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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回顧(3)

2024-08-29 19:06:21 作者: 糜茶傑
  春色正濃,似火櫻桃,如雪荼蘼,映輝鬥豔。

  顏易枝和崔景澈勉強達成共識一同在靈界跋山涉水同行,來到微靈城的西山城,整座城到處種滿西府海棠,黃昏下,海棠灼灼隨風搖曳,城中燈火輝煌,一派祥和。

  顏易枝並未聽到任何喧鬧之聲,便懷疑道:「去人間一定通過這個地方?」

  崔景澈雙手拿著尋位捲軸仔細看了一眼第一個法器就在這裡,具體位置不知在哪,心中詫異,尋位捲軸不是堪稱對具體地理位置了如指掌嗎?

  聽到顏易枝的叫喚,崔景澈將捲軸變小,放至腰間道:「不然呢?你以為你可以繞了這座城?也可以,除非你有那個能耐,不過要在路上耽誤點時日,怎麼?你不走了?」

  「我還正有此意呢!」

  崔景澈環顧四周詭異的氣氛,一臉正色警告道:「我倆已經踏入這裡面,已經算是同一條船上的螞蚱了,你不准跑!」

  這顏易枝總給他一種感覺,他無時無刻都想甩掉他!他崔景澈絕不允許他跑,他不能跑,絕對不能跑,他若跑了被什麼豺狼虎狍給吃了,那不成了他的罪過。

  顏易枝:「......」

  兩人的影子在黃昏之下被拉長,顏易枝透過『燼』模糊看到暖黃色的一片籠罩下,海棠花空中飛舞,手抬起觸碰夕陽餘留的光輝,道:「按理來說,這座城應該有個把個人會出城砍柴,黃昏之時歸家,可是我們在這裡站了很久,一個人都沒見到,你不覺得奇怪嗎?」

  崔景澈點了點點頭,抱手道:「好像是有點。不過——」

  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道:「兩位公子可是要進城?」

  崔景澈打量一身破布杵著拐杖的老倌,親切問道:「老人家,我們正有此意。」

  老人家眼神微動,道:「你且聽我說,西山城一旦到了黃昏之時,便成了一座鬼城,裡面的鬼兇悍無比,可千萬別去。」

  顏易枝聽後,委婉道:「老人家,此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你且說。」

  「西山城之所以是鬼城,是因為裡面白天住著靈族,晚上住著鬼族。兩族人可是有明文規定才這麼做。」

  「的確如此,但也只是過去,如今,不知是何時來的鬼將軍突然在城中稱王稱霸,鬧的西山城不得安寧,靈族的統治者對其有所忌憚,一直不敢與這鬼將軍正面交鋒,所以才落得如今這個局勢,哎。」

  老人家說完,便獨自進城了。

  崔景澈有點迷糊,指著老人家離去的方向,又看了一眼顏易枝。

  顏易枝道:「人鬼將軍品位可是很高的。」

  「啊?」

  「我的意思是,鬼族其實大多數是一個不太喜歡與精力衰竭之人打交道,神君,你放寬心,那老人家不會有事的。」

  「話雖如此,不過我感覺我倆才會有事,對了你怎麼知道的那麼多!」

  顏易枝突然意識到自己話說的有點多了。

  「三界的局勢就是這樣。」便先行一步走了上去,試圖糊弄過去。

  崔景澈反應過來的時候,立刻追了上去往城的方向而去。

  二人匆匆進城。

  「哇——」崔景澈邊走邊四處打量,顏易枝老老實實走在他身旁。

  「明瑟兄,不得不說,這裡的確美!」

  「美?!」顏易枝不以為然道:「神君的天宮不美?」

  「有啊,只不過雲起天宮的老頭子比較多,氛圍顯得死氣沉沉。」

  「沒想到還是一個愛熱鬧的神君。」顏易枝打趣道。隨後冷淡道:「不過萬不能掉以輕心。」

  「嗯,你說得對。」他點了點頭,抬手摘了兩朵海棠花隨手戴在耳邊,另一朵趁顏易枝不注意的時候,他偷偷抬手放在他鬆軟的發間,暗中施法固定起來,臉上隱匿著些許慶幸,心裡便尋思著『喜』法器會藏在哪裡的時候,耳邊的海棠花發出稀碎的聲音,待他反應過來的時候,那朵鮮艷欲滴海棠花花柄頃刻之間變粗纏繞在他喉間,不斷將他整個人往剛才從那棵他摘下海棠花的樹去拉去。

