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仲兆南設宴招待徐家兩人。
銀魚、鱖魚、大青蝦、湖蟹,藕亭等湖鮮自然是必不可少的,這頓飯吃得是賓主盡歡。
我喝了點酒,但還很清醒。
回到房間,我問爺爺:「飯桌上,你和仲老爺子說什麼合作愉快,你難道是真想……」
不等我問完,爺爺就接口道:「不錯,我不能再等了,這是最後的機會,徐家不能錯過。」
「你是想在洪澤湖進行發掘?」
爺爺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我讓你好好看看穆墩島,有什麼發現麼?」
我有些不好意思,我並沒有認真觀察穆墩島,只是走馬觀花一樣轉了半圈。
爺爺見狀說道:「穆墩島,穆墩島,你不覺得這地名很特別嗎?」
「仲瑤說穆墩島是穆桂英的故鄉穆柯寨。」
「不過是後人虛構附會罷了。」
爺爺對此說不屑一顧。
「穆墩島的起源傳說有三個,這三個說法都不離穆桂英,皆不足為信。在穆墩島未被湖水淹沒變成島之前,它應該叫穆墩。」
「你應該發現了,這一帶有許多叫『墩』的地名,張墩、劉墩、杜墩等等。許慎《說文》釋曰:墩者,平地有堆。這一帶的土墩,一為墓葬遺址,一為軍事用的烽火台遺蹟。」
「穆墩的來歷無外乎這兩種,所以關於穆墩,我們可以大膽猜測一番。」
聽爺爺這麼說,我眼中一亮,問道:「難道與徐偃王有關?」
我現在受爺爺影響,任何事情都想與徐偃王扯上關係,而且必能扯上關係。
爺爺沒有回答,說道:「《史記·秦本紀》記載:造父以善御幸於周穆王……徐偃王作亂,造父為穆王御,長驅歸周,一日千里以救亂。韓愈的《衢州徐偃王廟碑記》也說:穆王命造父御,長驅而歸,與楚連謀伐徐。」
「無論是周穆王單獨討徐,還是周楚聯合伐徐,我們可以設想,徐都城旁的穆墩是周穆王軍隊留下的遺址。」
果然,爺爺還是將穆墩島與徐偃王搭上了關係。
我覺得爺爺是月老轉世,擅長牽線搭橋。
我問道:「周穆王軍隊留下的遺址?那為什麼不叫周墩呢?」
爺爺給了我一個白眼,仿佛我問了一個很傻的問題。
爺爺的這個白眼讓我迅速開始頭腦風暴,很快就想到了一個可能:周穆王親征伐徐。
周天子親征了!
「歷史上周王親征討伐叛亂並不少見,史書上記載周穆王西巡其實就是親征討伐不服周的勢力。而且研究此地的地名,也可以從側面印證。」
「《太平寰宇記》記載,故徐城北臨朱沛水,據考證,朱沛水就是現在的安東河。安東河畔有一地叫王灘,王姓居多。這裡的王姓分四級王、六級、八級王、十級王。」
「王姓本多出自歷代王室,王灘是當時徐周大戰時的一個戰場,周王的軍隊曾在那裡駐紮,那裡的十級王是留在此地是周穆王軍隊的後裔,而八級王是徐偃王臣民的後裔。」
爺爺見多識廣,給我上了一節民俗歷史課。
「周穆王親征伐徐留下穆墩遺址是第一種解釋,另外一種解釋更具合理性。」
「穆通墓,穆墩就是墓墩,穆墩島其實就是一座大墓!」
大墓?
是徐偃王墓?
