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叮......叮叮叮.......一陣急促的鈴聲在黑夜中響起。
女人迷糊的尋聲摸索黑夜中的手機,按下接聽,「餵?」
電話那頭氣息湍急,「九華啊,阿嵐出事了!」
聲音隱隱帶著些許哭腔,說完電話兩頭沉默了好幾秒。
九華突然一個激靈,頭腦一片空白,有些反應不過來。阿嵐出事了?什麼意思?
阿嵐在外地跑車,大掛車。他們家借了好幾十萬買的。
阿嵐爸和阿嵐哥哥也是跑車的,他們知道他要買這個車時,就有些不同意,這車太大了,很長,轉彎都需要特別小心也很危險。
九華看過照片感覺很嚇人,是路上騎著電瓶都會遠遠躲著的那種。
但阿嵐說這個車很賺錢,只要再開幾年,賺了錢還完貸款給兩個女兒存點錢,他就賣了不開了。
是的,他們還有兩個女兒,大的在上小學五年級,小的才幾個月。
過年的時候阿嵐抱著高興得臉上全是褶子聲聲的喊著麼兒麼兒。
甚至下午他們還通了電話,抱著女兒給電話那頭的阿嵐逗趣。
阿嵐說現在車在高速被扣下來了,理由是運送的東西不合規定,喊提交證明再來取,語氣中還有些鬱悶。
不過轉頭又安慰似的對九華說,趁這個機會休息一下也行,這幾天確實有些累。
所以,他晚上不是該休息嗎?怎麼會電話打到二姐那裡,二姐又打給她?
「二姐,怎麼了?」她有些害怕但又慣性的問出了口。
「阿嵐他,出車禍了..」
她不敢再問,只能揣摩著二姐說話的語氣,想間接判斷嚴不嚴重,但電話里啜泣聲若隱若現,讓她繃直了腰杆。
二姐也不給她繼續詢問的空隙,很著急的催促她:
「爸的電話打不通,去喊下爸,讓他把身份證帶上,我喊茂林開車來接你們,我們現在訂機票去北春市」
聽完她來不及掛電話,急忙穿上拖鞋。
只穿上一隻她就往旁邊的房門跑去,沒鎖。
推門開燈,爸媽正安穩的睡著,被子也舒緩的搭在身上。
她眼睛有些濕濕的,深吸一口氣:「爸,阿嵐出事了,二姐喊我們帶上身份證坐飛機去北春」。
剛剛還在睡夢中被燈光晃著眼睛半睜不睜的兩個人,聽完就掀開被子坐起來了。
畢竟是幾十年閱歷的老人,在阿嵐媽還愣神的時候,老頭已經明白了。
七十多歲的老人眼淚一下子就湧出來了哭著喊怎麼辦怎麼辦阿嵐死了啊。
聽到這話我心揪著一痛,二姐只說出車禍,雖然很悲傷但萬一只是嚴重的車禍呢?
我不相信阿嵐就這麼沒了,我對他大聲吼著,「阿嵐沒死,別說這麼不吉利的話!」
打斷了正在無措哭泣的花白老人,聽到沒死他眼裡突然有了生機。
但持續的時間很短暫,又開始嗚嗚的哭著說:讓父母去,還拿身份證是死了啊,阿嵐死了啊。
一邊哭一邊下床拉開床邊的抽屜,拉出文件包開始翻找身份證,隨即哭著和我一起出門。
家裡寄宿的侄女也被我們晚上的動靜吵醒了,沒搞清楚情況的小鈺木愣的開著門站在門邊。
爸還在哭嚎著念叨:阿嵐死了,阿嵐死了。
出門前我看了一眼媽,她跟著在後面。
我對她說家裡還有幾個孩子,你就在家裡等我們先去看看情況。
等我們和二姐匯合,她頭髮凌亂,衣服也隨意披在身上。
看得出來和我們一樣出門很匆忙,臉色灰濛濛的,眼睛也是紅的。
爸急切的上前詢問消息,二姐說半夜是她先接到北春高速民警的電話。
確認她是阿嵐家屬以後說,阿嵐的車在高速行駛出了事故,人還在醫院搶救。
聽到還在搶救,她和阿嵐爸都鬆了一口氣,畢竟重傷人還在,只要人還在就好,哪怕是躺在那裡有一口氣活著也比.......
一路上我們仨都在默默祈禱。
二姐夫因為還跑工地做工程實在走不開,就只有我們去。
誰也不知道那邊是什麼情況,甚至這是我們第一次坐飛機去這麼遠的地方,誰都是局促不安,也想不了那麼多,只能走一步再看。
聽說北春四季如春,景色特別好看,但我心裡隱隱覺得這個地方可能我們再也不願意來了。
就這樣我們在飛機上度日如年,希望能快一點再快一點。
下飛機以後,二姐又聯繫了警方,此時天快亮了,雖然一夜未眠,但每一個人都無比緊張和精神。
警察給了我們一個醫院的地址,我們趕緊攔車趕過去,見到警察以後還未等他開口,阿嵐爸就快速的跑過去,顫巍巍的問:「警察同志,我兒子呢?」
他面色如土,眼神緊盯著面前穿警服的人,期待他能說出一個好的消息,但那神色明顯是心裡已經明白卻又執拗不願意相信,分明還渴望有奇蹟出現的樣子。
警察有些為難的看了二姐,一副你難道沒給你家屬講的表情?
一時也不知道怎麼回答這個老人,有些同情的頓了頓開口道:「人在殯儀館,但車禍有些慘烈,你們考慮要不要去見一面吧」
警察話音落下,我還在想他說的什麼意思,就聽見阿嵐爸號啕大哭,一邊叫喊著:我的兒,我的兒...
整個人一下子癱軟在地上,哭得要昏過去,我才反應過來,阿嵐沒了,確實沒了。
明明下午我們還在說話,他還說過幾天休息能回來看看我們,我給他生了一個可愛的女兒,女兒還不會走路,也還不會喊爸爸,以後要看著他的照片指著給女兒看了嗎?
我也抑制不住情緒,一邊扶著爸起來一邊淚如雨下,二姐也早已嗚咽,淚水糊了一臉也過來扶著爸。
我們去見了阿嵐一面,
二姐在太平間站著不敢進,周圍比外面低十多個度,即使開著燈也很陰寒。
我看見房間裡面很空曠,靠牆有一個個柜子像抽屜一樣,一名工作者核對了一下信息,目光在櫃牆上搜索了下,就在中間偏下的地方拉開了一個。
打開還冒著冷氣,我看見阿嵐就躺在裡面,臉已經變形了,他個子不高以前就很瘦,現在好像更瘦了,整個人很乾癟的在裡面。
爸沖了進去,工作人員喊我們攔著不讓他靠近。
今天我整個人仿佛在做夢,就算他現在就在我面前我也像腦子裡糊了一團漿糊一樣動作和情緒都反應很慢。
我和二姐各在一邊拉著爸不讓他再靠近,我們仨站一起,絕望悲傷又無措的看著他又被推回去。
也許是見慣了這樣的場景,工作人員公式化的對我們說時間差不多了,不能再看了。
離開醫院,警察對我們說了事故的過程。
這也是我的疑惑,當天阿嵐的大掛車被扣住了,還說第二天要去辦什麼手續才行,晚上又是怎麼開走的?
他為什麼會出這樣的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