  「咳咳咳咳——」崔景澈蹙眉,雙手抵抗著粗大的喉間的花柄,衣襟隨拉力在風中翻滾,黃昏的餘暉好像強烈了幾許。

  顏易枝聽到身後的咳嗽聲,身手敏捷轉身,青絲飄揚,一把劍從手中飛出斬斷花健碩的花絲,崔景澈一個空中翻身,接住向他迴旋的凝顏劍。


  「多謝明瑟兄相救。」崔景澈大方笑道,本要將手中的劍扔與他時,顏易枝腦後的眼紗飛舞起來,藏青色的氅衣滾滾飛舞。

  遭了,崔景澈心裡暗自叫道。

  如果說『喜』法器在周圍,那不就說明上古魔獸被封印在『喜』裡面,一旦被打開,那不就——

  「顏易枝!」他話未說出口的時候,顏易枝身後霧色漸濃,他察覺正要飛身脫離之時,一隻巨大長滿海棠花的尖銳魔爪向他而來,欲要劃破他的臉頰。

  崔景澈提著手中的醉日熔金扇,飛身速起到他面前,一扇而過,那魔獸受到如此巨大的神力便隱沒在霧中。

  天色漸濃,城中的燈火漸明。

  顏易枝似有不適垂頭,用手擋在雙眼處。

  崔景澈轉身看後,一臉擔憂道:「雙目如何?」

  「無礙!」他試圖將手拿下,不等他拿下手來,崔景澈早已看穿『燼』在光線強烈的地方仙法會失效。

  於是他從錦囊中掏出一個斗笠,親手戴在他頭上。

  強烈刺眼的光線似是黯淡了點,顏易枝將手緩緩放下,看了一眼四周,崔景澈道:「顏易枝,前面霧色漸濃,上古法器就在裡面,你找一個安全的地方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

  不等顏易枝回話,崔景澈便提著扇子飛進,臨別之際將他的凝顏劍飛還與他。

  顏易枝接劍,劍眉緊蹙,在霧外心想,莫不是這就是南凝和他所說的上古十三法器之一。

  『喜』器是三界萬物固有的情緒收容器,沒有人見過這個法器長什麼樣,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裡面有一隻被鎮壓的魔獸,剛才那魔獸應該就是『喜』器裡面的邪物。

