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嵐爸忍著悲痛,也靜靜的在一旁聽著。
原來他們的貨物確實是不符合規定的
只不過和阿嵐合夥的朋友不願意耽擱時間,想早點走,就找了點關係把車提出來了。
他們連夜開車上路,本來商量著換著開,先是他開等累了再換人,所以阿嵐就在後面的貨廂睡覺,
因為一直也沒休息,這個朋友他疲勞駕駛,竟然在高速上睡著了。
車頭撞了一百多米的高速護欄最後整輛車掉到山下去了。
巧合的是那個地方中間狹窄,車頭剛好沒事,合夥的朋友只是有些受驚嚇和一些輕微的撞傷
但是後面的車廂直接卡在那個縫裡,被擠扁了,裡面的人也....
他嚇得魂飛魄散,感到一陣陣後怕趕緊報警,因為受到巨大的驚嚇,警察就一問一五一十的說了事情發生的經過。
阿嵐爸鬧著要去找他。
當我們在休息室見到他時,他低著頭,頭上還纏著繃帶,是一個年輕的小伙子,愧疚的一直給我們說對不起,阿嵐爸衝上去搖晃他的肩膀,哭喊著讓他償命。
他一時疏忽卻要我們來承擔這難以承受的痛苦。
我們受害者家屬心中的痛如何能平?
以後的日子又該如何去磨滅這種傷痛?一個家庭就因為一場事故生生毀了...
悲痛無法平息,只能讓它肆意蔓延,現實的問題催促我們要考慮給阿嵐準備後事的問題,以及家屬的賠償問題。
本來按照正常程序走就是,但對方小伙子的家人不知道說了什麼,一聽到疲勞駕駛所要承擔的責任,就攛掇著要改口供。
就這樣我們身心俱疲的就算賠償金不要也要將他送進監獄。
然而對方也仗著年輕寧願多坐幾年牢,也不願意承擔自己賠償的部分。
官司打了一年又一年,阿嵐爸氣憤卻又無可奈何,因為事情還未結束,沒有辦法把他接回來。
終於在兩年以後我們把那個小伙子送進去了,賠償金也要到了一部分,後續也會強制執行。
兩年後,身心俱疲的阿嵐爸和我一起又再一次踏上前往北春的路。
這次還帶著我和阿嵐的大女兒。
我們想在火化前讓她再看他爸爸最後一眼,小姑娘今年初一了,她之前成績很好,像阿嵐一樣聰明。
剛出事的時候,我們都在外地處理事情,她每天放學都打電話來問他爸爸怎麼樣了。
阿嵐最喜歡這個女兒,父女倆感情很好
雖然我們家沒有錢但阿嵐每次跑車回家都會給她帶各種新奇玩意兒。
我們最開始瞞著她,說車禍很嚴重進ICU了還在觀察,我又何嘗不想真是這樣,當時在趕去的飛機上還在祈禱,就算缺胳膊少腿我也願意照顧他一輩子,只要人還在就好。
後面時間久了,她自然有各種各樣的猜測,問的更加頻繁。
我想最後也是要讓她知道的。
家裡打電話來說,她知道以後抱著大嫂哭了很久,重複的念著我以後沒有爸爸了...
再後面我們回來的時候,她神色如常,只是成績一落千丈,心思也不在讀書上了。
這次事情處理完,我們就要給阿嵐火化,落葉歸根將他帶回來。
思緒飄了回來,我們已經來到殯儀館了,他也在冰冷的柜子里待了兩年,比我們最開始見到的更為瘦小。
因為頭臉受傷嚴重,面部已經變形認不出原來的樣子了。
我們還是花錢請了一個化妝師好好的給他整理遺容,想讓他體面的走。
整理完要火化了,女兒不敢看,單薄的站在外面。
阿嵐爸淚眼朦朧著:「去看看你爸爸,她最喜歡你了」。
但她實在害怕,我想著阿嵐現在的樣子確實不是都誰能接受的,確實和生前不一樣
或許讓他在女兒心中一直是最美好的樣子也是好的。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沒事,害怕就不進去了,你爸爸知道你來了」,
老人也沒有多說什麼,向前定定的望著,望著他的兒子,望著喊了他四十年的兒子,望著以後再也見不到的兒子。
我看著他單薄的背影,老年喪子誰能感同身受呢?這是世間的大苦大難啊!
我們抱著骨灰回到家鄉,看了吉日最後讓他入土為安了。
不知為何我一次也沒夢到過阿嵐。
家裡偶爾老爺子會在吃飯的時候眼淚砸砸的說晚上夢到他怎麼樣了。
我也多想夢到他,問他一句在那邊過得還好嗎?當時......痛不痛?
時間是解藥,再大的坎再難熬的夜只要還活著總會撐過去,我們依然想念他,提到他我們依然會傷心落淚,但也能開始新的生活了。
直到有一天......
侄女小心翼翼的找到我,試探性的問我想不想么爹。
是的,她是大嫂的孩子,一直寄住在我們家裡,平時關係尚可。
因為以前沒見過幾次,讀初中為了方便照顧她,我們才和大嫂一起住也有個互相照應。
我雖然疑惑她找我說這樣的話,有些異常,但也按捺住心裡的異樣,溫和的給了肯定的回答。
想啊怎麼不想呢,這兩年的日日夜夜我都期盼他還像以前一樣鮮活的活在世上。
可是總要面對現實.....不是嗎?
「那你想見見他嗎?」
侄女有些猶疑,仿佛下定了什麼決心,看著像在頭腦里做著激烈的掙扎。
不等我開口,她語速很快的說「我可以讓你們見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