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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2章 輿論監督(一)

2024-11-20 09:16:03 作者: 陝甘總督
  坦白說,曹化蛟決定向冀國公府一系投降,是發現他的個人勇武,在越發犀利的火器面前,完全失去了用武之地。

  五百步之外,亂槍齊發,即便曹化蛟身穿三層重甲,也扛不過去。

  更不用說,冀國公府一系主力所配備的小火炮,火力威猛,便於攜帶,堅城險隘或許不要緊,但對於那些偏遠小縣來說,那就相當要命了。

  那些負責防守的衙役、民壯,平時還得自帶乾糧上班,在犀利的火炮面前,怎麼可能替縣老爺們玩命呢?

  也就是說,冀國公府一系只要有心吞併,漢中府落到冀國公周進手中,是分分鐘的事情。

  考慮到這一點,曹化蛟決定率領部眾投降,與其日後被冀國公府一系逼到牆角,還不如現在提前下注,也好搶占有利位置。

  那個負責遊說的保州府學教授傅檢,不就是因為提前下注,而博得了一份光明前景麼?

  另外,曹化蛟本來就與冀國公周進有舊,叔叔曹兆文以身許國之後,他能謀得漢中守備之位,便是出自冀國公周進的謀劃,已經有過令人感懷的合作案例了。

  很快,曹化蛟便如願以償,因他屬於帶資入股,直接獲得了陝甘總兵的寶座,足以和冀國公府一系主要將領韓奇、穆濟倫、方昆、張詩卿、衛若蘭、陳也俊等人相提並論了。

  不過,冀國公府一系的營伍編制,和舊朝原有的營伍編制,存在著很大的不同。

  以曹化蛟為例,他既是在金陵揚光小朝廷兵部大堂掛上號了的陝甘總兵,又是冀國公府一系內部設置的陝甘軍總指揮,他手下的參將、守備等心腹干將,又普遍兼領旅長、團長頭銜。

  總之,這裡面的門道很複雜,一時片刻之間,曹化蛟還有些弄不太清楚。

  而且,陝甘軍是由原來的漢中守軍臨時組建而成,既然以後要從冀國公府一系獲得錢糧、裝備供給,那就得接受冀國公府一系的改編。

  更為具體地說,就是要把新成立的陝甘軍,由曹化蛟私人掌控,改為由冀國公府一系掌控。

  在這個過程中,漢中守軍舊部,必然有部分中下層武將要被調走,也必然會有一部分中下層武將,要從其他地方抽調進來。

  冀國公府的指令如一道凌厲的寒風,無情地刮過原漢中守軍這個小團體,所到之處無不掀起驚濤駭浪。

  此次針對原漢中守軍的重大改變,猶如一場冰冷的風雨,而裁撤一部分中下層武將的決定,就像這場風雨中最兇猛的雨點,狠狠地砸在每一個人的心頭,軍中上下頓時人心惶惶,不安的氛圍如陰霾般迅速瀰漫開來。

  比如說,新任陝甘軍先鋒騎營總哨官兼領守備頭銜石鋼,便是由燕趙軍騎營抽調而來,隨同石鋼過來的人,還包括軍法官馬達、軍需官柳強等人,與之相對應的是,原漢中守軍一部分中層武職,便自然受到了辭退處理。

  還有一些營中老人,雖然位置並沒有和某些人相衝突,但因為不適應冀國公府一系的新規矩,或者他們原有的才幹、作風、履歷等,與冀國公府一系存在著或顯或隱的衝突,只能被動地二選一:

  要麼退回到老家州縣巡檢司吃公家飯,賺一份辛苦錢;要麼發放一定遣散費,准許他們回到家鄉買田置產,安心養老。

  應當說,大多數人都知道有奶便是娘,端人飯須受人管,吃人飯應看人臉。

  原漢中守軍數千將士,拿了人家冀國公府一系的錢糧、裝備,便理應接受對方的安排和差遣,並儘可能積極配合。

  但還是有一部分人,因跟隨曹兆文、曹化蛟叔侄倆許多年,自恃老資格了,對此不太能理解,便尋到了老主人曹化蛟這裡,希望他能替自己主持公道,保住頭上那個好不容易得來的官位。