  「只剩下你一個人了?」一個語調有些沉悶在空中說道。

  顏易枝聞聲後轉身。

  那身著暗紅色黑衣半臂銀紋盔甲男人,看了一眼顏易枝,又抱手嘲笑道:「原來還是一個瞎子!有點意思,你們是我是在西山城這邊幾百年第一次遇到一人一神的行頭。」

  聽他的聲音,顏易枝心想原來是一個可憐人,連嘲笑他人都是一種沙啞陰鬱的感情。

  「與你同行的那個神看起來好像很在乎你。」

  「不過是互相索取罷了,哪有那麼多人間真情。」顏易枝冷聲笑道。

  就好似一切在他眼裡都不重要。

  風白聽後,心裡改變主意了,他頓時不想要他的命了,而是想問他幾個問題過後,再殺也不遲。

  顏易枝模糊看著眼前這位黑衣男子,心中料想,魔獸應該是被他放出來的,崔景澈——

  他走近些風白,道:「將軍醉翁之意不在酒,你想殺的人怕是裡面之人吧?」

  風白毫無血色的臉盯著他:「你眼瞎,心不瞎,你不是說了嗎,不過是互相所需之人,微不足道而已。」

  「我只說了前面那一句,可沒說他在我心裡微不足道。」顏易枝反駁。

  風白有些惱怒,他居然想為這樣的人開脫,心裡一陣不悅爬上心頭,一把捏住他的脖頸將他從地上舉到半空之中,沙啞吼道:「別以為我不敢殺你!別觸碰我的耐心。。」

  顏易枝雙腳離地,臉色有些憋紅,快要喘不過氣起來,離他很近,似乎看到他衣襟上別著一個西府海棠胸針,倒不像是男子的配飾,倒好像是女子的配飾。

  被他這麼一掐,他雙腳離地,臉色憋紅,一語道破:「將軍,西府海棠胸針可不去是給你們鬼界習俗,想必你所在此處就是在等那位女子吧?」

  顏易枝這話說到他心坎之處,凝重兇狠的目光緩緩柔和下來,一把放手,顏易枝落地,捂住喉嚨,跌在地上咳嗽。

  風白道:「你既然已經猜出來了,我給你兩條活路,一,聽我把故事將完,回答我的問題,我考慮饒你們不死,二,你和他商量一下,要麼你死他活,要麼他死你活。」

  顏易枝起身毫不猶豫道:「我選第二條,反正我們都得死,他死了不冤枉,我死了才可惜。」

  「哼,我真想告訴他,你在這裡說的話,不過你要選擇第二條,你現在就可以走了。」他冷哼道。

  顏易枝立刻轉身走進霧裡,頭也不回。

  魔獸兇猛無比,崔景澈與之搏殺,顏易枝走到一半時突然折返,若崔景澈死了,他到人間之時估計人也早沒了。


  「不妥不妥!」他低聲細語道。

  「你且問。」他往霧裡走進去喊道。

  風白轉身領著他走入一片血色彼岸花籠罩的孤寂鬼城,他手一揮便來到鬼城城樓上的一個鬥獸場。

  顏易枝聽到鬥法的打鬧聲。

  立刻轉頭蹙眉望向風白,風白讓一個鬼仆看座。

  顏易枝便折身坐在圈椅上,風白亦如此坐在僅僅和他一隔之間的梨花茶几旁。

  風白拿起茶几上的小巧精緻茶杯微抿了一口道:「你想聽聽我和她的故事嗎?」

  顏易枝聽到崔景澈在樓下鬥獸場的打鬥聲音,心早就在不知不覺之中亂了幾分,也不知道崔景澈在下面是死是活,他根本就不想聽風白這個瘋子的嘮叨。

  見他不答話,風白將茶杯放在茶几上,道:「我說過,你是在意他的。」

  「算了,還是聽你的故事吧,不過我有一求,還請將軍莫要讓那魔獸傷了他分毫。」

  「傷他分毫?哈哈哈。」他瘋笑道:「你倒是我見過如此矛盾之人。」

  顏易枝聽不懂他這些古怪話語,緘默不作聲。

  「放心,那神君殺不死的,你在他便在,你卒他便卒。」

  「將軍一言九鼎,我自是佩服。」這是顏易枝第一次為了一個毫不相干的人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遊戲很簡單,你聽完故事後,回答我幾個問題,我便放你們走!」風白起身看了一眼鬥獸場打鬥的一神一獸。

  崔景澈大汗淋漓揮扇飛起,喊道:「明瑟兄,別信他的鬼話,他要是早放我們走,他早就做了。還等這時!你先走,我殿後!」

  「好一個高傲的口氣,喜獸弄死他!」

  顏易枝:「......」

  喜獸聽到命令後,恢宏的聲音蠱惑風白:「風白,你又自作多情了,快把那人給我扔下來,看我不撕碎他,再吃了他。」

  崔景澈一聽,心中泛起惱意,吼道:「你還想撕碎他?看我不先打爛你的嘴!」

  喜獸長相酷似麒麟,其爪鋒利無比,倒也是一個注重形象的魔獸,喜在身體的每一個部位種些海棠花。

  即便這樣,崔景澈也不會忘了這魔物可是會蠱惑心智的壞東西,他一腳猛的發力死踹他的嘴。

  喜獸被這的神君瘋子快打得不成魔樣。

  風白也不管這麼多,反正他們只是會互相不順逆遭到反噬而已,這幾百年來,他們早已習慣這樣過來了,可是他就是喜歡多情,就是喜歡向來者問一下問題,他想看看他們的見解,他想知道自己當初的行為是做對了還是做錯了。

