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題下面是一組新鮮出爐的照片,分別是林見秋在不同路口發傳單的照片。
粗略掃過去,照片似乎還給他糊了好幾層濾鏡。
可能是擔心他卸妝之後的臉,跟原來的照片有些對不上號。
評論區里最熱門的一張就是林見秋剛剛站的那個地方了。
林見秋眯著眼睛從上到下仔仔細細掃了一遍,然後無辜地看向衛從白,發現他好像有點生氣。
「有什麼問題嗎?」
「你就沒有一點羞恥心和自尊心嗎?」衛從白沒好氣地說道。
「嗯——」林見秋拖長了音調,「起碼看起來比睡橋洞之類的新聞爆出來好那麼一丟丟吧。」
「你還睡橋洞?」衛從白提高了音量。
林見秋很難相信這是一個男人能發出來的尖叫聲。
「也就一晚,而且其實是公園長椅。」林見秋揉了揉耳朵,解釋道。
隔天他就拿到了警局的獎金。
或許是意識到他最近遇到一些困難,那邊幫忙催了下流程,到手甚至比預期的還要多一些。
雖然不至於吃喝不愁,但起碼幾個月內的食宿問題都暫時得以解決了。
買電腦還是沒錢,寫小說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林見秋也不想坐吃山空,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二天早上就開始找工作了。
然而葉臨雲在方圓好幾里的範圍內都打過招呼,就連小飯店都不肯錄用林見秋。
偶爾有那麼幾家通過了林見秋的簡歷,約了面試的時間,但無一例外,都在正式面試之前退回了他的簡歷。
當然也不用再去面試了。
這年頭就連搬磚都得靠熟人引薦。
林見秋也只得選擇一些幾乎沒有任何門檻的兼職工作。
這也只是暫時的。
他也需要時間來熟悉這個世界,記憶里看到的與現實里接觸的,到底也是不一樣的。
賺錢的方法有很多,但無一例外,想要更輕鬆一點賺錢,信息情報都是基礎。
至於之後是離開這座城市,還是另選謀生行當,亦或是小小地報復一下葉臨雲,都是他整理完關於這個世界的資料之後的事了。
林見秋並不覺得抓住一切看得到的機會賺錢有什麼不對。
但衛從白覺得丟人。
他自小含著金湯勺出生,從來沒真正為錢吃過苦頭,就算公司面臨缺錢的窘境,他自己也依然能夠瀟灑揮霍。
再不濟他也還有退路,最差的結果也不過就是回家繼承家業。
總不會為生存發愁。
想他堂堂衛家大少爺,公司遇到窘境需要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來幫忙就算了,幫忙的人竟然落魄到睡橋洞、發傳單……
衛從白覺得他這一輩子的臉,可能都在此刻被丟盡了。
林見秋並未惱怒,也不覺得羞恥,抬頭看著前面的路口,提醒衛從白該開車了。
衛從白覺得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小孩子。
「衛總覺得想活下去是件丟人的事嗎?」林見秋問道。
「當然不是。」衛從白不假思索地答道。
「我也是。」林見秋淡淡地應道。
衛從白怔住。
在這之前他還沒有意識到,對於林見秋來說,活下去已經是件需要努力的事情了。
或許是林見秋泰然自若的態度給了他錯覺。
就好像他對一切都遊刃有餘,即便身處谷底,被一眾人圍攻,也不見絲毫的狼狽。
換位處之,衛從白覺得自己一定會在被人趕出來的剎那崩潰,或許也會變得歇斯底里。
從高處墜落,本就是比生而平凡更加疼痛的事情。
能夠面不改色地忍耐疼痛,也並不是件簡單的事。
就在衛從白對林見秋稍稍改觀的一個小時之後,他就再一次認定林見秋絕對是來羞辱他的。
「你讓我去跟那個暴發戶求助?」衛從白把桌子拍得哐哐響,「那你還不如叫我去找葉臨雲低頭呢!」
林見秋攤了攤手:「那不如衛總你乾脆直接跟葉臨雲認輸好了。」
衛從白梗了一下,臉色氣得通紅,但還是慢慢坐了下來。
「……為什麼要找那個暴發戶?」
「聞總只是崛起的速度稍稍快了那麼一點,而且我聽說他對你們公司的產品項目一直都很感興趣,只是沒有機會接觸到你。」
林見秋伸出食指和拇指,比了一小段距離,試圖讓衛從白客觀地看待事實。
