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祿山軍隊,剛剛鼓舞起來的士氣,再次大墜。
被杜預一箭射落大燕龍旗,已經足夠讓安祿山軍隊混亂一片,如今由被杜預一語成箴、破了安祿山的乘龍反詩,無疑給安祿山造成了致命一擊。
叛軍面面相覷:「啊?這盧言感情是玩大帥呢?」
「好個盧言,我們回去,定要將他剁成肉醬。」
「不至於吧?我怎麼聽不出來?」
「我們讀書少,表騙我!」
看著北狄胡蠻面面相覷,人心紊亂,杜預嘴角微笑。
其實,他依仗知識淵博,玩了一個文字遊戲,來陣前打擊安祿山這沒文化的蠻夷。
林如海、陳煒等人,自然能聽出杜預伎倆,對視一笑。
宋佳霖卻不解,看向牛賀:「杜預到底怎麼搞的?他怎麼忽悠安祿山的?」
牛賀憋著笑:「安祿山吃了沒文化的虧。杜預這是詭辯之術——象曰云雷屯,雲雷的屯卦,有兩種基本解釋——一是主殺,二是不祥。盧言在安祿山反叛、進入洛陽時,獻上此詩,原本是歌頌安祿山威嚴肅殺之氣。他卜卦算出屯卦,也毫無問題。大唐王朝搖搖欲墜,安史之亂始作俑者安祿山可不就是肅殺之主?毀滅之王?」
「不過,杜預一口咬定,盧言沒安好心,詛咒安祿山必然暴斃敗亡,也毫無破綻——易經上很多卦象,本就晦暗不明,要如何解讀完全看陰陽家的詭辯。」
宋佳霖這才明白,噗嗤一樂。
「感情,易經這麼博大精深?讀書人就是厲害,沒有文化,哪怕被他罵了,都弄不清怎麼被罵的。」
轟···
文淵閣的虛影,出現在虛空,聲如洪鐘。
「【上安祿山】,原本詩成鎮國,但大唐士子杜預提出品評,破論成功,此詩品階從鎮國跌落至半步鎮國!」
安祿山又驚又怒。
他第一次知道,感情鎮國詩還能被品評?一旦破論成功,就會跌落?
林如海大喜:「好個杜解元,連鎮國詩都能破了?」
陳煒喜道:「可笑安祿山,一個逆賊也敢班門弄斧,在鎮國秀才面前搬弄自己那點可笑的文采?這下可好了,杜預竟然破掉了鎮國詩?」
宋佳霖驚愕道:「破詩?鎮國詩還能被破掉?」
牛賀果決道:「這個自然。能立,自然能破。聖人之言、詩詞才氣能鎮國,也能被破掉。但前提是破詩之人,一旦破題失敗,會引發文氣反噬,文宮會隨之受損。搞不好會文位被廢、永遠降級。」
「魯國,一位聖人誅殺魯國大夫少正卯。因少正卯和聖人都開辦私學,招收學生。少正卯的課堂,多次批評聖人之言,把聖人學生都吸引過去聽講,被稱為「聞人」。魯定公十四年,聖人任魯國大司寇,上任後七日,就把少正卯文氣審判,殺死在東觀之下,並暴屍三日。」
「相傳聖人審判少正卯時,少正卯不忿,仗著博聞多識,能言巧辯,顛倒是非,蠱惑人心與聖人論戰。聖人指少正卯欺世盜名,論辯七場,七戰七敗,文位從亞聖一路跌落到童生,直到文宮完全被廢。」
「杜預可挑戰安祿山的鎮國詩,一旦不勝,代價也巨大無比。」
安祿山狼狽不堪,怒道:「大君理經綸呢?這還不是歌頌朕武能馬上取天下,文能提筆安天下?」
「此句,肯定乃是歌頌朕文治武功的能力,顯示出國家大事的重視和處理能力。」
杜預呵呵冷笑:「所以說,人傻不要緊,但一定要多讀書。免得被人騙了還幫人數錢。」
「再說大君理經綸。」
「所謂誇人優點,是真心夸。誇人缺點,是反嘲法。」
杜預冷笑:「你安祿山一個胡人,大字不識一籮筐,他盧言卻對你武勇不歌頌,卻跑來歌頌你什麼大君理經綸?你哪裡曾經著書立說、立功立德立言?」
「這分明是盧言不陰不陽,反諷你不識字,不通文化,不懂知識,更不懂什麼複雜的聖人之言、經綸經典。」
「你卻還將此人的諷刺詩句,當做歌功頌德的寶貝?掛在嘴巴?」
杜預嘴角微翹。
眾人哄堂大笑。
空中,文淵閣的無情聲音響起:「杜預挑戰半步鎮國詩【上安祿山】成功,此詩降級為鳴州詩。」
北狄軍團,士氣狂泄,一泄千里。
「不,不對···」
安祿山氣急敗壞,連連後退:「那馬上取天下,雪中朝海神呢?這兩句,難道不是歌頌我征服整個天下。而「雪中朝海神」,一是我入洛陽那天大雪盈尺,二則象徵困難和逆境中仍能堅持前進,展現了朕的無畏和決心?」
杜預淡淡道:「反詩!此人逆子,絕對寫反詩諷刺你。聖人有言,可馬上取天下,卻不可以馬上治天下。說的是你殘暴無德,就算馬上得天下,因不會治理天下,也不會武運長久,更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哈哈哈··」
滁州軍民捧腹狂笑。
北狄人眼神黯淡,火冒三丈。
安祿山氣得七竅生煙——明明盧言寫的,句句都是歌功頌德的阿諛奉承,但在杜預嘴裡,卻變成了句句都是諷刺他的反詩?
