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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6章 劫後餘生(三)

2025-01-10 01:18:45 作者: 陝甘總督
  張安世無一日不想著早些返回金陵,交卸身上的這件苦差事,奈何遼東一帶,復歸中原王朝治下,政事繁雜,千頭萬緒,需要他處理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

  他在盛京日理萬機,緊趕慢趕,一直拖到新民五年秋天,幫助遼省巡撫史道鄰、新編遼軍總兵黃金龍,徹底掌控遼東形勢之後,又迎來了封為遼王的周興偕同其新婚妻子阿圖,新編東北軍數萬人,在盛京長期駐守。

  至此,張安世才徹底放下心來,帶領穆濟倫、曹格等人,返回關內。

  這個時候,曹格嫡妻博爾濟錦氏,都已經懷有三個月身孕了。

  這讓張安世都不知道說些什麼才好。不過,考慮到女真人的婚姻習俗,人家雙方自己樂意,也輪不到張安世說三道四。

  一行人途徑山海關,受到了新任直隸總督張詩卿的接見,又在北平城中,接受了新任順天府尹周益的宴請。

  周益乃文官出身,雖然是新民帝周進的弟弟,但因他從不涉及軍事,眾人也無需避嫌。在這場宴飲上,美酒佳肴,應有盡有,讓賓主盡歡。

  在北平歇息了一段時間之後,眾人便啟程前往通州張家灣,趕在這一年運河冰封之前,走水路抵達金陵。

  提前收到消息的傅檢、滿達海等人,都侯在碼頭邊上迎接。

  運河之上,幾艘蒸汽機船突突前行,黑煙滾滾升騰,機器轟鳴聲震得河水微微顫抖。

  張安世與穆濟倫並肩站在岸邊,望著這些鋼鐵巨獸,眼中滿是詫異與驚愕。他們久歷江河,帆影槳聲是往日水運的不變旋律,何曾見過這般不借人力、自行奔涌的船隻。

  傅檢負手而立,面帶微笑,看著眾人的反應甚是滿意。

  他說道,「這是金陵工學堂船舶工程系搗鼓出來的小玩意兒,小型蒸汽機船,如今還在試航哩。」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眾人,接著道,「只是這性能還不太穩當,在風高浪大的長江水面上,它還暫且應付不來。」

  曹格冷哼一聲,眉頭擰成個疙瘩,「在長江水面上都走不得?那這試航純粹是燒錢!銀子就這麼白白浪費了不成!」他一甩袖子,滿臉的不屑。

  傅檢也不著惱,笑道:「請恕本官直言,曹格將軍這話說得有些短視了。新事物剛冒頭,自然像剛學步的娃娃,弱得很。可別看這蒸汽機船現在比那些大帆船小一圈,運力和速度也暫落下風,假以時日,技術條件成熟了,取代帆船是必然之事。」他微微仰頭,眼中滿是憧憬,「金陵工學堂有大志向,技術入股,籌了上百萬兩銀子,要建金陵蒸汽機船舶製造廠。說來也奇,江南那些名門望族,不少人爭著變賣祖產來入股,顯然也是看中了這其中的光明前景。」

  「哼,這些人莫不是糊塗了?祖祖輩輩積攢的家業,就這麼往火坑裡扔?」曹格雙手抱胸,臉上寫滿了不信。

  正說著,旁邊有人悄聲附耳幾句,曹格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原來,先一步到金陵的歹善一家,已為金陵蒸汽機船舶製造廠項目,認股五千兩銀子。

  曹格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當年奪嫡之爭的慘敗畫面,嫡妻博爾濟錦氏那哀怨的眼神仿佛仍在眼前。自那以後,他們夫妻倆的命運急轉直下,而這一切的背後操盤手就是歹善。

  那個在他心中老謀深算、心狠手辣的歹善,怎會做這等「傻事」?曹格心裡犯起了嘀咕,再也不敢隨意開口嘲諷。


  而且,歹善的兒子滿達海就在眼前,他也沒有必要一開口,就把周圍的人都得罪一圈。

  此時,船上的技術人員正在緊張地忙碌著,記錄各項數據。這蒸汽機船的核心是一台小型蒸汽機,雖構造粗糙,但已是無數次改良後的成果。鍋爐里火焰熊熊,燒的是從北方運來的優質煤炭,產生的蒸汽推動著活塞,進而帶動螺旋槳飛速旋轉,攪得河水翻湧。

