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秦夫人的眼圈兒都紅了：「前幾天晚上，我還夢到她了，我夢到我們小時候一起玩，一起上學的場景。那個時候，真是太美好了。」
她眼淚掉了下來。
她這個樣子，可把秦衍給心疼壞了，連忙拿紙巾給她擦眼淚。
「好了，你別哭了，你姐姐在天有靈，看到你一直因為她哭，也會心疼的。」
秦知霖突然有點想笑。
秦衍現在，在秦夫人面前提起自己亡妻的時候，用的稱呼竟然是「你姐姐」。
他是不是忘了，那曾經是他的妻子？
真的，好可笑啊。
每次，秦知霖看到這一幕，都會覺得無比刺眼。
如果他的母親在天有靈，看到自己深愛的丈夫在她死後，跟她一直關愛著的親妹妹在一起了，她真的會開心嗎？
其實他今天本來不想來吃這頓飯的。
但秦衍給他打了好幾個電話，讓他一定要來。
他不想跟他們鬧得太僵。
雖然這些年來他始終無法接受他們兩人在一起的事實。
但不管怎麼說，這兩個人，始終是他的親人。
秦衍安慰完秦夫人，又對秦知霖說：「知霖，我知道這些年來你心裡一直怨我們，但是今天是家裡人一起吃飯的日子，你就別鬧脾氣了，行嗎？」
他的聲音里 ，帶著幾分懇求。
秦知霖心裡很不是滋味。
他提起他的生母，就是鬧？
不過，看著其他的親戚都小心翼翼地看著他，他到底還是沒再說什麼。
秦衍鬆了口氣，開始讓服務生上菜。
菜被一道一道地端了上來。
秦知霖的一個表姑笑著說：「表哥，你對嫂子還真是好啊，這些菜，都是嫂子愛吃的吧？」
秦衍看著坐在身邊的秦夫人，溫柔地說：「她是我妻子，這些都是我應該記住的。」
秦知霖聽到這話，突然想到，當初，他母親還活著的時候，秦衍根本就不記得他母親愛吃什麼。
可明明那時，他的母親，是秦衍的妻子啊。
這就是愛和不愛的區別嗎？
秦知霖的腦海里突然冒出一個念頭。
他在想，他母親的死，會不會是人為的？
不過很快，他又覺得自己的這個念頭太過荒唐。
當年秦衍和他母親一直相敬如賓，秦夫人又是他母親的親妹妹，怎麼可能會做那種事……
秦知霖垂眸，默默地喝了一口杯中的紅酒。
另一個親戚說：「這酒好像也是嫂子喜歡的吧？來，嫂子，我敬你一杯。」
「不用了。」秦夫人笑著說，「我現在，不能喝酒。」
秦知霖的眉心突然一跳，抬眸看向她。
恰好秦夫人也向他看過來，對他露出一個帶著歉意的笑容。
這時，秦衍起身，滿面紅光地舉起手中的酒杯，說：「各位，今天叫你們過來吃飯，除了想跟大家一起聚聚之外，還想跟你們說一個好消息。」
秦知霖十指收緊。
秦衍又繼續說：「如兒，她懷孕了。」
紀思如 ，是秦夫人的名字。
「啊，那……真是恭喜表哥表嫂了。」
「是啊，恭喜恭喜！」
眾人嘴上說著恭喜的話，心裡卻很是不安，不約而同地看向秦知霖。
這時，他們突然聽到「嘩啦」一聲，玻璃碎裂的聲音。
秦知霖竟然生生捏碎了手中的酒杯。
紅色的酒液和血混在了一起，分不清了。
「啊！」紀思如尖叫一聲，「知霖，你……」
「哎呀，這是怎麼搞的？」
「得趕緊包紮呀！快去讓服務生拿止血藥和紗布過來！」
「碎片是不是進肉里了？光包紮可不行，知霖，趕緊去醫院吧！」
親戚們亂作一團，秦知霖卻仿佛沒有感覺到手上的痛意一般，緊緊地盯著秦衍。
秦衍被他看得有些心虛，過了一會兒才說：「我和你母……你小姨都結婚這麼多年了，現在終於有了孩子，你應該為我們高興才對。」
「你告訴我，我要怎麼高興？」秦知霖似乎連氣都生不起來了，他的臉上滿是悲痛，「你還記不記得，你答應過我母親什麼？」
他還記得，在他五歲生日的時候，秦衍曾經對他母親說，這輩子，永遠都不會辜負她，除了她之外不會有別的女人，更不會跟別的女人有孩子。
他就只要她，只要他們的兒子知霖，這就夠了。
可是後來，他娶了別的女人，現在還跟別的女人有了孩子。
那個時候他才五歲，他都記得！
難道，秦衍就這樣忘了嗎？
沒等秦衍說話，紀思如便哭著說：「知霖，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一直說想要一個自己的孩子的。如果你要怪，就怪我吧！你爸爸，他一直都很在乎你的！」
「如兒！」秦衍連忙抱住她，「你別這麼說！知霖，是我想跟你小姨有孩子的，不關她的事！」
秦知霖冷眼看著他們兩人。
夫妻情深，聯手對抗他這個「外人」。
多感人啊。
就在秦知霖捏碎酒杯的時候，服務生正在給顧霆堯和溫清離上菜。
包間的門打開，溫清離一轉頭，就看到了對面的包間門也開了，裡面亂作一團。
秦知霖坐在靠門的位置。
所以她能看到，他的手受傷了。
溫清離微微皺眉。
他是跟他的父親還有繼母鬧矛盾了嗎？
然後，她就聽到了秦衍和紀思如的話。
原來秦知霖的父親和繼母又有孩子了……
她能看到聽到的，顧霆堯自然也能。
看到秦知霖受傷，他的眉頭也皺起來。
平心而論，他還是挺欣賞秦知霖的。
對他來說，在生意場上，秦知霖是一個得力的合作夥伴，也是一個強勁的競爭對手。
他沒想到，秦知霖家裡的情況，竟然會這麼複雜。
顧霆堯一轉頭，看到溫清離似乎有點擔心，他的眉頭就皺得更緊了。
「你就這麼擔心他？」顧霆堯忍不住問。
溫清離嘆了口氣，說：「你別想太多，我的擔心，只是對普通朋友的擔心而已，而且……我大概能明白他心裡的痛苦。」
雖然秦知霖家裡的情況跟她家裡的情況不完全相同。
但失去了媽媽的痛苦，她懂。
顧霆堯明白了她的意思，沒有再亂吃飛醋，而是等服務生上完菜之後，起身，把包間的門給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