聞總是劇情里提到過的最直白的金手指工具人。
也是解決衛從白公司資金鍊問題的最便捷的途徑之一。
之二是向葉臨雲求助。
之三是向衛家低頭。
然後暫時沒有了。
這也是衛從白勉強願意坐在原處聽林見秋繼續說話的原因之一。
聞總如今四十歲上下,但三十多歲才開始做生意,隨後在十年內便飛快地崛起,積累了驚人的資產。
毫不誇張地說,他窮得只剩下錢了。
因為有競爭關係,加上聞總沒讀過什麼書,崛起之前甚至還是工廠的底層職工,雲城正經上流圈子並不接納他,還隱隱有些看不起他。
而且有傳言說他是靠著老婆的死亡保險金才有了啟動資金,圈裡人便更有理由去揣測、輕視他。
劇情後期也提及過這件事,聞總對亡妻實際上很深情,做生意也是亡妻的遺願,沒想到正趕上好機會,便就此闖出了名堂。
後來那麼多年他沒有後代,也沒有再娶,只是去資助了一些貧困的學生,剩下的時間就全都用來工作,事業也就越做越大。
原本的劇情之中,衛從白的公司破產,被葉臨雲接手,之後轉送給了白月光。
聞總對那家公司的產業早有興趣,接觸之後便成了白月光的貴人,兩方算是互相成就,各自的事業又上了一層新台階,最終也都被那個圈子接納了。
不過那就是好幾年後的事了。
如今聞總還是個不怎麼被接納的「土老闆」、「暴發戶」。
衛從白輕視他的主要原因則是聞總沒怎麼讀過書。
雖說是個天真過頭的大少爺,但衛從白也是實打實的名校畢業,不說有多少獨自創新研發的能力,起碼對公司項目大體方向把握還是很穩的。
而他自詡公司產業屬於高新技術領域,聞總那個什麼都不懂的暴發戶肯定沒有辦法理解他的追求。
說不準只是胡亂撒錢表達一下自己施捨的態度而已。
衛總在這方面倒是格外的「有骨氣」。
他的骨氣在林見秋這裡一文不值。
「這是聞總資助大學生的資料,一半以上都是你們相關的專業,聽說聞總的妻子就是學這個的。」林見秋把文件發過去,「看完你再選擇是跟聞總合作,還是向葉臨雲低頭吧。」
衛從白:「……」
跟葉臨雲低頭那還能忍嗎?
那他還不如回家呢。
但與其回家面對爹媽失望的臉色,他倒是寧願跟「暴發戶」合作。
而且那些資料也確實讓他意識到自己是帶了偏見的。
衛從白沉默了片刻,最後抬頭看向林見秋:「……你確定他願意跟我們合作?」
他們之間根本沒有任何交集。
加上家族之間那點隱晦的排擠關係,衛從白也並不覺得對方願意看在衛家面子情上就跟他合作。
那反而是個阻礙。
林見秋朝他伸出了手:「還差一點條件。」
衛從白問:「什麼?」
林見秋答道:「定金。」
衛從白:「……」
「你一點都不關心我的公司會怎麼樣!」衛從白有些惱怒地抱怨道,「你根本就是為了錢才來幫我的!」
「對啊。」林見秋絲毫沒否認,勾了勾手指,「拿錢辦事,與人消災。我跟衛總又不是兩肋插刀的好朋友。」
不為錢,他怎麼可能管這種閒事。
無論衛從白的公司破不破產,地球照樣在轉,衛總也不會因此活不下去,還能繼續回去做他的衛大少爺,等著繼承家業。
從結局來看根本就是皆大歡喜。
衛從白:「……」是他自作多情了。
「之前不是給過你了嗎。」衛從白一邊抱怨,一邊還是往外掏錢包,「你還真是鑽錢眼裡了。」
林見秋微笑之中夾雜著幾分鄙夷:「那個衛總好意思叫做定金嗎?」
五萬塊的生意,一百塊的定金。
說出去衛從白這麼愛面子的人也不怕丟人。
衛從白不滿地瞪了他一眼,忍不住磨了磨牙,但還是往外掏錢。
「你最好真能成功,不然你就是我孫子。」
林見秋挑了挑眉,用意味深長的目光打量了他片刻:「沒想到衛總還有這種愛好。」
說著,他又伸手,勾勾手指:「錢給到位,我也能滿足你這個願望。」
衛從白用力把一疊鈔票拍進他掌心,氣到說話都有些不利索:「滾、滾滾滾——」
葉家。
書房裡,葉父盯著大兒子語重心長地說道:「你也知道,你弟弟就是個不著調的花架子,這種正經場合還是要看你,有你在,爸媽就算不在了也能安心了……」
說著他還摸了摸眼角並不存在的眼淚,仿佛即將不久於人世似的。
葉懷霜不為所動,毫不留情地拆穿了父親的偽裝:「爸,你跟媽上個月才做過體檢,再活幾十年也不是問題。」
