賓館的房門是由外向里開的,門把手此時正在林閱微右後方,顧硯秋將林閱微一把推了進去,然後嘭的一聲帶上了房門,身影消失在林閱微的視線之內。
林閱微:「……」
邵雅斯:「???」怎麼回事兒?
邵雅斯把試戴的佛珠串擼了下來,原樣不動地擺好在被面上,驚嘆道:「這人好奇怪啊,居然自己關上了門。」
一種奇怪的不安湧上心頭,林閱微半晌才眨了眨迷茫的雙眼。
剛剛那個是顧硯秋嗎?還是她大白天的發夢了?
「方才有人來過嗎?」林閱微轉過身來,問邵雅斯。
邵雅斯點點頭,「有,是個女人,說自己走錯了,聲音還挺好聽的。」
林閱微定定地瞧著面前的空氣,突然上前一隻手抓住了邵雅斯的手臂,將她半拉半勸地推出了自己的房間:「我忽然想起來我媽媽讓我給她回個電話,有急事,先不留你了。」
邵雅斯:「啊?」
她糊裡糊塗地被林閱微趕走了。
林閱微回頭將佛珠收進木盒裡,便要衝出門,剛跑到門口,幾步又跑回來,把盒子塞到了自己的行李箱裡,蓋好,回頭看一眼,再出了門。
顧硯秋不在房間,林閱微敲門沒有人回答,她走到安全出口,給顧硯秋打了個電話。
好在顧硯秋沒有不接她電話。
林閱微:「你在哪裡?」
顧硯秋:「計程車上。」
林閱微:「幹什麼去?」
顧硯秋:「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林閱微:「……」
聽起來是生氣了,但林閱微不知道她在生什麼氣,直言問道:「你剛剛怎麼突然走了?」
「我走錯了。」
「你以為我會信嗎?」
「不信便算了,我現在在忙正事。」
「什么正事?」
「工作。」
「那你什麼時候有空,我們聊一下?」
顧硯秋那邊頓了一下,終於給了她一個機會,道:「晚上我回來,十點之前吧。」
「我等你。」
「十點之前若是我沒有給你打電話,你就先睡吧。」顧硯秋的聲音少了爭鋒相對,和往日一樣淡然的口吻,好像方才那個和林閱微你來我往的人不是她似的。
「沒事,我睡得晚。」
「晚上見。」
「晚上見。」
顧硯秋提前半小時到了酒店包間,和她見面的是這邊的一個合作商,顧硯秋這次來S市是出公差。點菜的時候,合作商顧及著顧硯秋是個女人,打算將酒換成飲料或者茶水,顧硯秋說:「不用了,就上酒吧。」
兩人喝到微醺,合作也談得相當愉快,最後二人在酒店門口握手道別。
彼時已經是晚上九點五十。
顧硯秋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熟悉的酒後頭疼襲上來,她習慣性往身側的座位上看了一眼,林至沒帶在身邊,自然也沒有人給她遞過來眼罩讓她眯一會兒。因著在計程車內,顧硯秋連閉目養神都不敢,一路上神經都是繃著的。
林閱微從晚上六點多一直等到十點過後,顧硯秋都沒有消息發過來。
十點二十,林閱微從她的樓層偷偷溜到了顧硯秋的房門口,抬手敲門,耳朵貼在上面聽裡面的動靜,非聽出點兒什麼不可。
走廊里的電梯抵達聲響了起來,叮的一聲,林閱微把帽檐往下壓了壓,假裝路過在顧硯秋門口晃了一圈,往遠處走去。
電梯裡下來一個人,身材高挑,腿長且直,徑直走向了林閱微剛剛撤離的地方。
顧硯秋掏出包包側邊欄的房卡準備開門,便聽到身後飛快接近她的腳步聲,被酒精侵蝕的大腦瞬間清醒,她原本迷離的眼神倏地一厲,一個轉身反手揪住了來人的胳膊,對方被拽個正著,卻沒有順遂顧硯秋的心思被制住。對方反應也很快,空著的那隻手便扣住了顧硯秋攥住她胳膊的手腕,狠狠一扭,肩膀不管不顧地朝顧硯秋撞過來。
顧硯秋要是動作再慢點兒,胸前就要給撞平了,她鬆開對方的手後退了兩步,朝對方看過去。
來人將頭上的帽子摘了下來,甩了甩頭,露出一頭如瀑的長髮,和精細的眉眼。
