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歌,你什麼時候買的簪子,挺好看的。花節還有兩日才結束,不如我們明晚穿著古服去逛街,這簪子配你還真是錦上添花。」賀月歌的室友拿著她昨日在街玉古鎮買的簪子四處打量,竟莫名覺得這簪子與賀月歌渾然天成。
「賣我簪子的婆婆說它是鶴月簪,有些年份了,不過見我與它有緣便送我了。」賀月歌笑道。
婆婆送她簪子時順帶贈了句話——長河霜冷,時光闃寂。這夢啊,就和牡丹戲一樣,無論是戲裡戲外還是夢裡夢外,不過都是生死循環。
婆婆是紅著眼說的,那雙眼睛裡是滿滿的故事。可是她聽不懂。
夜晚的花節最顯世間繁華。
賀月歌穿著一身粉荷藕裙,盤起的髮髻用簪子固住,一身的端莊優雅。
她走在街中,兩側紛紛擾擾,人群亦是為這花節皆著古裝,看得久了,仿佛真有種魂穿古代的感覺。
看得有些著迷,等她回頭卻也不見室友的蹤跡。
不知怎的,她開始心緒不寧。只聽恍恍惚惚間聽了些碎語,「華表千年,流光一瞬,夢起時分,憂緒徒增,見不得的終歸不會重逢。」
她慢慢的走著,有些分不清是虛幻還是現實。
不知不覺就走到了賣簪子的婆婆那。
婆婆看了她一眼,很是熱情的道:「姑娘若是走累了就坐著休息會。」
她坐下,人影在她眼前忽明忽暗。許是街道繁雍,來來往往的人晃的她眼花繚亂。
她閉了閉眼,不過剎那間周邊好像都變了,沒有熱鬧喧嚷,只有清冷孤寂。
這一街小巷,好像鎖死在這孤冷的天地間了。
她站起身,看著街道正中間的將軍。
他滿身血腥,髮絲凌亂,眼角浸紅,鎧甲未卸,應當是才從戰場歸來。
他攜一長矛,長矛尖刀上的血已凝成紫色。
一人一矛攔在一台紅轎前。
「賀月歌,如若你今日隨我離開,即便是骨橫朔野,魂逐飛蓬,我也定護你周全!」
!!!轎內的人也叫賀月歌嗎?
她此刻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在看一個故事。可她的心好像在隱隱作痛,像與這位素未謀面的將軍有著一個不為人知的過往。
靜了片刻,轎內有了聲響,轎中的人緩緩道:「將軍莫要堅持了,這情在天子腳下,便也應遵循了這天道。」
說完便朝轎外說了句:「公公,莫要誤了這進宮的時辰,趕緊些吧。」
轎子漸行漸遠,只剩下落魄的人站在街頭。
曾經舉案齊眉,情意綿綿,當真……抵不過一句絕決嗎?
她心裡一痛,於轎內見美人淚流滿面,望著手中的鶴月簪出神了許久。
轎內的人,分分明明就是她啊。
如今她俯瞰眾生,可見人間百姓疾苦,做著一場擁有上帝視角的夢,或者說是……一場經歷。
最是天家無情,可憐天家卻又最嗜情……
皇上一道聖旨,一層身份,一層轎簾,隔開了彼此。
如若為了她的一時衝動,她保不住丞相一家和她的小魏將軍。或許,這便真的是命吧。
她不知道她入宮為妃了魏休沐該怎麼辦?
