只存在與爽文小說里。
牛達帶著衙役衝上來,給杜預戴上枷鎖,又五花大綁。
杜預冷汗直流。
怎麼辦?
聞登鼓喊冤,卻因過於平凡無奇,無法打動州學政?
剛剛穿越而來,卻出師未捷身先死?
看著牛達怨毒、范仲永陰笑,不難想像落入他們之手,會有何等殘酷狠毒的後果等待自己。
打動田學政,是自己唯一的生機。
「詩詞?對了,詩詞!」
杜預靈機一動,大聲道:「十年磨一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