林閱微震驚地說:「你謀殺……人呢?」
她本來是想給顧硯秋一個驚喜的,誰知道驚喜沒有了,自己還要受這樣的待遇。
「抱歉。」顧硯秋用房卡開了門將她迎了進去。
「你怎麼下來了?」顧硯秋想給她倒杯水,但是她匆匆來去,沒燒開水,便將桌上的礦泉水擰開瓶蓋,稍稍合攏後放到林閱微面前的茶几上。
「不是你說讓我等你回來嗎?」
顧硯秋看了看自己的腕錶,「我說的不是十點以後讓你早點睡覺嗎?」
林閱微說:「反正我現在沒睡著,你也沒睡。」
顧硯秋靠在桌子邊緣,擰開另一瓶礦泉水,仰頭灌下幾口。她領口微敞,露出一段晶瑩鎖骨,小巧的喉骨隨著她的動作性感地一上一下滑動著。
「你喝酒了?」林閱微剛被她按在門板上的時候聞見了她身上的酒氣。
「喝了一點。」
林閱微心裡浮現出了一個想法:不會是去借酒消愁了吧?她難道真的對自己……
顧硯秋緊接著解釋道:「錢不好賺,應酬談生意,難免要喝點酒。」
林閱微:「……」
行吧,她是又自作多情了。
顧硯秋問道:「你來找我做什麼?」
林閱微反問道:「應該是我問你找我幹什麼吧,你傍晚的時候為什麼突然生氣走了?」
「我沒有生氣。」
「你還說沒有生氣?」
「林小姐有什麼證據證明我生氣了嗎?」顧硯秋眉梢挑起疑惑的弧度。
林閱微梗了梗脖子,道:「證據就是你又開始這麼叫我了。」
顧硯秋:「……」
林閱微不想把氣氛弄得這麼糟糕,她們倆這幾天關係大大緩和,再回到原樣非彆扭死她不可。林閱微深呼吸了幾下,好聲好氣說道:「當朋友最重要的是溝通,你有什麼話盡可以跟我說,我一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交代。」
顧硯秋拉開椅子坐下,並不看著她,神情越發冷硬,問道:「為什麼將我送給你的東西轉送給她人?」
「我什麼時候轉送給她人了?」別說現在對顧硯秋懷著懵懂情愫的林閱微了,就算是之前還討厭顧硯秋的林閱微,也不會把對方送給她的東西轉送給她人,至多還回去。
「佛珠。」
「佛珠?」林閱微回溯著當時的事情,顧硯秋開門的時候明明是笑著的,突然變臉,就是因為佛珠?佛珠怎麼了?對了,是戴在邵雅斯手上的。
林閱微張了張嘴,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什麼。
顧硯秋回頭瞥她一眼,正好將她這副表情收入眼底,以為她是心虛,更加失望:「你承認了?林小姐,我送你的禮物你若不喜歡大可退還,送給別人是對我心血的侮辱。」
林閱微:「……」
顧硯秋自己對著牆生悶氣,沒防備,肩膀上冷不丁搭上了一雙手,她一個激靈,差點兒將林閱微的手甩開。
林閱微按著她的肩膀,用一種刻意拉長了的懶洋洋的音調說道:「嘖,沒想到你是這樣的顧硯秋。」
顧硯秋沒吭聲,她感覺到一絲不妙。
林閱微彎腰貼近她的耳朵,唇瓣幾乎吻上她的耳廓,道:「我沒送給她,她只是試戴了一下。不巧正好被你撞見,我已經把佛珠串收好了,誰都不許動。」
她離得太近了,顧硯秋幾乎想主動讓耳朵迎上吐出熱氣的源頭,最終還是忍住了。
「那你也不該將佛珠給別人試戴,這東西和一般的東西意義不同。」
「我錯了。」放在平時林閱微肯定沒那麼容易認錯,但是她現在發現了一件奇妙的事情,足以吸引她所有的注意力。
顧硯秋的耳朵紅了,而且有越來越紅的趨勢。
「這次就算了。」顧硯秋也發覺自己耳朵燙得厲害,兩手拖著凳子遠離了林閱微。
林閱微握了握自己不再隔著衣服貼在對方肩膀上的手,不由得有些想念方才的觸感。顧硯秋也只驚慌了那麼一瞬,便恢復了往日的鎮定。
顧硯秋:「我方才去找你是有正事的。」
「什么正事?」她一臉嚴肅,林閱微也收起笑容。
「那串佛珠是我以前長期戴在手上盤玩的,很珍貴,所以有些需要注意的事情得告訴你。」
