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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2024-08-23 20:37:32 作者: 北南
  磚紅的牆壁上寫著幾行加減算式,梁承捏著一截粉筆,寫下五加十,小樂說等於十五,又寫十三減六,小樂說等於八,梁承踹了他一腳。【Google搜索】

  小樂彈到喬苑林背後:「錯了嗎?」

  「等於七。」喬苑林說,「你們在考算術?」

  小樂沮喪道:「太難了,不會。」

  這年頭的小學生都不是吃素的,博御園樓下跑的小豆丁隨便逮一個,恨不得會解一元一次方程,喬苑林問:「你讀一年級了嗎?」

  小樂點點頭,表情卻很糾結,從他身後挪到梁承旁邊,貼住大腿默不作聲。

  喬苑林怕傷害到小朋友的脆弱心靈,從書包里摸出一袋芝士餅乾,說:「小樂,吃這個吧。」

  牆上紅白斑駁,下場雨就能沖刷乾淨,梁承將粉筆擲入垃圾桶,捻掉指尖的粉灰。

  小樂問:「梁承哥,不考了嗎?」

  梁承沒理他,直接朝外走。喬苑林捏了一下小樂失望的臉,說:「回家吃吧,下次有不會的題我可以教你。」

  「那小喬哥哥你會踹我嗎?」小樂悄聲問,「梁承哥好像不高興,踹得我屁股疼,他怎麼了?」

  喬苑林也不知道,梁承已經走出後巷,他跟小樂說完再見也離開了。陽光正毒,熱氣從天空接連不斷地壓下來,他甩甩頭髮,額角滲出一小滴汗水。

  那位警察大叔是梁承的什麼人,來找梁承又所為何事,是否和海島發生的事情有關?

  喬苑林毫無頭緒地思考著,愈發煩悶,那滴汗水逐漸凝結成豆大的一顆,滑落至眼尾,他一受刺激猛地合住了眼眶。

  喬苑林抬手擦拭,很用力,眼球在汗水和壓迫下反而加深了痛楚,就像他越找線索卻越迷茫。

  他放下手,忽然想放棄了。

  見過程立業之後,梁承肉眼可見地處於低氣壓狀態。他悶在房間裡閉門不出,沒有吃晚飯,沒有洗澡,晚上門縫黑漆漆的,屋內也沒有開燈。

  喬苑林在走廊來來回回,掃地、擦裝飾畫、拍蚊子,做了一堆平時根本不會做的事,但始終沒下定決心敲一敲門。

  第二天,喬苑林早早起床,浴室里毛巾和牙刷紋絲不動,說明梁承一整夜沒出來過。他回屋寫作業,時間過得異常緩慢。

  黃昏時分,濃密的雲層聚攏下壓,劈了兩道輕雷。

  喬苑林終於尋到機會,敲門說:「雷陣雨,收衣服!」

  雨水很快嘩嘩落下,梁承咔噠擰開門鎖,身上是昨天的衣服,眼下泛青,薄唇有幾條乾燥的紋路。

  他無視喬苑林的存在,去陽台收下衣服進浴室洗澡。這場雷陣雨僅持續了幾分鐘,一停,天際透出濃郁的紫紅色。

  喬苑林立在走廊中間,梁承洗完過來,他攔著路:「我有話跟你說。」

  梁承理都沒理,直接繞過他,他後退擋住門口,說:「自閉二十多個小時了,還要進屋悶著麼?」

  梁承道:「好狗不擋路。」

  喬苑林正要發飆,樓梯傳來王芮之的喊聲,叫他們下樓幫忙搬點東西。兩個人先後下樓,臉色一個賽一個的難看。

  店裡地板上放著幾箱布,王芮之說:「我這老胳膊老腿的,你們幫我搬一下,放小倉庫里。」

  這對喬苑林來說算是「重活」了,但梁承二話不說搬起一箱,他不甘人後,咬牙也搬起一箱。

  王芮之問:「行不行啊?」

  「行。」喬苑林細長的手臂繃出骨骼的形狀,「老太太,你在布裡面藏磚頭了?」

  王芮之笑道:「你少誇張,快點搬,我給你們煮牛奶湯圓吃。」

  小倉庫在一樓的緊裡面,長方形,三面豎著高及天花板的實木櫃,層層存放著布料和做好的旗袍,中間留著一條狹窄的過道。

  他們各自搬了兩趟,梁承放好箱子,一轉身喬苑林慢騰騰地進來,又堵住了門。

  小倉庫沒窗子,只有一屋暗燈,梁承高挺的眉骨下形成一片陰影,幽靈似的。喬苑林騰出手,卻沒閃開,說:「我知道好狗不擋路,可我是人,想擋就擋了。」

  梁承問:「你還想幹什麼?」

  喬苑林不死心地說:「我們開誠布公地談一談吧。」

  「你是不是搞錯了?」梁承道,「我是租客,你是房東,我交了錢住房子,沒有和你熟到值得開誠布公的地步。」


  「你非要這樣麼?」喬苑林從不認為他們是朋友,可梁承如此不配合,他忍不住生氣。

  梁承逼近他,說:「滾開。」

  喬苑林心裡拱起一股火,堵著門口一動不動,他不信了,在家裡梁承還敢動手不成?誰料梁承耐心告罄,抬手捏住他的肩膀,一把將他推到了一邊。

  他趔趄地扶住柜子,站穩後梁承已經大步走了出去。

  這些日子的全部疑問、猜忌和不滿終於爆發,喬苑林憋不住了,也不想拖了,既然談不攏就不再白費功夫。

  梁承的身份關他什麼事?梁承在做什麼、是好是壞又跟他有什麼關係?

