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第82章
長寧的眼神淡而堅決。
趙長淮看著她,不由得緩緩地、緩緩地鬆開了手。
「如果你需要幫助,可以……來找我。」他也看著窗外粲然的秋菊,輕輕地說了句。
長寧旋即微不可聞地嘆氣,道一聲多謝。然後才走了出去。
次日大朝會下朝後,趙長寧想將那份奏摺朱明熾,於是告別了沈練等人去了乾清宮。
朱明熾還在接見別的大臣,她就在外面同宋楚等人說了會兒話。
宋楚今年剛升上翰林院編修,跟在閣老身邊整理文書,還有另外幾個翰林院的庶吉士跟他一起。大家都是同科的,所以很快就說到了一起去,說起了各自的親事。有人就跟趙長寧開玩笑說:「趙大人若再不成親,這滿京城的姑娘都要為你熬老了。」
「我家妹子年方十六,比趙大人略小了兩三歲,不知道趙大人有沒有興趣……」
趙長寧笑著搖頭,旁邊另一個人戳他:「得了吧,就你那滿臉麻子的樣,瞧著你妹妹也長得不好看。長寧兄,你看我一表人才,便知道我妹妹肯定沉魚落雁閉月羞花。」
那人就急了:「你沒看過我妹妹,怎麼知道她不好看!她剛滿十五求親的人就踏破了門檻……」
宋楚很頭疼,跟趙長寧說:「別怪他們,翰林院裡抄書給憋瘋了。」
趙長寧道:「沒關係,我習慣了。」其實她到哪兒都有人想給她做媒,只要她一天不娶,媒人們就一天不會死心。但是趙長寧有什麼辦法,她當然是想娶的,卻怕禍害了人家姑娘。
「不過若論容貌,在下自覺是他們當中最貌若潘安的。」宋楚很認真地說。
長寧聽了就低頭笑。
趙長寧的容貌太過秀美,已經超出了清秀的範圍,甚至……看得出幾分勾人的艷麗來。宋楚見他笑不覺就恍神了,差點脫口而出一句『長寧兄覺得我怎麼樣?』
但是趙長寧已經拍了拍他的肩:「……別推銷你妹妹了,梁閣老出來了。」
梁閣老從裡面出來,一行人就要走了,於是紛紛見禮告辭。
趙長寧才進去見朱明熾,將奏摺呈遞到了朱明熾的桌上。
朱明熾看她一眼,方才她在外面與同僚說話還笑語晏晏的,這會兒跪在下面,臉色果然是冷淡的。
不過他也不想想,在帝王面前趙長寧自然會嚴肅一點了,難不成要笑眯眯的沒個正經?
朱明熾看了她的摺子,她當真是斷案出身的,這手案詞寫得比都察院那幫官員好多了,精彩紛呈,證據充足,倘若再不重判,那他就當真是昏君之流了。
趙長寧竟然這般的破釜沉舟,浪費自己的良苦用心。
「你私下查得如此清楚,朕也沒什麼好說的。」朱明熾抬頭看了眼跪在下面的趙長寧,把著章子問她,「不過朕還有一句話。你當真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遞給他的奏摺事先要經過內閣初審,宋宜誠能看到,章首輔也能看到。章首輔肯定會遞到他這裡來,內閣中的眾人都看到了,他如何能再放任宋宜誠誣陷趙承廉,必然是要下旨徹查的。
趙長寧知道是他想整趙承廉,居然還敢上諫!
她這是在逼帝王就範,膽子太大。
朱明熾是什麼人,血腥手段奪取皇位,能與之算計的竇氏章首輔這一類的人,她一個小小的大理寺丞,敢以一己之力抗衡他。
應該是料定了他不會殺她吧,她這個人就是這樣,知道什麼就利用什麼。
「多謝陛下提醒,微臣十分清醒,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長寧理了理原本就平整的衣裳,語氣淡然,「一如陛下所見,還請陛下還我二叔一個公道,再次徹查。」她又俯身磕了頭。
烏紗帽叩地,嵌玉帽沿扣住青絲滿頭,少年的大臣風姿出眾,五官如工筆細細描出,精緻無暇。
當她抬起頭的時候,微風拂起帷帳,入帷陽光將她筆直的身影,側臉,高瘦的鼻樑拉出優雅的弧線。蒼白微透的肌膚,平和的眼神,舉手投足的風度和克制。她好像是欲蛻的蝴蝶,張出褶皺的翅膀漸漸的根骨豐滿,有種令人目眩神迷的美。
朱明熾很著迷這樣的美,蝴蝶之美脆弱易折,你也掌握不住她。
但無論如何他都不希望自己是她的苦難,他希望自己是她的神祗,她所能依賴和信任的人。越想越不甘心,他能輕易地折斷蝴蝶的翅膀,卻不能讓蝴蝶傾慕於他。
他心裡隱隱有種暴戾的焦躁,貪婪的愛欲。在趙長寧看不到的時候,猶如野獸一般盯著她的脖頸。
趙長寧越是出色,他就越有這種感覺。他覺得自己是根本控制不住她的,她會喜歡別的人。如果真的有一天這樣的事情發生了,也許他會真的忍不住做出……非常黑暗,近乎於變態的事情來。
但當趙長寧抬起頭的時候,只看到朱明熾對殿外招了招手,劉胡進來跪下。
「趙承廉的案子,駁回徹查。」朱明熾將趙長寧的奏摺扔給了劉胡,「派人快馬加鞭送給副都御使。」
劉胡接了奏摺,應喏去了。
「皇上聖明。」長寧立刻給他戴高帽子。
朱明熾笑了一聲,聲音低啞難辨:「但願你……永遠覺得朕聖明吧。」他說,「過來。」
趙長寧平靜地抬起頭,一步步走到他身邊。等到了他身邊正要問他有什麼事,帝王突然拉下她抵著書案。
趙長寧沒想到他突然就動作了,慌亂之中抓著他腰間的佩綬,迎面撲來一股猛烈進攻的氣息。他的手控制著她的後頸迫使她也張開嘴,隨後滾-燙的舌進入她柔嫩的口腔,她的嘴根本合不上,一合上就要被他粗暴地咬開。就好像是野獸在啃咬她,有驚人的食慾,要把她整個人都吞下去。津-液沿著嘴角流下,酥-麻自相接處傳遍全身。
他怎麼了?
