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巢嘴角微翹,步步為營,仿佛要寫盡心中的怨氣、怨毒、憤懣,將昔日在長安屢試不中、被人奚落、遭受白眼的怨氣,統統發/泄出來,以造/反成功、江山易主的統治者新身份,高高在上、指點江山、評判過去的皇家、士族。
「昔時繁盛皆埋沒,舉目淒涼無故物。」
他微微一舉手。
野火,燃燒起來。
祝融臨世,火焰焚天,飛快吞噬了長安城的繁花似錦、吞噬了長安的富貴風流,將高貴地不可一世、高不可攀的長安城,變成了一片死亡與毀滅氣息的火海。
繁華,不再。
富貴,東流。
皇宮,焚燒。
士族,破敗。
眼看如此火焰沖天、祝融焚燒,吞噬了大半個長安,妖蠻叛軍、逆種文人狂笑起來。
安祿山拍著大肚皮,笑得樂不可支:「好詩,哼,想不到,黃教主不改昔日讀書人本色,還這麼有才。能作出這等反詩來。」
中行樂笑得彎下腰:「我就喜歡,看那些高高在上的士族大官,渾身是火,滿街亂跑的樣子。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今日,我可算見識到什麼是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
黃巢越說越激動,情緒激盪,雙手擎天,目寒煞氣道:「內庫燒為錦繡灰,天街踏盡公卿骨!」
火焰,越燒越大。
連富貴的皇家內庫,都起火焚燒。
囤積在皇家內庫中,數以萬計的錦繡緞子,幾乎一瞬間都被燒成飛灰。連飛灰中都帶著錦繡緞子的錦文,在空中飛舞,越飛越高,仿佛在給即將埋葬的大唐焚燒紙錢。
而號稱天街的朱雀大街上,橫七豎八,都是滿朝公卿的屍骨、屍骸。
他們死不瞑目、有的在求饒,有的在哀嚎,還有的在獻出寶物,苦苦哀求叛軍饒他一命。這些公卿貴族中有男有女,女人比男人死的更慘,臨死前還飽受凌辱、折磨。
「哈哈哈··」
黃巢猛然回頭,獰笑道:「你們還愣住幹嘛?燒啊,殺啊,搶啊,銀啊!這長安,是我們的啦!把它毀了吧!」
安祿山、史思明、中行樂對視一眼,對後面摩拳擦掌、嗷嗷直叫、雙目血紅的叛軍、逆種文人/大叫一聲:「沖啊。」
「燒殺搶掠。」
「任意掠奪三天!」
「屠/城,殺個三天三夜。」
「城中無論貴族還是百姓,一個都不要放過。」
長安城中,百萬居民,上至達官顯貴,下至升斗小民,都驚恐萬狀。
生死面前,眾生平等。
管你是什麼公卿貴族,管你是什麼三公九卿,管你是皇親國戚,在擇人而噬、豺狼虎豹一般的北狄蠻夷和逆種文人面前,他們的下場都是一樣的。
變成一堆燒焦的屍骸。
家產,都要被掠奪一空。
人,更要被屠/殺殆盡。
長安,亂了。
徹底亂了。
無數長安貴族、百姓,都在若無頭蒼蠅般亂撞、亂闖,試圖躲過這潑天一劫。
「怎麼回事啊?」
「為什麼叛軍會突然打到長安來?」
「朝廷不是說,有潼關天險,還有哥舒翰帶著三十萬大軍鎮守?金城湯池?牢不可破嗎?」
「你們沒聽說吧?是皇帝!明明杜預杜解元,五次三番苦口婆心,勸說那天殺的皇帝不要貿然輕進,放棄天險。可皇帝這昏君,竟然不聽杜預之言,一意孤行,執意要哥舒翰出兵。才導致中了埋伏唐軍大敗,三十萬大軍全部死掉了。」
「看天上!我們的子弟戰死,連黃河都淤塞了。」
「這下大唐完了,徹底完了。」
「誰來救救我們呀?我不想死啊。」
「都怪昏君!昏君亡國!」
民怨沸騰,直衝天際。
大明宮,金鑾殿。
年輕皇帝一屁股坐在地上,呆若木雞,欲哭無淚,看著長安城四面火起,看著民怨沸騰,看著叛軍即將屠/城,更看著大唐的江山社稷,即將在自己手中終結。
「朕,是昏君?」
「朕,不是千古一帝?」
「朕,應該聽杜預的話?」
他猶如祥林嫂,失魂落魄,喃喃自語。
鐵一般的現實,猶如無形的大巴掌,狠狠抽打在他臉上。
將他作為皇帝的自負、自信、自矜功伐、好大喜功,徹底扯碎、丟在地上,肆意踩踏。
年輕皇帝仿佛如夢方醒,一場千古一帝的黃粱美夢,這才突然驚醒,猛然嚎啕大哭起來。
「杜預,說的對啊!」
「朕,怎麼這麼糊塗啊?」
「杜預明明已經在滁州,打敗了叛軍主力,只要朕不下令哥舒翰出兵,固守潼關,天下人都能看地清清楚楚——叛軍死定了啊。」
