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呀,我叫陳一一,今年五歲了」
「你好,我叫孫慕斯,今年也是五歲了」
回到幼兒園的那一天。
老師讓剛進班的小朋友互相介紹自己,然後互相自己交朋友。
一個苗條的小朋友和一個帶點肉嘟嘟的小朋友互相朝對方走過去。
兩隻軟乎乎的小手,握在一起,互相搖了搖。
然後大家都互相笑起來。
陳一一很靦腆的笑,孫慕斯就哈哈大笑。
原來她們認識這麼早了。
往後一起玩遊戲,一起吃飯,然後一起午睡。
然後到了小學。
整一個小學,她們既是同學又是同桌,還是正副班長。
形影不離。
好吃的,好玩的,但凡孫慕斯有,陳一一也一定會有。
做作業,但凡陳一一會的,孫慕斯就算不會,也會被陳一一磨著學會。
她們彼此成長,彼此又是對方的影子,每次老師沒找到其中的一個,找另外一個必定能找到。
陳一一的媽媽名字叫陳靜宜,孫慕斯稱呼她叫靜姨。
靜宜,靜姨,孫慕斯經常開玩笑的說叫靜姨的話,有點像叫名字呢。
陳靜宜長的很溫柔。不止是樣子,還有性子都是很溫柔的人。陳一一的爸爸呢,叫楊峰,長得有點凶,不說話的時候,嚴肅得很,孫慕斯有點怕他。
陳一一隨母姓。
再大一點,孫慕斯去過陳一一一的家裡玩過幾次,她發現這個很兇的叔叔,每次靜姨在的時候,就算是用那種柔柔的語氣對他說話,都會讓這個兇狠的男人軟化下來,就連眼神都明顯溫和很多。
孫慕斯一下子就覺得好像楊叔叔也不是那麼可怕了。
孫慕斯的爸爸孫敬千是一個文質彬彬的商人,儒雅溫和,平常說話的語氣都是平和的,基本脾氣不會有很大的起伏。媽媽蘇穎性格就比較開朗,脾氣直爽,最煩那種說話支支吾吾半天,憋不出一個屁的人。
孫慕斯的性格跟媽媽很像。
假如幸福可以變成形狀,孫慕斯一直覺得現在的一切就是完完全全幸福的樣子。
這種幸福怎麼形容呢,爸媽相愛,還有玩的來的好朋友,夥伴,沒有吃過苦,家裡條件也還行,大概就是那種叫無憂無慮的感覺。
直到那年暑假。
小學畢業的暑假。
蘇穎帶著孫慕斯到鄉下外婆家度假,因為孫敬千公司太忙走不開,就娘倆走了。
原計劃待半個月,城裡的舅媽因為提前預產期生了孩子,外婆就和媽媽興沖衝去了醫院看寶寶,孫慕斯拿著行李自己提前一步回了家。
推開門。她見到了本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人。
陳靜宜。
她和爸爸擁吻在一起,底下散落著一地的鮮花。依稀還看見是個心形的模樣。他們兩個人就站在心形的中間。
孫慕斯一下子呆愣在門口。
不知道要做什麼反應。
那年,孫慕斯12歲。
這個懵懂的年紀其實根本不懂這意味著什麼,她只是下意識覺得這樣子是不對的。
最後爸爸發現了她,靜姨一把奪門而出,對她連招呼都沒有打。
她心裡更加不舒服,反感起來。
爸爸讓她保密,說給她買她一直想要的手機。這個手機,她鬧了媽媽很久,媽媽怕耽誤她學習,一直不讓買。她高興的答應下來。
直到那天,蘇穎看見了孫慕斯寫的日記。
那天日記上清清楚楚的寫發生了什麼事。
然後孫慕斯的世界就塌了。
孫敬千和蘇穎發生了結婚以來第一次爭吵。
媽媽摔東西,哭喊,歇斯底里拽著爸爸要一個解釋。客廳里亂成一團糟。
孫慕斯害怕的躲在房間裡,捂著耳朵。不知道要怎麼辦。
她第一次覺得無助。