「你說。」
顧硯秋便說了一些要養好佛珠忌諱的事情,不能沾水,洗衣服、洗澡等等場合需要摘下,更不能用清潔劑清洗,上洗手間的時候要摘下來放進上衣口袋,不可放在褲兜里,如果不玩的話要放進密封的袋子裡裝好,不能和其他有香味的東西放在一起,否則會串味兒等等等等。
顧硯秋說完發給她一份電子備忘錄,看上面的編輯時間是在下午林閱微拿著佛珠回房間以後,她寫下來的。
「好的,我記住了。」
林閱微問:「還有別的吩咐嗎?」
顧硯秋搖頭:「暫時還沒想到。」
「那你想到隨時告訴我。」林閱微也不想因為自己的不當操作毀了人家辛苦多年才成的一串上好珠串。
「嗯。」
該說的話都說話了,林閱微坐在沙發上不起身,顧硯秋看了她一眼,說:「林小……你還有別的事?」
林閱微手指在膝蓋上蹭了一下,兩手撐在沙發起身:「沒有,我以為你還有別的事,既然沒了,那我先上去了。晚安。」
「晚安。」
顧硯秋幫她拿過來放在一旁的帽子。
林閱微接過來以後道了謝。
顧硯秋送她到門口,林閱微感覺得到身後那道目光一直在注視她,肩腰挺得更直了。
一直到她上了電梯,那道如影隨形的目光才消失不見。林閱微看著電梯上升的樓層數,亢奮的大腦終於有了清醒思考的餘地。
她剛剛乾了什麼?她居然摸了性冷淡的肩膀,還貼著對方那麼近說話,把人逗得臉紅耳赤!
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嗎?還是被豬油蒙了心?
太可怕了。
林閱微恍恍惚惚地進了房門,倒在了床上,她出門之前早已洗過了澡,慢慢地脫衣服換上睡衣,拱到了被子裡,臉朝下,背朝上,把臉整個埋進枕頭裡。
顧硯秋衝過澡也躺在了床上,她喝過酒後會頭疼,本來很容易入睡,今天卻輾轉反側,腦子裡反反覆覆都是林閱微貼著她的耳朵說話的場景。
林閱微翻了個身,正面朝上。
顧硯秋用被子把頭蒙了起來,在裡面滾成了一個球。
天光大亮。
林閱微被鬧鐘吵醒,撐了撐昏沉的眼皮,自己靠坐在床頭清醒了一會兒。她昨晚應該是將近一點睡著的,做了個不知所云的夢,累得全身上下都被碾過似的。
林閱微翻身下床,穿衣洗漱,叫了住在同一層樓的邵雅斯去餐廳吃早餐。
酒店的餐廳是自助餐,樣式豐富,林閱微拿了兩個人的房卡給服務員登記,二人便取了餐盤,各自去取自己的早餐。
她們倆約定在了一個靠窗的座位,邵雅斯只盛了一碗粥並兩樣小食,先落座,林閱微則是東拿一點,西夾一點,除了早餐外還拿了一盤餐後水果。
「邵邵,你要喝什麼嗎?」林閱微要去打杯豆漿,順便問邵雅斯。
邵雅斯回答:「有牛奶嗎?有的話給我來一杯,熱的。」
「好。」
林閱微端著一杯豆漿一杯牛奶回來的時候,在邵雅斯背後的那張空桌子上,突然站了一個人,正將手裡的餐盤放下。
顧硯秋也看見她了,她眼神掃過林閱微對面的邵雅斯,若無其事地收回了視線,仿佛看見的是陌生人。
林閱微顧及著邵雅斯在,也不敢跟她打招呼,但是她忍不住時時抬頭越過邵雅斯的肩膀,往正在用餐的顧硯秋看過去。
她幾次三番往自己身後看,邵雅斯回了一下頭,看見顧硯秋便睜大了眼睛,轉過來跟林閱微小聲說話:「她好漂亮啊。」
林閱微聽別人夸顧硯秋心裡不舒服,她豎起食指,說:「噓。」
邵雅斯比了個「OK」的手勢,表示懂了。人家還在她們身後呢,這麼討論不好。
顧硯秋慢條斯理地用餐刀挖出一塊黃油,均勻地塗抹在麵包片上,在上面加上火腿及其他配料,低頭咬了一口,轉頭看向窗外,側臉在清晨光線的照耀下朦朧美好。
邵雅斯突然在她臉上用力吹了口氣。
林閱微:「???」
邵雅斯低聲提醒她:「還看,再看小心人家男朋友女朋友打你。」
林閱微:「……」
她自己打自己可還行?