  顏易枝提醒道:「將軍,開始講你的故事吧!」

  風白開始娓娓道來:「我叫 風白,幾百年前,魔族還未正式收編我鬼族將士,鬼城還是一個鬼山鬼海、眾多鬼族居住的地方,鬼界住著魑魅魍魎四大家族,其地位是最尊貴,我是魅族,從小生長在一個中層家族之中,祖上大多為鬼族的將軍,我自然亦如此承擔祖輩的期許,而魅族的術法就是魅惑三界任何族的心智,然而,在我弱冠之年......」

  難怪——

  顏易枝自踏入鬼城之中,孤寂寥廓,原來鬼族早已投靠魔族。

  不過——風白身為鬼族的將軍,怎會流落至此。

  風白弱冠之年,玉樹臨風,一臉浩然之氣,根本就沒魅一點標誌性邪魅之相、令人動心,他與其他魅不同,他不喜歡時常出入軍營之中,他喜歡去魅坊和那些魅族女子討論一些女子的胭脂水粉和配飾。

  他一個魅族男子對女子的東西感興趣,這和他的氣質不相符。

  一日在家中,家族男子女子在庭院之中賞花品茶,風白最是見不慣家族中你一句我一句的互相試探、爭風吃醋,就是為了掩飾自己內心的慌張,鬼界除了曼珠沙華,就沒有其他花,當家族中的一個魅女子挨個詢問道:「你喜歡鬼界什麼花?」

  眾魅都回應道:「他們的本命花本就是彼岸花。」

  當問道他時:「風白,你呢?你喜歡什麼花?

  所有魅的雙眼盯著他,期待他的回答,風白坐在椅子上,看了一眼鬼界的顏色,除了玄色就是血色,沒別的顏色,去鬼城藏書閣看人間的書的時候,他發現在三界之中,有很多顏色,他喜歡淡雅的顏色,不喜暗色系顏色,答道:「我喜歡西府海棠。」