杜預不慌不忙道:「至於最後一句雪中朝海神,就更是皮裡陽秋、唯恐你不死了。因你名為安祿山、突厥本名軋犖山,蒙元妖蠻崇拜的是長生天、白山。若盧言真的歌功頌德,應該歌頌你朝山神,或者鬥戰勝神,而如今卻寫你軋犖山雪中朝海神?你北狄不毛之地,沙漠瀚海、根本沒有海神,更不崇拜海神。」
「我倒是知道,你隨母嫁給突厥人安延偃,隨後你母親隨之渡海經商,卻被淹死在海上。你曾經發過誓,要征服大海···」
燕軍,各個愕然、呆若木雞,不敢相信這歌功頌德的詩詞,竟然被杜預一通解說,變成了詛咒安祿山的歪詩、反詩。
文淵閣繼續宣布:「杜預反論挑戰成功。鳴州詩【上安祿山】,破詩降級為出縣詩。」
「混蛋!別說了!」
安祿山心態爆炸,丈八蛇矛向杜預兇狠刺來。
他原本擁有一首鎮國詩【上安祿山】,結果被杜預一波評頭論足,從鎮國詩,一路狂泄千里,降級為半步鎮國、鳴州詩,如今只是一首出縣詩?
這就好比從帝王,降級為縣長啊?
對有志於統一天下、鯨吞海內的安祿山,簡直是滅頂之災、啪啪打臉啊。
杜預微微一笑。
他當然是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安祿山起兵後,氣勢如虹,勢如破竹,很快攻破了大唐陪都之一洛陽。而很怕死的洛陽禮部尚書盧言,馬上變節投降,做了安祿山的走狗。
給盧言十個膽子,他也不敢陰陽怪氣,詛咒安祿山。
「象曰云雷屯,大君理經綸。馬上取天下,雪中朝海神。」確實是盧言煞費苦心,歌頌安祿山文治武功、要取代大唐,富有四海之意。因祿山入洛陽,大雪盈尺,才有這首詩詞。
盧言乃是陰陽名家,精通占卜和周易,卜算的卦象極其精準,才能得到洛陽禮部尚書一職。
但戰場上,能擊破敵人的鎮國詩,便是無形中沉重打擊敵人的手段。
懟人,杜預是職業的。他不僅能詩成鎮國,也能破鎮國詩!
杜預看安祿山竟然臨危不懼、大敗不亂,硬生生詩成鎮國、逆轉乾坤、重振隊伍,卻敏銳意識到問題嚴重性——以北狄蠻夷之威猛無敵,再配合人族叛逆、逆種文人的才氣,那才是狼狽為奸、朋比為奸,1+1威力絕對超過想像。
故而,杜預要果斷出手、殺人誅心,先破掉安祿山的鎮國詩,將安祿山鼓舞士氣、整軍備戰的本錢打掉。
安祿山叛軍,頓時一片大亂。士氣比之前更混亂。
「這都什麼呀?」
「原以為,盧言是投靠過來的逆種文人,原來他是臥底?」
「馬德,回去就宰了他。」
「都怪大帥,沒文化咱就沒文化,非要裝/逼,學什麼人族讀書人文縐縐掉書袋?這下好啦?老臉都丟光了。」
杜預破掉這叛軍鎮國詩,得勢不饒人,立即淡淡道:「你要聽鎮國詩?那我來做一首給你。」
他吟誦道:「【少年行】!」
聽到杜預如此一句話,滁州軍民精神大震,紛紛傳頌。
「杜解元要作詩了。」
「讓這些沒文化的野蠻人知道知道,什麼是真正的讀書人?」
「這才是真的鎮國詩,你等蠻夷聽好了。」
中行樂眼神一凜,厲聲喝道:「不能讓他作詩。燕帝!快殺了他。」
安祿山一揮丈八蛇矛,一擊寒芒萬丈,向杜預猛然斬去。
杜預卻出其不意,從腰間摸出一壺美酒,呵呵一笑,仰天噸噸噸灌入口中。
城頭上,蔡文姬愕然道:「喝酒?他竟然敢在陣前喝酒?面對國/賊安祿山,這醉醺醺怎麼打?」
林星河抿嘴一笑:「這你就不懂了。杜預乃是酒中仙,斗酒詩百篇,喝的越多,反而詩興越高,才情越大,越能發揮出他的才氣來。」
正在浴血奮戰、奮勇殺敵的滁州軍民,看到杜預如此放鬆,端起美酒就一飲而盡,還吟誦出【少年行】詩句,越發興奮,七嘴八舌議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