  船身以堅硬的鐵木打造,鉚接處雖不精細,卻也牢固。甲板上堆放著一些貨物,模擬著實際運輸場景,幾個學徒跑來跑去,協助師傅們調整船帆的角度,試圖在蒸汽機動力不足時藉助風力前行,以彌補當前技術的短板。

  岸邊,一群看熱鬧的百姓也在指指點點。有個老船工撇了撇嘴:「這鐵疙瘩能有啥用?俺看它跑不了幾趟就得散架。」

  旁邊一個年輕人卻眼睛放光:「師傅,您瞧這黑煙冒得多帶勁,說不定以後這運河上都是這樣的船,速度比咱划船快多了!」

  老船工哼了一聲,滿臉不以為然,轉身走了,只留下那年輕人還在岸邊痴痴地望著。

  傅檢見眾人神色各異,便招呼大家往金陵工學堂方向走去:「既然各位如此好奇,且金陵工學堂就在附近,不如大家都隨我去學堂看看,那裡有這蒸汽機船的詳細圖紙和規劃,看了便知其中妙處。」

  眾人帶著好奇與疑惑,跟著傅檢向金陵工學堂走去。一路上,傅檢滔滔不絕地說著這蒸汽機船的原理,從新民帝周進親自帶領金陵工學堂師生發明蒸汽機講起,說到大周今後如何藉此發展遠洋航運,開拓貿易航線,直講得眉飛色舞。

  曹格由此斷定,傅檢這廝一定也入股了這個項目,不然不可能如此上心。但他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難得糊塗,便沒有點破,想必其他人也是如此。

  進了學堂,只見院子裡擺放著各種蒸汽機的模型,還有一些船舶部件的剖面展示。在一間教室里,幾張大案上攤著巨大的圖紙,標註著密密麻麻的數據和設計構想。

  聽說議政院院長張安世、議政院大臣穆濟倫、外務部大臣兼理藩院院長傅檢及若干女真降將前來造訪,金陵工學堂堂主王成學不敢怠慢,親自陪同參觀。

  王成學拿起一根教鞭,指著圖紙講解道:「這船身的設計,我們參考了西方先進的船舶構造,採用了流線型,能減少水的阻力。這蒸汽機的改良,是關鍵所在,我們的工匠日夜琢磨,就是要讓它更高效、更穩定……」他的聲音在教室里迴蕩,有人若有所思地點頭,有人依舊半信半疑。

  與此同時,金陵城的大街小巷也在議論著這新奇的蒸汽機船。茶館裡,幾個商人模樣的人圍坐一桌。「聽說了嗎?那蒸汽機船要建廠量產了,咱要不要也去湊湊熱鬧,入個股?」一個中年商人捻著鬍鬚,眼中閃爍著貪婪與猶豫。

  「可別瞎鬧,這玩意兒靠譜嗎?要是投了錢打了水漂,可就血本無歸了。」另一個人連忙擺手,神色慌張。

  「但要是真成了,這利潤可海了去了。長江航運,那是多大的生意!」又有人在一旁附和,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爭論不休。

  在城東南的一座深宅大院裡,歹善正坐在太師椅上,聽著下屬的匯報,嘴角微微上揚。

  他作為清廷頭號戰犯,不被赦免,只能軟禁在家,不得走出宅院半步,但這並不影響他讀書看報,及時接觸外界信息,從事相關投資活動。

  歹善把玩著手中的玉如意,眼中閃過一絲狡黠:「這蒸汽機船,乃是大勢所趨。那些鼠目寸光之輩,只看眼前得失。本王卻要在這新事物上押上一注,日後這金陵的航運權柄,說不定老夫也能有一定發言權哩。」


  說罷,他哈哈大笑起來,笑聲在空蕩蕩的大廳里迴響,仿佛已經看到了未來的輝煌圖景,那是一個由蒸汽驅動的新時代,而他將站在浪潮之巔,掌控著無盡的財富,至於那些曾經的敵手,如曹格之流,只能在一旁眼巴巴地看著他的崛起,卻再也無力反抗……

  對比歹善的老奸巨猾,曹格確實又慢了半籌。一來,他的思維還停留在過去,以為家庭財富的積攢就是買田置地,而不是通過工商金融行業掙錢。

  二來,曹格現在遇到了許多迫在眉睫的事情,讓他焦頭爛額,根本沒有精力考慮家業發展。

  他的嫡妻博爾濟錦氏懷有身孕,這次也跟著來到了金陵,但博爾濟錦氏曾經委身於渝親王阿濟格,不可能把她接回來,仍舊做自己的嫡妻,這對曹格的側福晉吉爾岳岱氏也很不公平。

  要知道,吉爾岳岱氏很早就隨著曹格南下,陪著曹格度過了那些最為陰霾的日子,若是地位仍舊不如博爾濟錦氏,以後還有哪個婦人敢對曹格死心塌地?

