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的馬車裡,許氏和阮梨初坐在一起。
她看著阮梨初,幾次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忍不住問道:「初初,你與陛下......」
阮梨初知她想問什麼,今日不論哪一方面都太過於高調,許氏能忍到現在才問已經是很不容易了。
早在很久之前,阮梨初其實就有向許氏說出一切的想法,後來發現野男人與宣王不是同一人後,更是打算將全部情況都向許氏和盤托出。
只不過恰巧趕上宮宴,她一邊要臨時抱佛腳學習很多規矩禮儀,另一邊又要思考藏在野男人身上的秘密,就想著等宮宴結束再說。
而且她也沒想到野男人會這麼高調,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她阮梨初很特殊」。
所以就算許氏不問,阮梨初也是會主動交代的。
但張嘴的一瞬間,她卻不知道該怎麼說。
共夢這種事,荒誕又離奇,話本子都不敢這麼編......也不知道許氏聽到後,會怎麼想。
許氏與百里櫻不同。
當初百里櫻聽到共夢、離魂等字眼時,雖然十分訝異但卻接受的很快。阮梨初認為這應該與她是個大夫有關。
可許氏不是,她是深宅大院中長大的,她對這種事情的接受程度,阮梨初覺得應該是不如百里櫻的。
這也是阮梨初一直猶猶豫豫,不敢宣之於口的原因之一。
她是真怕許氏接受不了。
馬車平緩的行駛著,一路朝著鎮國將軍府的方向。
許氏看著阮梨初為難的神色,直接握住她的手,「初初,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跟阿娘說說吧。」
阮梨初一怔,這還是許氏第一次這麼樣和她說話。
她回將軍府已經有一段時間了,許氏一直對她疼愛有加,無微不至的照顧,會站在她的角度思考問題,不會勉強她也不會束縛她,這些她都感受的到。
但同時,她也能感覺到許氏的小心翼翼,大概是因為許氏把女兒當年的走失歸咎到了自己身上。
所以說,許氏幾乎沒有這樣和她說過話。
也可以說,她們母女二人幾乎沒有好好聊過天。
再加上她自己性格也別彆扭扭的,不怎麼會跟「母親」打交道,來這裡的這些時日與許氏的相處次數也不多......
這會兒面對這樣說話的許氏,阮梨初確實非常觸動。
———我想更進一步,我想學會和「家人」相處,我想跟他們成為真正的一家人。阮梨初心裡做著決定。
她想的,她真的想,只是她不怎麼會。
「初初啊。」許氏見阮梨初不吱聲,緊了緊握著她的手,「如果你實在不想說的話,那就別......」
「不是的!我想說的!」阮梨初急聲打斷了許氏,「就是有些......有些過於荒誕了......我怕您不信。」
許氏聽到女兒願意說,很是欣慰,「只要是你說的,阿娘都信。」
阮梨初重重的點頭,「嗯!」
接下來,就像當初把一切告訴百里櫻那樣,阮梨初把一切都告訴了許氏。
從懸崖底開始,到宮宴結束,她來到這個陌生時空後經歷的一切,她都講給了許氏聽。
在共夢這方面,也像當初對百里櫻說的那樣,隱瞞了她與野男人的那些親昵行為。
這是秘密,她沒有對任何人講過。她把這些牢牢藏在了心底,哪怕是再親密的人,她也無法啟齒。
許氏聽完後,被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她記不清自己倒吸了多少口涼氣,也不記得自己目瞪口呆了多少次,只知道現在的自己腦袋裡一片混亂。
難怪女兒會難以啟齒,「共夢」這種離奇的事情她也是第一次聽說!
自己活了這麼多年,聽說過不少神話、志怪類故事,卻是第一次聽說兩個人可以一起做夢,而且夢中的場景與現實中還是一致的,甚至還可以聽到現實中的聲音......
不過這樣來看的話,許多不合理的地方就顯得合理了不少。
阮梨初一隻手被許氏攥著,另一隻手緊緊的攥著衣角,手指關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
小姑娘緊張時候的習慣和小時候一樣,許氏見狀,瞬間就反應了過來。
她深吸一口氣後,儘可能平復自己的呼吸,好讓自己看起來沒那麼不淡定。
伸手將女兒摟在懷裡,許氏柔聲道:「難怪那段時間,坊間會有那樣的傳言呢。」
「嗯?什麼傳言?」阮梨初腦袋有些反應不過來,心中一片茫然。她怎麼也沒想到許氏聽完後,說的第一句話是這。
許氏輕輕撫摸阮梨初的頭髮,「就詩會那次。」
阮梨初「嗯」了一聲,當時詩會之後,市井間確實流傳著亂七八糟的流言,說她什麼妻妹,什麼狐媚子。
「敢情那人根本就不是宣王爺,而是陛下啊!」許氏又道,她想起當時的那些傳言,不免覺得有些可笑。
阮梨初輕輕點了點頭,從許氏懷裡掙脫出來,兩人之間很少這麼親昵,她有些臉紅耳熱。
許氏伸手攏了攏阮梨初的髮絲,「那給你送了很多東西的那個人,是不是也是陛下?」
「嗯,是他,把我從綁匪手裡救出來的那個人也是他,不是宣王。」阮梨初小臉更紅了,垂眸道。
她沒提及野男人和宣王是雙胞胎的事兒,只說自己認錯了人,但他們長得像是人盡皆知的事實。
許氏還想問點什麼,忽地,原本平穩行駛的馬車毫無徵兆地猛力一顛。
阮梨初被這猝不及防顛簸的身子一歪,撞到了窗欞上,幸而許氏眼疾手快,拉了一把,不然以那個衝擊力......
許氏臉色難看極了,沖外頭吼道:「怎麼回事!」
車夫在外頭大聲道:「回夫人,方才有個小童竄出來了,馬車躲閃的時候沒注意壓到石塊上了......」
許氏撥開女兒額頭前凌亂的幾綹髮絲,見那裡沒有紅腫,懸著的心這才放了下來,但她仍是不能原諒車夫。
「馬玉,你的失職害得小姐受傷。杖則十,待會兒回府,自己領罰!」
外面傳來車夫慘澹的聲音:「是,馬玉領命。」
阮梨初本想安慰許氏說她沒事,結果她剛一張嘴,當下就覺得兩眼前金星亂冒,整個人也向後躺倒而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