  「西府海棠?」眾魅異口同聲道,語調三分詫異,七分輕蔑。

  他們這樣的神色讓他有些慌張。

  他起身行了一個鬼手禮便走出宅子,路過街上一灘水時,心中起疑惑:鬼界向來街上是沒有水,除了怨氣極深的溺死鬼偶爾上街。

  他便用腳一碰,便跌落其裡面。

  一小點水,誰料是極其深邃的湖。

  柔和的湖水在頭頂盤旋,他不會游水,漸漸下墜,以為自己要死在湖中,卻沒想到腰間一股力氣將他整個人往上托。

  他隱約之中被人扛上岸邊來,躺在青綠色的草上,黑夜中點點星光,他朦朧睜開眼來,一個嬌俏颯爽的富家女子蹲在他旁邊,看他醒來,又要閉眼睡去的時候,女子一巴掌甩了過去。

  風白徹底被弄醒,他脾性溫和,本就不喜惱怒。

  女子身著淡紅色燙金唐褙子,一個簡單的單髻,上面點綴著幾個海棠花髮簪,少女嬌艷的面孔冷盯著他:「餵——我說這位小郎君,你盯著我作甚?」

  風白之前從藏書閣上看過人界的習俗和裝扮,今日一見,他起身呆呆湊近她,被少女身上的胭脂水粉的香味迷住,單純的眸子與她對視。

  長孫卿寧第一次被眼前這個俊俏的男子一盯,一把推開他,惱道:「你這狂徒,好不識趣,本小姐救了你,你倒好,如此輕薄於我!」她起身,一腿螺旋體向他飛去。

  風白手疾眼快起身側身踢過,長孫卿寧第一見會武功的男子,道:「你還是個練家子?」

  風白雖說是一個將來要上陣殺敵的將軍,但也耐不住眼前這女子的一陣狂打。

  於是,等長孫卿寧轉身還要給他一腿時,他有分寸的拉住她的腿,她沒站穩便往他身上倒去,正好跌落在他懷裡,男子的喉結不自然的滾動,清澈的眸子立刻與她對視後開始閃躲。

  他麻利地將她放下來,端正的行了一個鬼手禮。

  長孫卿寧疑惑看著風白這怪異的行禮姿勢。

  「請小姐見諒,風白不是有意冒犯你。」他說完轉身離去之時,長孫卿寧叫道:「風白,我叫長孫卿寧,我家在逢落街長孫府。他日相逢,我還想和你切磋武藝。」

  風白聽後轉身:「你一個姑娘家怎喜武藝?

  長孫卿寧神色有些失望,風白立刻解釋道:「我的意思是,姑娘家整天喊打喊殺叫家中的人如何放的下心?」

  被風白這麼一說,長孫卿寧雙眼發亮:「還是風兄懂我!」

  風白:「......」

  他怎麼成了她的風兄了?

  長孫卿寧落落大方靠近他:「風白,你家何處?」

  風白道:「我家在鬼城。」

  長孫卿寧漫不經心坐在岸邊道:「沒聽說過。」

  風白小心翼翼坐在她旁邊和他講述自己那裡的地方。

  長孫卿寧認真聽著鬼城那裡所有的東西,萌生了一種想要去那的念想。

  一來二去,兩人都對對方非常熟悉。經常通過魂鳥傳信,互訴衷腸,期間從未斷過,若是長孫卿寧無聊了,不會游水的風白便會從鬼界水域那邊投水到人間去找她,與她切磋武藝,每次她屏退下人就會在後山的水池旁的石頭上等他,有時候,他來慢了,她就會坐上一天。

  直到有一天,長孫卿寧被指婚,她同他道:「她想自選良人。」

  那個時候的風白單純,並未知曉她對他的心意,只是支持她道:「你若想,我便替你尋來這世間配的上你最好的男子。」

  長孫卿寧知道風白以後要在鬼界做將軍保護鬼族,但他希望能在鬼界經營女子的胭脂水粉鋪子,風白知道她不想在後宅上過日子,她想上陣殺敵、報效國家。

  她聽後道:「風白,你不是魅族嗎?你怎知道我想要這世上最好的男子,其實你可以——」

  「卿寧,不行,魅術不能對自己在意的人施法,如果這樣會折損你的陽壽。」

  長孫卿寧聽後,搖頭後退了幾步,道:「兩國交戰,國家需要棟樑之材,我想我得去為國家盡一份力,風白,我其實想說的是,我不想在後院就這麼過完一生,那個人不是我的選擇,如果有,我希望——」

  那個人是你。

  「我希望戰爭結束之後,我會用行動告訴爹爹我的意願。」她停頓後又開始道:「風白,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了,你能不能像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抱我一下。」