葉父惱羞成怒地瞪了大兒子一眼,咳嗽一聲,擺上威嚴的神色:「讓你去你就去,哪那麼多廢話,對方指名要你去談,你又是那個項目的總負責人,你不去誰去?」
葉懷霜皺了下眉,還是點頭應下來:「這兩天我抽個時間。」
葉父臉色舒緩了一些:「早這麼說不就完事兒了。」
葉懷霜面無表情地看了父親一眼:「您早這麼說也沒事了。」
何必這麼拐彎抹角。
葉父聞言輕嘆了一聲,決定轉移話題。
「不過你弟最近確實……唉……」葉父搖了搖頭,露出幾分哀愁,「怎麼一個接一個都長一個樣……」
葉懷霜有些疑惑:「什麼一個樣?」
「就是臨雲的新對象,姓齊的那個。」葉父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樓下,壓低了聲音,「我跟你媽合計著這個跟之前那個姓林的長得還挺像的。」
他和葉夫人也是少數不知道「葉臨雲和白月光以及白蓮替身之間狗血二三事」的人之一。
但他們也算了解自家兒子,一眼就找到了林見秋和齊越澤之間的共同點。
以至於他們懷疑兒子是不是就是喜歡這一款的。
直白點說,他們有點擔心兒子的人品,或者審美。
葉懷霜回來的時候看過一眼齊越澤,聞言回憶了片刻,有些納悶:「像嗎?」
葉父反問他:「難道不像嗎?」
葉懷霜覺得不像。
但父親態度這麼堅決,他又覺得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便沒有再反駁。
「臨雲不是小孩子了,能為自己的選擇負責。」葉懷霜說道,「只要不是三心二意或者別有用心,他怎麼談戀愛都是他自己的事情。」
葉父「唉」了一聲,又點點頭:「你說的也有道理。不過他要真敢劈腿,我就打斷他的狗腿。」
樓下的葉臨雲對著窗戶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電話對面的人立刻對著他噓寒問暖。
葉臨雲沒好氣地打斷了他們虛偽的關懷:「你們說林見秋勾搭上了衛從白?」
電話那邊的人七嘴八舌地應道:「對對對,我們親眼看到林見秋上了衛少的車,衛少好像還是特地來接他的。」
葉臨雲臉色不大好看。
這兩人一個是他的死對頭,一個是影響他戀愛進度的眼中釘肉中刺。
林見秋那種給塊骨頭就巴巴貼上去的狗就算了。
衛從白是眼睛瞎了嗎,竟然會看上他不要的垃圾?
或許只是單純地為了讓他不爽而已。
「我不是讓你們好好教訓他了嗎?怎麼還讓他跟姓衛的搭上了?」
這話對面的人就不好答了。
那一群富二代在自己地盤上也是眾星捧月的,哪有什麼事不干就盯著一個討厭的落魄花瓶看的。
最多就是吩咐到下面的狗腿子,一層推一層,見到了能上去嘲諷一下,但也不可能時時刻刻盯著。
鬼知道那兩個毫不相干的人是怎麼勾搭到一起的。
一群人便你推我我推他,含含糊糊地試圖糊弄過去。
後面有人叫了葉臨雲一聲。
葉臨雲揉了揉眉心,冷靜下來,低聲說了一句:「有事再給我打電話。」
轉回頭他就見齊越澤站在不遠處。
葉臨雲的表情立刻變得柔軟起來,連忙迎了上去。
「你在跟誰打電話?」齊越澤問道,「我剛剛好像聽到了衛從白和……那個人的名字?」
「沒什麼事,你聽錯了,我叫人給他點教訓。」葉臨雲生怕他提起林見秋,連忙先搪塞過去,「你餓了嗎?」
齊越澤咬了咬下唇,搖了搖頭:「那衛從白是……」
提起衛從白的名字,他克制不住地抖了抖。
像是想到了不好的回憶。
葉臨雲心疼地把他摟進懷裡。
「越越你別怕,以後我一定幫你好好教訓教訓姓衛的,絕不會讓他有機會傷害到你。」
「從白怎麼了?」清冷的聲音從他們身後響起。
相擁在一起的兩人被嚇得一個哆嗦,連忙分開來,一扭頭,就見葉懷霜端著杯子站在他們身後。
齊越澤抹著眼角躲到葉臨雲身後,小心翼翼地說道:「沒、沒什麼。」
他有點怵這個葉家大哥。
葉臨雲對上他哥就更是只有一個「慫」字。
但此時此刻好歹有心上人在身後,他也只能挺直了脊背,朝他大哥笑了笑,問道:「哥你怎麼到這兒來了?」
葉懷霜面無表情地看著他:「這裡是樓梯口。」
「你們擋路了。」
葉臨云:「……」
齊越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