等爸爸摔門而去,她聽不見媽媽說話的聲音的時候,一推開房門。就看見了媽媽流著血的手。
那些血從媽媽手上滴下來,淌在地板上,好像慢慢匯成了一條淺淺的溪,那裡流著這些年所有的愛,所有的幸福,還有所有的美好。
都流走了,沒有了。
從那天以後,孫慕斯就開始只剩下恨了。
她開始疏遠陳一一,每次陳靜宜過來學校接陳一一放學,她都會用那種仇視的目光盯著她看。
她不明白,這個女人把自己的家庭搞得一塌糊塗,怎麼還能裝做這樣若無其事的樣子呢。
她決定報復。
她寫了一張字條。
「陳靜宜和我爸爸在一起」
等楊峰一個人過來接陳一一的時候,塞進了他的手裡。
很快,沒過多久,楊峰和陳靜宜分開了。陳一一跟著楊峰過。
陳靜宜不知道去了哪裡。
再後來,爸媽和好了,她們依然是一家人。
但是一切都和從前不一樣了。
孫敬千開始頻繁的在外面應酬,然後慢慢變成酗酒,再慢慢的回家以後跟蘇穎吵架。再然後,就不斷的在外面找女人。
同一年,兩個人上了南城中學。
她又裝著和陳一一做朋友,裝著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裝著跟以前一樣,她們依然很要好。
不同的是,她們不再是兩個人。
兩個人變成了一群人。
一群人又變成了陳一一和其他人。
再慢慢的,欺負陳一一變成了一件快樂的事情。
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她覺得自己好像病了。
當陳慧芬意識過來自己變成孫慕斯的時候,她正蹲在廁所的馬桶上吐。
生理上的反胃讓她的胃都蜷縮著,有點隱隱作痛。眼角生理反應溢出的淚水,流進嘴巴里,苦澀的慌。
當看見馬桶水箱上放著的那根針,張慧芬打了個惡寒。
原來這是在欺負完陳一一的那天。
為什麼吐?
是因為給陳一一灌了馬桶的水嗎?覺得噁心嗎?
是夢嗎?
好真實的噩夢。
然後當孫慕斯眼睛都不眨一下,把那個針狠狠扎進自己大腿的時候,張慧芬痛得發抖。
她掌控不了孫慕斯的身體。沒有自主權,她就像是附在這個身體上的另一個靈魂,能完整的感受到這個身體所有的情緒,體感,痛苦,但不能阻止。
孫慕斯握著針,一下一下反覆扎進去了拔出來。
扎進去了又拔出來。
看著那個細小的針孔變成密密麻麻的小洞,然後小洞裡再慢慢滲出來的鮮紅的顏色,就像一個張開大嘴的魔鬼,要跳出來把她一口吃掉了。
慢慢的這樣想著,張慧芬覺得她好受多了,只剩身體上的痛了,心裡真的輕快很多。
先前痛得窒息,覺得呼吸不暢的感覺,統統沒有了。
竟然還有點開心。
張慧芬有點想哭了。
太變態了,這孫慕斯就是個神經病。
雖然是個讓人心疼的神經病。
張慧芬感覺自己做了一場噩夢。
這個噩夢真的很長,每一天孫慕斯都在傷害自己。
張慧芬和她一體,自己又有自己的意識,更加覺得恐懼。
孫慕斯的衣服下面,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印子,各種各樣扎出來的,她用針,用小刀,甚至是鉛筆。
慢慢的她不再找陳一一的麻煩。
那天實在無聊,她想著用上了膠水作弄一下她,沒想到一下子就被發現了。
孫慕斯有點心虛。
好像真的有點蠢。
她又蠢又壞。
她好難過。
...
轉眼到了郊遊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