不過邵雅斯算提醒得及時,林閱微不再把注意力放到顧硯秋身上,她們倆今天還有通告要跑,得早點吃完趕去公司。
顧硯秋離開的時候,不知道是有意無意,就從她們倆身邊走過。林閱微彼時正低著頭,一縷幽淡的沉香氣味浮現在鼻端,她便知道是顧硯秋了。
邵雅斯看著人家的背影又是一陣感慨,夸好看夸身材好,去公司的路上還依依不捨的樣子。林閱微不耐煩聽她念經,從兜里掏出一顆餐廳隨手拿的糖往她嘴裡一塞。
邵雅斯鼓著臉頰。
林閱微也給自己餵了一顆,看向車窗外,世界清淨了。
她們倆今天拍的是一個手機GG,她們倆分別代表冷艷和溫柔兩種風格,也是兩個色系的手機。林閱微雖然演技不如邵雅斯,但是鏡頭感很好,基本上攝影師讓她表現得都能表現出來。邵雅斯性格內斂,為人溫吞,從節目開始到現在,林閱微就和她同進同出,她非常依賴林閱微,攝影師跟她說話,她老是習慣性地去看林閱微,試圖從她那裡得到什麼意見。
林閱微意識到這樣不行,她雖然在經營她們倆的關係,卻不想將邵雅斯培養成依附於她的菟絲花,何況她簽約了別的經紀公司,兩人早晚要分開的。
拍攝結束以後,林閱微拉著邵雅斯鄭重地談了談,她們倆可以相互扶持,卻同樣要互相獨立,在圈內成為彼此的照應,邵雅斯自身的優秀絕不弱於她,不要妄自菲薄,磨滅自身的閃光點。邵雅斯聽進去了,第二天的通告便好多了,看得出來她怕,但是怕的同時沒有再往回看一眼林閱微。
林閱微跑通告的這兩天偶爾會發消息給顧硯秋,顧硯秋每次回復都是在談工作,林閱微便不再去打擾她。本來人家也是來出差的,不是專門為了見她。
第一天早上在餐廳遇見是巧合,之後的兩天林閱微沒再見過她。
眼看著林閱微在S市的逗留就到此為止了,再有最後一天,她就要回燕寧,去了新的經紀公司,應該會更忙。林閱微在回程的前一天晚上,下樓去便利超市買點東西,電梯在中途停下,和走進來的顧硯秋不期而遇。
電梯裡沒有其他人,兩人便交談起來。
「你什麼時候回去?」林閱微先開口問道。
「明天。」
「我也是。」林閱微看她穿著不再正式,而是穿了某個潮牌,不由問道,「你這是要去哪兒?」
顧硯秋沒回答,反問道:「你呢?」
「哦,我去超市買個泡麵。」
「泡麵對身體不好。」
林閱微摸了摸鼻子:「我知道,不是沒辦法麼,方便。」
「以後少吃。」顧硯秋自然地叮囑道。
「嗯。」林閱微也很自然地答應她。
這樣的對話尋常卻又不尋常,二人竟從中品出一絲特殊的親昵來。
不知是誰先看過來,靜謐的轎廂里兩人四目相對,視線在空中纏綿膠著,林閱微情不自禁地上前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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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硯秋:吃什麼泡麵,我這麼大個人在你面前,健康又美味╰(*°▽°*)╯
今天也是顧攻不穩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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