  在這個時候,曹化蛟避嫌都來不及,哪裡還肯出頭做這種事情?但架不住他的那些老部下們,一個個都相約而來,讓他避無可避。

  在那古樸而威嚴的陝甘總兵府衙門前,幾位被裁撤名單上的中下層武將,正神色凝重地徘徊著。

  朱紅的大門兩側,石獅子威風凜凜地蹲坐著,那冰冷的石頭眼眸仿佛也在審視著這些命運多舛的人。

  門上的銅釘在陽光下閃著寒光,每一顆都像是在訴說著總兵府內的威嚴不可侵犯。

  門檐上的雕飾精緻無比,龍鳳呈祥的圖案彰顯著這裡主人的不凡。

  然而此時,這些華麗在武將們眼中卻如冰冷的嘲諷。

  他們的身影如同在黑暗中迷失方向的孤狼,滿臉的風霜是歲月與戰爭留下的痕跡,眼中透露出的焦慮與不甘,似要將這沉重的空氣都點燃。

  其中,那位名叫趙猛的武將,身材魁梧得如同一座小山,滿臉的胡茬像是久經沙場的見證,手上那厚厚的老繭,每一處都銘刻著刀劍的記憶。

  他咬了咬牙,似是下了極大的決心,率先邁著沉重的步伐走上前去,敲響了那扇仿佛承載著命運重量的沉重大門。

  「咚、咚、咚……」

  沉悶的敲門聲在寂靜的府門前迴響,每一下都像是敲在眾人的心尖上。

  不多時,門緩緩打開,露出了曹化蛟身邊親兵嚴肅得如同石刻般的臉。

  那親兵身著黑色勁裝,腰束革帶,神色冷峻,眼神犀利如鷹隼,仿佛能看穿人心。

  門內是一方寬敞的庭院,青石板鋪就的地面光滑如鏡,反射著淡淡的光,似在無聲地展示著這裡的莊重。

  庭院四角擺放著巨大的花盆,裡面栽種著珍稀的花卉,此時花開正艷,但在這緊張的氛圍下,卻顯得有些艷得刺目。

  趙猛等人見狀,忙躬身抱拳,禮數周全,眼中滿是急切與期待。

  親兵上下打量了他們一番後,進去通報。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每一秒的等待都如此漫長,直到親兵再次出現,將他們引入了正堂。

  穿過庭院,是一條長長的迴廊,朱紅的廊柱上雕繪著精美的圖案,有古代名將的征戰圖,那栩栩如生的畫面仿佛能讓人聽到金戈鐵馬之聲;有山川河流的風景畫,細膩的筆觸勾勒出山水的神韻,只是此時無人有心思欣賞。

  迴廊的頂部是木質的雕花橫樑,複雜的花紋中似乎隱藏著無數的故事。腳下的地板在走動時發出輕微的「嘎吱」聲,在這寂靜的環境中格外清晰。

  正堂高大宏偉,堂前的台階由白色的大理石砌成,每一級台階都打磨得極為光滑,在陽光下泛著淡淡的光暈。

  堂門大開,門上掛著的珠簾在微風中輕輕晃動,發出清脆的聲響,像是在為這場即將到來的求情戲奏響前奏。

  走進堂內,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高懸於堂上的牌匾,「忠義堂」三個大字蒼勁有力,散發著一種震懾人心的力量。


  牌匾下是一幅巨大的山水畫卷,那山水氣勢磅礴,有氣吞山河之勢,為堂內增添了幾分豪邁之氣。

  曹化蛟高坐在堂上,神色凝重得如暴風雨來臨前的天空。他身後是一扇巨大的屏風,屏風上繡著百鳥朝鳳圖,色彩斑斕的絲線交織出一幅華麗的畫面,鳳凰居於中央,姿態高貴,周圍的鳥兒形態各異,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會從屏風上飛出。

  他深知這次裁撤是上面的決定,背後是冀國公府那錯綜複雜、深不可測的權謀布局,牽一髮而動全身,一個不慎,便可能陷入萬劫不復之境。

  部將趙猛「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那聲響如同重錘砸地,他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卻又飽含著無盡的懇切:「大人,末將跟隨您多年,在那屍山血海的戰場上,從未有過一絲退縮。無論是面對如狼似虎的敵軍,還是那絕境般的困境,末將都未曾皺過一下眉頭。大人,求您看在往日同生共死的情分上,幫末將在冀國公府那邊說和一二啊。」

  他的額頭重重地磕在地上,發出「咚咚」的聲響,每一下都仿佛是在向命運吶喊。

  趙猛原是漢中守軍刀斧隊校尉,他擅使大刀,勇猛過人,曾經屢次立下功勞。但因為新成立的陝甘軍營中,並沒有刀斧隊編制,故而將其校尉職位裁撤掉了。

  按照冀國公府一系給出的裁撤方案,趙猛可以選擇去老家河間府任丘縣做行刑隊領隊,從人人尊敬的營中校官,變成一個劊子手小頭目,他當然不樂意了。

  其他武將見狀,也紛紛跟著跪了下來,堂內一時間跪滿了人。

  他們有的嘴唇顫抖,想要訴說卻又不知從何說起;有的眼中含淚,那是對未來的迷茫和恐懼;有的則是滿臉悲憤,似是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充滿了怨憤。

  曹化蛟眉頭緊皺,仿佛兩道深壑刻在眉間。他又何嘗不想保住這些與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呢?