「不可能!」
我當下就否定了這個觀點。
「穆墩島面積有近2平方公里,這還是露出水面的面積,那麼沒被淹沒之前它面積肯定更大。3000多年前徐偃王墓能有如此規模?退一步說,它是徐偃王墓,那瞎子也能看到,早被人發現甚至是被盜墓賊光顧過了。
穆墩就是墓墩,這種搞諧音的研究並不科學。
我繼續說道:「平者為墓,封土成丘者為墳。《禮記》云:古者墓而不墳,按此說法,徐偃王死後不該聚土成堆,建立如此大的墳堆的。」
爺爺自然不會被我的否定打倒,他說道:「我國禮制源自《周禮》,西周時我國的各項制度都處於草創時期,並未形成定製。以王制為例,只有周天子可以稱王,但徐國、楚國也曾違制稱王。」
「徐偃王時,我國墓葬制度同樣不可能是統一的。況且徐國乃東夷人之國,葬制與華夏族有異也再正常不過。」
爺爺畢竟深研歷史,各種史實史料可以信手拈來。
我承認爺爺說的有道理,但也僅限於有道理。
我說道:「說到底,這些都只是猜測。」
「大膽猜測是獲知真相的第一步。我們要做的,就是用科學的方法來驗證猜測。」
爺爺的話中帶著一些堅毅。
我知道爺爺要和仲家尋找偃王墓,對他突然間改變一貫的不合作的態度有些不適應,問道:「和青陽集團合作二爺爺同意嗎?」
「合作是我們共同決定的,他很贊成。」
爺爺說著,嘆息一聲:「祖訓不可違,不然我們無法安心。我走遍大江南北,任何所知的與徐國、與徐偃王有關的地方我都去過,尤其那些所謂的偃王墓,不過是當地徐國後人立的紀念性的東西。偃王墓最大的可能還是在泗洪這片曾經是古徐國國都的大地上。」
我忽然問道:「爺爺,你說浙江的那些偃王墓是不是也被我徐家先人盜過?」
「徐家不是盜墓賊!」
爺爺對我用的那個「盜」字極為不滿。
我訕笑一下,不過我確信那些墓都被徐家先人探尋過。
「我不明白,徐家為什麼要與青陽集團合作?他們可靠嗎?」
青陽是洪澤湖邊的一個古鎮,它得名於東夷族團的首領少昊。
少昊稱青陽氏,乃上古五帝之一,他的曾孫皋陶生下了徐人始祖伯益,與古徐國有很深的淵源。
青陽集團得名於少昊青陽氏,也可以看出仲兆南對徐文化的愛好和事業上的抱負。
爺爺嘆道:「我們都老了……哎,徐家多年的祖訓傳承怕是要斷了。姜家和徐家一樣,也有自己的家族祖訓,他們也在尋找偃王墓。」
「下午我也問了仲瑤,這女人嘴緊得很。」
我想起了仲瑤下午搪塞我的樣子。
搪塞我可以,但把我當傻子一樣來搪塞就過分了。
爺爺說道:「對於仲兆南,我們不能完全信任他,多少防備著點。這老王八蛋,一上來就對你用美人計,分明沒安好心。」
美人計?
貌似仲瑤這個美人沒有對我用計啊!
整個下午,她都對我保持在適當距離的。
「我看仲老爺子挺和善的啊?」
「和善?你知道他是什麼人?幫派出身,這年頭沾黑的哪個不是心狠手辣的!」
「啊!」
我大驚起來。
我完全沒想到仲兆南的底色是這樣的,連帶覺得仲瑤的紅唇都像血一樣了。
「如果是這樣,與他們合作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能有什麼問題?」
爺爺毫不在意。
「暫時目標一樣,這叫志同道合。」
「還有,不要因為仲瑤給你拋幾個眉眼,你就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
拉倒吧,黑老大的孫女誰敢碰啊!
我還想留著手,做個肢體健全的人呢。
幸虧她沒有對我使用美人計,萬一真使的話,我還不一定把持得住。
我姓徐,徐偃王的徐!這一點我當然記得。
我拍了拍胸脯道:「爺爺放心,我是有女朋友的人!」
「記住就好!」
「你女朋友過幾天也來這裡,你這次最好抓住機會。」
我驚喜道:「什麼,她也要來?」
「她是你二爺爺的學生,你以為是因為你來的?」
我的女朋友是純正的江南女子,性格溫和,卻也隱隱有一股傲勁,他在二爺爺徐守華手下讀研究生,我常去看二爺爺,一來二去就認識了她。
她比我大三歲。
女大三抱金磚,絕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