  梁承說得對,他只是房東,出租房子圖的是安穩賺錢,不合適就不租,有隱患就不租,何必非要弄個一清二楚?到底有什麼好優柔寡斷的?

  喬苑林怒氣洶洶地追出去,沖廚房喊:「姥姥,別煮了!」

  王芮之嚇了一跳:「出什麼事啦?」

  喬苑林說:「房間太小,我住不慣。」

  王芮之道:「可是小梁租著大臥室……」

  「如果他搬走呢?」喬苑林踩上樓梯,「反正這件事你別管了!」

  梁承前腳踏進房間,喬苑林後腳跟進來,嘭的踹上了門,仿佛要來一場決鬥的架勢。

  梁承抱起手肘,反身靠坐在桌沿上,然後捻燃了床頭的檯燈,

  昏黃的屋子裡,喬苑林停在屋中央,說:「既然我是房東,你是租客,那我行使房東的權利沒問題吧?」

  梁承說:「你要怎麼樣?」

  喬苑林道:「收回房子,這間臥室不租了。」

  似乎料到了,梁承說:「跟我簽合同的是你姥姥。」

  「如果我告訴老太太你的所作所為,你是什麼人,你覺得她還會願意租給你?」

  梁承平靜地說:「看來你挺了解我是什麼人。」

  喬苑林把憋了很久的話說出來:「你二十歲,平時不念書不上班,打零工生活,這是你自己說的。可除了偶爾跑腿以外,沒人知道你還做些什麼。」

  「你的確沒有向房東交代的義務,也拒絕溝通,那我只能根據自己的親眼所見去判斷。」他走近一步,「你跟來路不明的人混在一起,那個應小瓊,他認識刑警隊長,他有前科對不對?」

  梁承下巴微抬,說:「你比學生物的時候聰明多了。」

  「所以我猜對了?」喬苑林繼續道,「你跟那些有前科的人稱兄道弟,打架鬥毆,甚至綁了人訛錢,鬧到要進派出所。」

  「你以為我不厭其煩地問你是什麼人,是看你長得帥?是因為普通人根本就不會幹這些事!」

  「在輪渡上我就說過,你不適合租我姥姥的房子,可你受傷了,我才沒有讓你離開。」

  「現在你傷好了吧,又添了一道疤,那些舊疤是不是說明你也前科累累?」

  喬苑林一口氣說完,很累,很渴,聲調陡地變輕:「你搬出去吧,找別的地方住,或者回家。」

  梁承全程沒有表情變化,此刻眉心稍動,說:「回家?」

  「你是本地人,家應該就在平海。」喬苑林說,「家人、親戚,總有一兩個吧。」

  梁承道:「一個也沒有。」

  喬苑林頓了頓:「我不知道為什麼沒有,又是什麼導致了你現在的生活。我深感不幸,但做不到共同承擔。」

  梁承重複道:「承擔?」

  「可能用『牽連』更準確一點。」喬苑林說,「你以為在外面打打殺殺,有人哪天報復你找上門,跟你住在一個屋檐下的老太太能平安無事嗎?」

  該講的話都講了,天徹底黑下來,喬苑林走到檯燈暈開的光圈裡,離梁承很近。

  林成碧教過他,做事要有一套流程。計劃,要搜集關於梁承的線索,行動,試探和跟蹤,檢查,確定最終結果。

  現在是最後一步,處理。

  喬苑林轉臉望著牆上的影子,一高一低,輪廓暈成柔和的毛邊,他放低聲調:「謝謝你幫我跑腿,生病時照顧我,還有送我上學……房租和押金會全部退給你,你搬走吧。」

  梁承放下手臂,問:「我要是不願意呢?」

  「那我只能。」喬苑林突然卡住。


  梁承笑了一聲:「只能給你媽打電話?小朋友,你的大招就是叫家長?」

  這一笑,一聲不屑的「小朋友」,把喬苑林的最後一點猶豫粉碎,他刻薄地回擊道:「至少我有家長可以聯繫。」

  「真讓人羨慕。」梁承眼中嘲弄,「聯繫到連重點都沒機會說出口,被掛了電話只能在天台上哭鼻子。」

  喬苑林被戳到了痛處:「你他媽才哭!」

  他衝上前,雙手揪住梁承胸前的衣領,說:「我給你留面子了,不然上一次是在川菜館,下一次等警察找上門看你還拽個屁!」

  梁承攥住他的手腕,表情冷下來:「又跟蹤我?」

  喬苑林吃痛掙扎,卻扯著梁承的衣領死死不放,扭打中書桌被撞得來回晃動,放在桌角的半杯水掉下去,嘭,摔成了一地碎片。

  在四濺的水花里,梁承將喬苑林絆倒,丟在床上,俯身壓過去一隻手掐住了喬苑林的脖子。

  平整的床單漫上褶皺,喬苑林一拳砸在梁承的嘴角,他睜大眼睛,張著嘴,拼命掰扯,指甲在梁承的小臂上留下一道道抓痕。

  「唔……唔!」

  梁承注視著喬苑林痛苦的面孔。

  掌下的脖頸纖細、柔軟,頸動脈貼合掌心縱向的生命線,咚,咚,一下一下飽含求生欲望地跳動著。

  救,救救我……

  梁承深黑的瞳仁一閃,惝恍間聽到未出聲的呼救。

  他鬆開了手。

  喬苑林癱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然後打個滾爬到床頭,驚魂未定地蜷縮成一團。

  驀地,梁承沉聲說:「我明天就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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