  曹格思來想去,最終還是沒好意思把博爾濟錦氏帶回家,而是在外城某處小胡同里,購買了一棟小院,把博爾濟錦氏安置了下來。

  博爾濟錦氏儘管心中委屈,卻也不敢表示抱怨,對比渝親王府中死去的那些人,她能在穆濟倫的長刀下,僥倖逃過一劫,已經算是逆天的氣運了。

  從今往後,她只願肚子裡的這個孩子,能夠平安出生、長大,她也就有了終生依靠了。

  除了這些令人糟心的家事,渝親王府被血洗一事,也令曹格憂心不已。

  他當時出於義憤,參與屠戮渝親王阿濟格一家人,顯然引起了新民帝周進及整個內閣的不滿。

  這起血案的帶頭大哥穆濟倫,作為前往關外的副使,居然沒有得到新民帝周進的召見,便是一例明證。

  不僅如此,經由新民帝周進提名,還罷免了穆濟倫的議政院大臣職務。而另一位參與者西訥布庫,也同樣遭到了免官處理。

  議政院院長張安世,作為全權特使,控制局面不力,據說也遭到了新民帝周進的批評。

  張安世已申請辭職,目前在家賦閒,等候朝廷的進一步處理。議政院暫由柳芳代理院長一職。

  要知道,張安世、穆濟倫、西訥布庫等人,都是跟隨新民帝周進一路走來的舊部了,都受到了如此嚴重的懲罰,更不用說曹格這號半路投靠的人了。

  張安世還好,他乃兩榜進士出身,這次即便因管理不力,栽了一個跟頭,以後也有許多起復的機會。但他曹格可就慘了,如今清廷已經沒了,女真八旗也成為了昨日黃花,若是就這樣被剝奪爵位,罷黜為民,他曹格還能有東山再起的機會嗎?

  就這樣,曹格一直在家中站立不安,等候時間長達半月之久,這才得到了一次宮裡頭的召見機會。

  大殿內,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周進高居御座之上,面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他的目光冷冷地掃過殿下跪著的眾人,眼中滿是怒火。

  「阿濟格這廝犯下了滔天大罪,自有大周律法裁決,你們這些人為何竟敢動用私刑?眼裡可還有王法!」周進的聲音低沉而威嚴,在大殿內迴蕩,震得眾人頭都不敢抬。

  穆濟倫、西訥布庫、索尼、遏必隆、曹格、吳克敬等人嚇得渾身顫抖,連連磕頭求饒。

  「皇上恕罪!臣等一時糊塗,求皇上開恩!」他們的聲音此起彼伏,往日的威風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周進冷哼一聲,沉默片刻後,緩緩開口:「如今蜀地大亂,西王張敬軒、闖王李鴻基等人在那裡興風作浪,朕要你們戴罪立功,前往武昌,聽候新編鄂軍總兵李信的調遣,前去征討叛賊。若有不願者,免去身上本兼職務,十年內不得敘用!」

  眾人心中一凜,這是他們唯一的機會,若是放棄,十年的仕途就毀於一旦。

  索尼率先表態:「臣願前往,肝腦塗地,在所不辭!」遏必隆也連忙附和:「臣亦願往,定當拼死殺敵,報效皇上!」

  西訥布庫和吳克敬也緊接著出聲請命。

  曹格偷偷看了看周圍,發現除了穆濟倫面無表情地跪著不動,其他人都如此踴躍,心中暗自權衡。他雖有些不情願,但想到十年不得敘用的後果,咬了咬牙,上前一步說道:「皇上,臣願出征,為皇上分憂!」周進微微點頭,目光中看不出喜怒。

  「好,既然如此,你們便速速準備,即刻啟程前往武昌。若能平定蜀地之亂,朕自然會論功行賞;但若是有誰敢臨陣脫逃或消極怠戰,定斬不饒!」周進的話語如同一把利劍,懸在了眾人的頭頂。

  眾人領命退下後,曹格悄悄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他知道此去征戰危險重重,但事已至此,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而穆濟倫則站在一旁,眼神深邃,似乎在謀劃著名什麼。這一場出征,究竟是他們的救贖之路,還是另一場生死未卜的冒險,暫且無人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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