  風白張開雙臂,她再次跌入他的懷抱緊緊抱住他。

  「風白,你知道我最喜歡的是什麼花嗎?」

  「西府海棠。」

  她哽咽了一會,早已沒有流眼淚的欲望,她同許多女子一樣遇到鍾意之人會去靠近,可她同別的女子不一樣,她從不會因為得到拒絕而去斷腸流淚。

  風白是魅,自然不懂人世情故。

  此後二人也保持往來信件,偶然之間,從家中長輩口中得知,魅族男子只要到成年,就可以出了鬼城到三界自由穿梭。

  他便連夜收拾行李奔赴人間。

  他光明正大來到人間,一路找到長孫卿寧所說的住處。

  府上的人披麻戴孝,風白頓時心裡堵塞,一個掃地的僕人見長相俊俏的郎君到府上來,立刻認出他來,「可是風郎君來也?」

  風白學著人間習俗行了一個禮,道:「正是在下,不知長孫卿寧小姐可還安好?」

  僕人道:「風郎君來晚了,小姐三個月前戰死在西北前線,明日聖上便會親臨府上安撫我等。全府上下至今悲痛欲絕。」

  「不是這樣的——」風白一個勁搖頭否定,他們不是一直在互相來往信件,怎麼會走到這樣的結局。

  他又問道:「你怎知我?」

  僕人道:「府上的下人都知道小姐閨房裡掛滿了你的畫像,再說郎君生得一副好面孔,我等都是見了你的畫像皆是過目不忘。你等我一會兒,小姐有有一信物交於你。」

  風白又問:「她有沒有流下什麼書信之類的?」

  風白呼吸急促接過僕人手中的西府海棠胸針,僕人直搖頭,他心如絞痛,跌跌撞撞跑出城。

  他才知道那天她早就告訴過她的那位如意郎君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暮色將近,他看到郊外他們第一見面的時候她種下的一棵西府海棠樹,如今花都開了,人未歸。

  他跑過去撫摸那棵樹,他記得他們站在還未開花的海棠樹下,她對他說:「風白,海棠影下,子規聲里,力盡黃昏。」

  他寵溺得笑道:「卿寧,什麼意思啊?」

  她只笑不答,滿眼看著他。

  他們彼此笑著,將目光放在天際黃昏之處,風影灼灼,吹動著他們的衣襟。

  風白跪在樹下,含淚道:「其實,那個時候,我想說的是那一刻,我早已心悅於你,我愛你,迫於人鬼殊途,我不能因愛你折損你的陽壽。」

  ......

  顏易枝聽到這裡,道:「那——將軍可知長孫姑娘的話是何意思。」

  「你可知道,在斜陽拉長的海棠樹的影子裡,耳聽著杜鵑聲聲悲啼,整個黃昏我都站在那裡等你。」風白抿唇道,他一字一句說著,心裡疼到窒息。

  「所以,你的高見是什麼?」

  顏易枝道:「心平能愈三千疾,心靜可通萬事理,其實你心中早已有了答案,為什麼要一直揪著過去不放呢?」

  風白聽後起身恭敬行禮道:「或許是該放下了。」

  「砰——」喜獸伊揚被崔景澈扯起往樓上砸出巨大的聲音,他飛身站到顏易枝旁邊道:「喜獸也不過如此嘛!」

  風白皺眉捂住胸口跪倒在地。

  「唉?他怎麼——」崔景澈反問道。

  「反噬。」

  顏易枝道。

  風白臉色蒼白,蜷曲身子在地,一直盯著伊揚的雙眼道:「這些年你一直讓我走入喜悅之中,我才苟活至今,可是現在我不想自欺欺人了,我想通了我要去找她,就算找不到她,我就一直找她。」

  伊揚慌亂起身吼道:「風白!」

  風白將『喜』器從手中幻化出,爬向崔景澈。

  哎!崔景澈最是受不了這樣,不計前嫌將他從地上扶起,憂慮道:「將軍,何須多禮。」

  風白勉強支撐著身子道:「我不知道喜器對你們來說是關乎三界和平之事,我險些釀成大禍,成為三界的罪人。」便將手裡火焰中燃燒的麒麟遞給他手中。

  崔景澈接過,施法重新封印,喜獸便被吸進其中,樓閣中獸風呼嘯,飄動他們的衣襟。

  伊揚在被法器吸進之時,看了一眼風白,便不再咆哮。


  「伊揚性子自和你相處過程之中,便會吸收借鑑你的性情,這才不至於出去害人,多謝將軍。」崔景澈將最終封印出的火紅麒麟暗紋小方形放進錦囊之中。

  風白平靜笑了笑,走向顏易枝,搖搖頭,全身便如血色消散。

  周遭一切都恢復原樣,鬼城也隨之消散,西山城之中的每棵西府海棠之下都生長著一些血紅色的彼岸花。

  不一會它們消散在城中,城中一切恢復如初。

  他們便走出城外,崔景澈問道:「明瑟兄,風白走向你的時候同你說了些什麼?」

  「他什麼也沒說。」顏易枝緩慢向前走,風白走向他的時候,用耳語告訴他:和你同行之人,值得依賴。

  崔景澈湊近一臉沒表情的顏易枝,期待他的回應。

  顏易枝反應過來的時候,感受到他的溫暖的鼻息時,一把輕巧推開,強裝鎮定道:「他說你不可靠。」

  「我不可靠?笑話,我要是不可靠早就扔了你自己走了。這個風白真讓人心裡不好受。」

  顏易枝佯裝譏笑道:「你也貴在自知之明。」

  「哎算了算了,我不喜冷嘲暗諷他人。不過明瑟兄——"