曾經的琴劍同奏,詩酒和賦,於而今便成了情感里割捨不掉的羈絆。
出戰前的小魏將軍笑著把鶴月簪替她帶上,「等我凱旋迴來,我便求陛下一道聖旨,定會鮮衣怒馬,長街鋪錦,十里紅妝,許你一生清風雪月。」
賀月歌笑著應道:「那我待將軍凱旋而歸。一路平安!」她相信他會做到的。
可是等待的捷迅未到,聖旨卻到了。
什麼賢惠淑德,貌美艷絕,什麼宣儀妃,通通都是刺,扎在她的心口上。
她好想告訴魏休沐,她的心很痛,猶如斷腸,寸寸誅心。
她真的等不到他曾許諾的滿城燈花和一台紅轎了。
消息傳到邊境,他奮力廝殺,騎上馬一路狂奔到京。
他的大腿外側直直中了一箭,傷口還未經處理,草草留著箭頭還插在血肉中,稍一走動,傷口處的血便止不住的流。
他騎馬到京時,傷口處的皮肉外翻,許是血流幹了,只剩下血白的膿往外淌,但有黑甲罩著,他的傷便也看不出有多嚴重。
可是那殘留著箭頭的傷口為何會如此痛?以前明明都沒有這麼痛的。
京都空蕩的街上落滿了餘暉,霞紅披在魏休沐的身上。
他的馬踏著馬蹄,在他身旁跪躺下來,用馬舌舔著他染血的肩甲,眼角也同他掛著淚……
「身份對你來說這麼重要嗎?」
「魏休沐,我不過想要一份安穩的日子,至於誓言允諾,終究是抵不過錦衣玉食。將軍,今生是我命薄,與你無緣,我們就此分揚,我是宣儀妃,你是大翊保家衛國的大將軍,各自恪守本分,不強求即放過,便是你我最好的結局。」
他以後做不了她一個人的小魏將軍,他只是大翊為萬千百姓安居樂業而英勇奮戰的魏將軍。
她終是成了這萬人之主的妾。
陛下身軀凜凜,相貌堂堂。一雙眼光射寒星,兩彎眉渾如刷漆。胸脯橫闊,有萬夫難敵之威風。一身明黃色的龍袍,端坐在龍椅上,好似睥睨天下,俯視萬生。
他於高椅上下來,放下身段,親自安頓宣儀妃。
他一直都知道,她不屬於他,可這些都沒關係啊,誰叫他是這萬人之主。
可他也是可憐。
那晚,紅燭黃光映了滿屋,她蓋著紅蓋,眼尾紅潤,兩行清淚順頰而下,滴滴落在手上的鶴月簪上。
歇了片刻,有人推門而入,黑影映在她的膝上,眼眸鑲嵌著他明黃的龍錦黑邊衣擺。
「賀月歌,你知道的,我最喜歡奪人所愛。」他退回桌邊,端著茶抿了一口,不咸不淡的說道。
她閉著口不說話,只是端端正正的坐著,像個提線木偶。
他見如此便沒了耐性,「世道是我的,我不如意,你也別想過。若你乖乖聽話,我可許他一生無庾,無病無痛。至於丞相府,那些謀逆的罪證我可以不計較。」
魏休沐憑什麼後來者居上?他與丞相府又有什麼資格威脅他的皇位?
他與賀月歌自小相識,不應該是近水樓台先得月嗎?可是她十歲的時候為什麼背著他偷偷跑出宮,一個將門的病秧子也配得到她的青眼相待?!
他大了她三歲,同窗兩年,青梅竹馬,愛她憐她護她,可她還是不遵規守紀!她自小於宮中受教,日日與他相對,她怎麼可以去愛別人?!
既然他心裡不爽,那他就要看她難過,看他們愛而不得豈不是一大樂趣?
誰還沒有愛而不得的時候呢?
「過來,更衣侍寢。」他百無聊賴地把玩著手中的茶杯。
她捏著鶴月簪的手僵了片刻,骨節泛白。
「怎麼,是想為魏休沐的屍身守潔?還是想我親自侍候你?」他的眼睛暗了幾分,聲線清冷。
賀月歌咬著唇,纖細的白指扯下頭上的紅蓋,站起身顫顫巍巍地走過去。
她觸上他腰帶的手止不住的抖 。她抬頭便見他眼裡的陰翳,有些畏懼,迅速低下了頭。
翊寒不滿意,湊到她耳邊輕笑道:「我喜歡別人脫光了伺候我,這樣才有誠意,是不是?」
身前的人身子開始發抖,眼眸又紅了一分,滿心的委屈與不甘,可是她不是救世主啊。
她咽下淚,輕輕解開衣帶,一層層剝落那些繁厚的宮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