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審判者(三)

2024-08-23 22:08:06 作者: 山河長秋
  陳黎野有點不太明白,但他隱隱約約覺得黑無常這話里的意思有點不太好,便皺了皺眉,道:「什麼意思?」

  「這個可以待會兒說。」白無常道,「首先回答你的問題吧。像你這麼聰明的人,肯定也大概知道現在是個什麼情況了,不過看你還有點茫然,就給你解釋解釋好了。之所以還給他留著鐵樹呢,是因為枉死地獄太特殊。」

  「因為通往枉死地獄的門,只有黑白無常能開。」白無常一邊說著,一邊摸著下巴笑了,道,「而且,這個地獄沒有守夜人,也沒有引路人。」

  「這裡是守夜人的最後一站。」他說,「所有守夜人,都要在這裡接受最後的審判。」

  「……」

  陳黎野沉默片刻,忍不住問道:「那……是什麼樣的審判?」

  謝未弦站在「鬼門關」關門前,沉默了很久。

  他四周都一片白茫茫,正如每次過橋時會見到的那片白霧一般,放眼望去,根本什麼都看不清。

  能看清的,有且只有面前的巨石和巨門。

  他左右看了一圈,試探著叫了幾聲陳黎野,理所當然地,沒得到任何回應。

  謝未弦做了兩千年守夜人,當然不會抱有「往兩邊走或許就能找到別的出路的」或者「到處去走走說不定能找到陳黎野」的這種可笑想法。他在門前站了片刻,又給自己做了一會兒的心理建設後,便走上了前去。

  鬼門關的大門上什麼裝飾也沒有,通體黑色,黑的十分純澈。

  謝未弦抿了抿嘴咬了咬牙,伸出手,推開了大門。

  鬼門關的門沒他想像的那麼重,雖然不輕,但也沒到重的推都推不動的程度。

  大門被他緩緩推動,就那樣笨重又緩慢地向後挪去。打開的同時,黑灰色的塵土從門縫間滾滾而落,如同落下的沙子瀑布一般,稀里嘩啦地在謝未弦臉前砸了下來。

  這門縫裡積了很多塵土。看樣子,已經很久都沒有人來過這裡了。

  將門打開之後,謝未弦就忍不住咳了兩三聲,伸出手去揮了揮,散了散眼前的飛塵。

  眼前還沙塵飄飄,但謝未弦已經能隱隱約約看到門內的情形了。

  那是一片黑暗。

  是一片深不見底,也絲毫見不到任何光芒的黑暗。

  暗無邊際,如同地獄最深處。

  謝未弦站在原地,默然了。

  他一時不知道該不該進去。但就在此時,他又突然想起了那天晚上。

  那個他發現自己失去了守夜人體質的晚上。

  陳黎野握著他的手,把他安撫了下來。

  然後,陳黎野就又說:「在這裡說話也不太好,你就別看鏡子了,我們去客廳吧。」

  謝未弦聽了這話,就忍不住又看了眼衛生間的鏡子。跟鏡子裡的自己四目相對之後,他就忍不住眉角一跳眼角一抽,點了點頭。

  於是,陳黎野就又拉著他去了客廳。

  陳黎野讓謝未弦坐在了沙發上,等謝未弦一坐好,他就順勢趴了上去,還一下子趴到了謝未弦胸口上,然後他便側過了腦袋,在他胸口上到處挪了一會兒——他在找他胸腔里的心跳聲。

  等過了沒半分鐘,陳黎野就突然渾身一僵。

  又過了片刻,陳黎野就直起了身來。他顯然也不怎麼淡定,眼眸都在發顫。

  但謝未弦現在很慌,陳黎野當然不能表現得太興奮。他便把那些欣喜若狂都收拾進了眼底,強裝冷靜地摸了摸鼻子,對他說:「有心跳了。」

  謝未弦:「……」

  謝未弦眼角直抽地看著他。

  兩人四目相對。陳黎野在謝未弦的目光里呆了沒幾秒就繃不住了——他在謝未弦面前向來沒多少定力。

  他沒忍住,一下子撲哧一聲笑開了花。

  「有心跳了。」他說,「有心跳了。」

  「……說三遍了。」謝未弦說,「我沒聾。」

  陳黎野高興的不行,聽了這話也沒反駁,乾脆又趴了下去,伸手就摟住了他,整個人都陷在了他懷裡。

  陳黎野高興,謝未弦卻愁得不行。他伸出手,習慣性地揉了兩下陳黎野的頭髮,忍不住長嘆了一聲。

  這一聲嘆里滿是憂愁。

  陳黎野抬了抬頭,問他:「不開心?」

  「也不算。」謝未弦說,「就感覺挺那啥的。」

  「嗯?」

  「你想啊……我本來這一路都在想最後怎麼死能最好,又很不甘心就這麼死了,每天就這麼糾結著糾結著,根本沒辦法改變什麼。可等到現在覺得死也沒什麼,能活多久是多久就行,哪怕離不開這破地獄也沒所謂的時候……這就又活過來了。」