  他們曾一起在戰場上衝鋒陷陣,一起在營帳中謀劃方略,他們的情誼比血還濃。

  但問題是,憑藉原漢中守軍數千人馬,勉強保住漢中府這處狹小地盤都無比艱難,根本沒法在這個亂世之中,保持長久獨立的狀態啊。

  而且,天下一統,民心所向,他也不願意因為個人私利,而謀求地方割據,他也沒有這個實力。

  曹化蛟緩緩開口道:「此次之事,並非我能左右。冀國公府的命令,背後有他們的考量,我若貿然插手,不但可能幫不了你們,反而會讓大家都陷入更糟糕的境地啊。」

  趙猛抬起頭,眼中滿是懇切,那目光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他哭訴道:「大人,末將家中老小全靠末將的俸祿養活啊。這一裁撤,末將真的不知如何是好。而且,這次裁撤的標準不明不白,末將實在是心有不甘啊。末將自問一直忠心耿耿,在領隊職位上盡心盡力,為何卻要遭受如此待遇?」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哽咽,話語中滿是委屈。

  其他武將也七嘴八舌地說著自己的難處。一位名叫李忠的武將說道:「大人,末將為了給受傷的兄弟治病,借了不少外債,如今若沒了俸祿,可如何償還啊?那些債主不會放過我和我的家人啊。」

  另一位年輕些的武將王信也滿臉愁容:「大人,末將麾下的士兵都是末將一手訓練出來的,如今我要是走了,他們無人統領,恐怕會生亂啊。而且他們都如同我的親兄弟,我實在放心不下。」

  曹化蛟心中煩悶至極,猶如一團亂麻堵在胸口。他深知這些兄弟所言句句屬實,他們的困境就像一把把利刃刺痛著他的心。


  但他也明白,若違抗冀國公府的決定,自己也將陷入無盡的麻煩之中,到時候,可能連為他們說話的機會都沒有了。他站起身來,在堂中來回踱步,每一步都仿佛帶著千鈞重負,思索著那幾乎不存在的對策。

  堂內氣氛壓抑得如同鐵桶一般,只有武將們粗重的呼吸聲和偶爾壓抑不住的嘆息聲。

  突然,曹化蛟停了下來,他看著這些滿臉期待的兄弟,眼中閃過一絲決然,沉聲道:「我會修書一封,向冀國公府陳情,但結果如何,我不能保證。你們先回去,莫要再聚眾鬧事,以免給人口實。在這期間,你們要保持冷靜,不可衝動行事。」

  武將們聽了,眼中燃起一絲希望,那希望雖然微弱,卻如同黑暗中的燭光。他們連連磕頭謝恩後,才緩緩退去。

  曹化蛟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深深嘆了口氣,他知道,這場風波才剛剛開始,若不能儘早平息,還不知道要惹出什麼樣的亂子?

  好在署理陝甘巡撫、錦鄉伯韓老三得知後,立即徵召趙猛、李忠、王信等人,進入陝甘預備役師任職,原有待遇暫時不變,若不願意接受,可按照原有標準兩倍,領取遣散費。

  趙猛、李忠、王信等人,有的人轉為陝甘預備役師基層武官,有的人則認為在預備役師中,註定無所作為,便拿了遣散費,回老家買田置地了。

  冀國公府一系聽聞了曹化蛟等人的難處,特地在保州武備學堂開設了一期高級將官培訓班,由冀國公周進親自擔任班主任,保州武備學堂副堂主、宣城伯府世子衛時漢任副班主任。

  原漢中守軍,共分得了三個名額,曹化蛟自然也名列其一。

  兩個月的培訓期,足以確保署理陝甘巡撫、錦鄉伯韓老三,將陝甘軍的改編工作順利完成,曹化蛟也就不用擔心老部下們前來哭訴,導致他幫也不是,不幫也不是,不用再擔心裡外不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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