  「又怎麼了?」顏易枝有些不耐煩道,但表現的不是很明顯。

  「那風白為什麼要在西山城裡作怪?」

  「不是作怪也不是作惡,他只是因為他年少時錯過的一個人而已,西山城這裡風水適合種養這些海棠花,他便在這裡種滿,每到黃昏的時候,他會出現在海棠樹下等一人生怕那女子回來之時找不到他,等了百年,一直困於過去,那些靈族便你一句我一句傳出兇狠鬼將軍的說法,總得來說,風白是一個溫柔有禮的魅族。」

  「啊——原來是我的狹隘,還以為鬼族的人青面獠牙,兇狠無比,今日一見,崔某汗顏。」

  顏易枝冰塊臉上難得抿唇一笑。

  「你笑什麼?」

  顏易枝加快步子沒回答他,崔景澈便追著他不放一直問道:「你笑什麼?」

  「我笑世事荒謬,人生若只如相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哎這個的確沒辦法,因為很多事情有相逢和離別。順其自然吧。」

  月色之下,兩人走在清幽林子之中,崔景澈的嘮叨聲又響起。

  「明瑟兄——」

  「又怎麼了?」

  「有沒有人說你這冷臉笑起來還挺勾人心魄的。」

  顏易枝身後背著凝顏劍,有那麼瞬間真受不了愛嘮叨的崔景澈。

  「明瑟兄——」

  顏易枝耐心道:「景澈,又怎麼了?」他這個耐心都要被他給磨盡了。

  「顏易枝我覺得你是一個刀子嘴豆腐心,表面上看著對任何人冷淡,實際上有顆赤子之心的熱。。」

  他此話一出,顏易枝沉默了,心裡有些紊亂,他平生第一和個人相處那麼長時間。

  「行,按你的意思說我是個表里不一的人,你是一個內外兼修熱愛和平的人。」顏易枝現在一句話都不想和他說。

  「我的確熱愛和平,但我更想對抗世界。」他突然改口道:「顏易枝,你有沒有想過對抗世界。」

  他邊說邊用手臂搭在他肩上,又重複了方才那句話。

  顏易枝只顧著往前走,但聽到他說這句話的時候,還挺意外的。

  見他不應答,崔景澈兩三步追上他勾肩搭背催促:「明瑟兄,你想不想和我對抗世界?」

  「我和你?」顏易枝轉頭認真看向他,沒一會兒,他推開他不屑道:「傻子才會反抗!」

  崔景澈被顏易枝這麼一推,後退幾步,臉皮厚了起來調侃道:「那聰明人呢?聰明人做什麼,聰明人一天都在順應老天是嗎?」

  顏易枝懶得理他,奈何崔景澈這個煩人精一直在嘮叨,只得搪塞過一句:「復仇,我說 ,聰明人有的忙著復仇,有的忙著賺錢養家,你現在壓力小,等你肩上扛起了責任,你就不會這樣像個白痴一天忙著對抗老天。」

  崔景澈不贊同他所說的,再次上前勾住他的脖頸道:「任何年歲之人,都應該學會反抗,就比如,今日的崔景澈和顏易枝要永遠一直對抗世界。」

  顏易枝聽這廝語氣誠摯,本想數落他一番,但又想想還是算了,只得搖頭道:「我倆會對抗世界,但是我倆不會永遠。」

  「說不定我們哪天就永遠了呢?」崔景澈突然冒出一句來。

  顏易枝:「......」這廝早已中毒其深,無力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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