  謝未弦忍不住對此做出了評價:「這不是耍我玩嗎?」

  陳黎野:「……」

  聽起來是挺操蛋。

  「說實在的,我真信不了。」謝未弦說,「我都死了兩千年了。」

  陳黎野明白。謝未弦在地獄裡活了兩千年,這樣一個在滿腔不甘和地獄深處里泡了兩千年的人,很難再相信任何突如其來的美好。

  陳黎野當然知道,便不假思索地問他了一句:「你信我嗎?」

  「……」謝未弦被這問題砸了個猝不及防,愣了一下後,才回答:「信啊。」

  「那就行了。」陳黎野說,「你信我就夠了,其他的不用管。」

  謝未弦:「……」

  謝未弦愣了片刻,然後就忽的笑了一聲。

  這倒也確實。

  他就揉著陳黎野的腦袋,說:「我要是這麼抱著你說守夜人的那些破規則,你會不會睡著?那倆人說話又臭又長,挺催眠的。」

  陳黎野沉默片刻,覺得他說的有幾分道理,於是就跑到了廚房去,搜颳了一會兒後,終於從碗櫃的角落裡搜刮出了一袋倖免於難的速溶咖啡。

  把咖啡泡了之後,他才又端著咖啡回來了。

  陳黎野手捧著咖啡坐到了謝未弦旁邊,一副準備洗耳恭聽的架勢。

  「守夜人有七條規則。」謝未弦一邊開口說著,一邊伸過手去習慣性地摟了摟陳黎野肩膀,又接著輕描淡寫語氣極快地道,「第一條,守夜人不可以離開自己的地獄,過橋者必定遭受懲罰。」

  陳黎野臉色一顫,想起了某些很不好的事情。

  謝未弦雖然說的輕描淡寫,還把後面的一大部分都撇出去沒說了,但陳黎野還是受到了影響。

  這一條的後面當然是還有的——過橋者所遭受的懲罰是生前受過的記憶最深刻、身心都遭受了巨大創傷的傷,並且,此傷將直擊靈魂。

  謝未弦沒說。但他知道,以陳黎野的精明程度,興許早就知道了,也用不著他說。

  謝未弦抽空看了陳黎野幾眼,見對方臉色不對,就趕緊把這事兒翻了篇,掰著手指數起了第二條:「第二,守夜人每晚最多獵殺三人,最低獵殺一人,若低於最低線,不給予獵殺結束的資格。若獵殺人數到達三人,則無法再施展能力。」

  「第三,守夜人只能獵殺觸犯了獵殺條件的參與者,若獵殺未滿足獵殺條件的參與者,則當晚無法再施展能力。」

  「第四,守夜人都為不死之身,擁有復活權力,在各自的地獄裡擁有不限制復活次數,在給予懲罰之後也可重活。」

  「第五……」

  「等等。」陳黎野聽到此處臉色一變,一下子拉住了謝未弦的手,「第四條說什麼?」

  「……」謝未弦頓了一下,然後才重複了一遍,「守夜人擁有復活權力,在各自的地獄裡可以無限制復活,給予懲罰之後也可重活……」

  「為什麼是「給予懲罰之後也可重活」?」陳黎野察覺到了不對,道,「這裡為什麼沒有用「復活」這個詞,換了個「重活」?」

  謝未弦愣了愣,然後也跟著面色凝重了起來:「對啊,為什麼是「重活」?」

  他一直以來都沒覺得不對,因為「復活」和「重活」兩個詞雖然有一個字的不同,意思也有點不同,但實際上並沒有太大歧義。

  把「重活」這兩個字延展一下,就變成了「重新活一次」,對守夜人來說,懲罰和再死一次也沒什麼區別,他倒也真沒意識到這裡面有些不對。

  「復活所說的可以解釋成死了又活過來。」陳黎野說,「但是重活,說的就是可以重新活一次。也就是說,能讓守夜人重回活人之身。」

  謝未弦十分難以置信:「……也就是說,在懲罰之後……可以重新活一次?」

  「可以有這個機會。」陳黎野說,「他說的是也可重活,不是一定。」

  「但所謂的懲罰只有過橋會有……」謝未弦說,「他是在告訴我,過橋就有機會復活成人?」

  「不。」陳黎野想到了自己在橋上聽過的那首歌,又說,「可能還要有別的附加條件。你接著往下說吧,剩下的三條規則都是什麼?」

  「……」

  謝未弦沉默片刻後,說:「第五,守夜人不可重回人間。若硬要獨身闖過奈何橋重回人間,靈魂將在人間魂飛魄散,徹底湮滅。」

  「第六,守夜人不可對引路人及地獄裡其他鬼怪出手,違者將由黑白無常進行處理。」

  「第七,守夜人在自己的地獄裡,可行使絕對的權力。」

  作者有話要說:閻王:人家最喜歡玩文字遊戲了呢!

  感謝在2020-10-2623:15:58~2020-10-2822:23:0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Luxifer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關閉
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