「只要再有一個月,不,半個月足夠,就讓叛軍四面楚歌,走投無路,光是內訌也能讓他們自相殘殺。」
「大唐,穩贏啊。」
「朕,可以躺贏啊。」
「著急的是叛軍,而不是朕啊。」
「朕腦子裡進了多少水,才會下這等昏令,強令哥舒翰去跟人家對拼?賭國運?」
「如今賭輸了,沒了,什麼都沒了啊。」
他一把抱住田洪鳳,哭得昏天黑地,像個200斤的孩子:「田愛卿,朕好後悔,沒有聽杜預和你的逆耳忠言。該怎麼辦?你說朕事到如今怎麼辦啊?」
田洪鳳面無表情,嘆了口氣道:「陛下,也無需太過自責。這,或許就是我大唐的宿命吧。」
「我大唐合該有此一劫吧?」
「老臣願意留守在大明宮中,發動長安剩餘所有力量,組織抵抗,拖住叛軍和逆種文人。」
「請陛下帶著太后,火速逃往西部。在九邊重鎮,我大唐還有些軍隊留守,九邊重鎮為了抵禦秦人,修建十分堅固,存糧也夠多。能堅持兩年不是問題。」
「只要我大唐能堅持下去,說不定還有希望。」
范相卻眼中一轉,大叫道:「不,臣反對。」
「九邊重鎮,與秦人接壤。秦人見利忘義,見到我大唐戰敗,一定會趁火打劫,以老臣之見,陛下不如逃往南方。」
「南方富庶,乃是我大唐賦稅重地。加上有長江天險,北狄蠻夷沒有足夠的戰船和水師,不足以與我大唐對抗。」
「請陛下速速決斷,南巡。」
朝中,立即分/裂成兩派。
以田洪鳳清流為主,要求西狩,以范相等南方官員為主,要求南巡。
皇帝一時半刻,也沒有了主意。他自從潼關之戰慘敗後,就徹底失去了自信,只能將頭轉向太后王姪。
王姪眉頭一皺,正要說話,卻聽到杜預的聲音!
「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
倘若曾經能夠抵禦外敵的名將還在,絕不會許胡蠻南下牧馬度過陰山!
詞句,不再鎮國,而是···傳天下!
這句慷慨悲壯的戰詩,傳入長安城中,仿佛一道無形的波紋、清新的空氣,橫掃過一切妖氛,打落甚囂塵上妖氣,瞬間掃平了大唐長安城內外的慌亂。
長安城百萬百姓,原本慌成一團,無頭蒼蠅亂撞,此時卻人人仰頭看天,勾起了無限回憶和渴望。
「龍城飛將?哦,是李廣將軍吧?」
「當年李廣將軍,統帥著我人族,屯駐在龍城要塞,抵擋妖蠻入侵,殺得妖蠻血流成河,不敢南下牧馬。」
「如今,我大唐國危思良將,若還有李廣將軍那種絕世名將在,就好了。」
「哼,我大唐昔日盛唐時代,雖然四戰之地,卻王師四出,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哪有今日之狼狽?還不是君明將強出了問題?」
「李廣將軍若還活著,必然不會讓我大唐子民受到如此羞辱。」
杜預的詩詞不光在大唐鎮國,更傳播出國境、抵達了更遠的邊界。
聖元大陸,人族十國,甚至北達蒙元、南達大宋,東至大海,西至崑崙。杜預【出塞】的聲音,不斷迴蕩在天空之上。
「秦時明月漢時關,萬里長征人未還」
「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
隨著他詩詞才氣,不斷傳播推廣,大唐都城長安慘遭異族叛軍、妖蠻蹂/躪、慘不忍睹的戰況也隨之公之於眾,讓聖元十國億兆百姓看地清清楚楚。
四面從茲多厄束,一斗黃金一斗粟!
尚讓廚中食木皮,黃巢機上刲人肉!
華軒繡轂皆銷散,甲第朱門無一半。
內庫燒為錦繡灰,天街踏盡公卿骨!
昔日第一強國巨唐的都城長安,卻轉眼間變成如此慘狀,怎能不讓人唏噓感懷?
更激發了各國朝廷、百姓兔死狐悲之情、同仇敵愾之志。
誰能保證,自己的國家、都城不會有朝一日,淪落成下一個大唐、下一個長安?
誰能保證,自己不會如同長安百姓一般,慘遭異族蹂/躪、淪為妖蠻鐵蹄血口之下的犧牲品?
在這一刻,大唐慘狀已經激起了各國朝廷、百姓的同情,甚至超過了趁火打劫、劫掠一把的衝動。
連大秦這種好戰成性的帝國,也開始反思——大唐在,大秦可占據優勢,從容應對,甚至能屢屢占便宜。可大唐一旦被妖蠻吞噬,變成了妖蠻和逆種文人巢穴,以安祿山殘忍、史思明狡詐,以大唐為據點瘋狂進攻,自己是否還能扛得住?是否會淪為下一個犧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