趙長寧在間隙間思考,但朱明熾很快察覺到了,他咬住了她的脖頸,這下尤其的狠,趙長寧有了痛覺,疼得細緻的眉頭皺了起來。
「以後在殿外,不許與同僚說話。」他輕聲說,隨後大手深入了她的衣襟。
長寧抱著俯在她胸前碩-大的頭,他的頭髮也很堅-硬,隨著他的吞噬,一股酥麻感渾身亂竄,長寧有些站不穩了。她斷續地拒絕:「不要,有人在外面……」而且還是白天啊,隨時會有人過來請安的。
但是朱明熾卻不聽她的:「沒有朕的旨意,沒有人會進來的。」
「但你說過……」說過如果她不願意,他不會強迫她的。
朱明熾抬起頭,低沉沙啞地說:「你不願意嗎?」他的手指在她的裡面攪和,她又十分的敏感,緊得難以更進去了。趙長寧也覺得體內有一絲莫名的空虛,而且帝王還在她耳邊加了一句:「朕的手指都動不了,你不願意嗎?」
一絲薄紅瀰漫上她的臉頰,趙長寧自然狠狠地瞪著他,只是在這時候的男人眼裡,這眼神是非常勾-人的。
他撩開了長寧的朝服。
長寧被他強迫著捲入情-欲中,因為難以容納他,發出斷續的低吟。
聲音如弦樂一般,忽高忽低,低的時候如乳貓低叫,聽得人快要發瘋了。朱明熾捂住了她的嘴。他啞聲對趙長寧說:「……坐上來。」
長寧看了眼那把金燦燦的龍椅,她渾身都在發抖。她第一個想到的是死,龍椅,還要不要命了?她不願意。但朱明熾卻不等她同意了,將她摟入自己懷裡,他手臂有力地控制她的身體。最後越來越重,長寧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了,朱明熾好像失去了控制,長寧只能掐他的背來緩解。
到最後她腦海中一片空白,被迫哭了出來。並不是因為難受,而是太過刺激了。她甚至無意地喊了聲:「朱明熾……」
帝王就舔她濕漉漉的臉頰,這無疑很刺激,他在她體內又漲大了。不夠,還不夠,他要把這個人完全地,揉進他的骨肉里。朱明熾又說:「……再叫朕的名字。」
等一切結束的時候,長寧的膝蓋和腿酸軟得不像自己的,有些搖搖欲墜。
她看著朱明熾的目光則難以言表,朱明熾一貫是個嚴肅冷硬的人,她不知道朱明熾剛才為何突然就……就像要吃了她一樣。
是的,她只能把那種行為形容成『吃』。
朱明熾的手輕輕地順著她的頭髮,抱著長寧在懷,他這個時候的語氣可以稱得上柔和了:「方才失控了些,痛不痛?」
趙長寧輕輕地搖頭,就是酸麻得像失去了知覺般,痛卻是不痛的,只是真的嚇到她了。
跟朱明熾做這種事,真的很可怕,每次都要被他逼崩潰一般。
這個男人看上去嚴肅克己,似乎對后妃並不怎麼熱衷,怎麼放到了她身上就這麼……這麼極端呢。
疲軟的身體靜靜地躺在他寬闊的懷裡,長寧竟然生出了些此刻寧靜的想法。她要做的事太多,想做的事太多。這樣的放空,她其實並不是不喜歡的。她漸漸地清醒過來,側過頭的時候,下巴嘴唇到鼻樑,瘦削而優雅。眼底有微弱的盈光。
朱明熾靜靜地看著她,手指微動。
他許久沒有說話。
而趙長寧的奏摺,很快被劉胡派人送到了副都御使那裡,副都御使跪著接了奏摺,去找宋宜誠商量該怎麼辦。
宋宅的偏堂里,宋宜誠看了奏摺後合上,臉色淡淡的:「這趙長寧倒是個人物。」
宋宜誠白麵皮,細長眼睛,長美髯,年近半百。這些老狐狸,說話探不出喜怒。
副都御使給他斟茶:「那您看此事皇上發話,想必是不會放任咱們……」
「你我心裡都是心知肚明的。」宋宜誠把奏摺放在一邊,「本來就是栽贓嫁禍,既然他有這麼個厲害的侄子,這事只能不再追究了。但是這事不能就這麼算了。」
副都御使疑惑道:「……如今還有什麼辦法?」
宋宜誠心道一聲蠢貨,難怪被周承禮壓得死死的。他慢悠悠地說,「趙承廉不下去,就始終是周承禮的一大助力。你如今雖然是副都御使,但在都察院說話還沒有周承禮管用。恐怕沒兩年你這個位置就要讓給他來坐了,你可願意?」
宋宜誠雖然看不穿皇上的用意,但他知道,其實皇上早就什麼都知道了。卻等這道奏摺上去了才發話,分明就是不願意理會。而且趙承廉不是什麼錯都沒有的,皇陵這個事情是栽贓他,這個案子是沒有指望了。但是原來一樁樁一件件的也不少,只要審問出來了,整他個外放貶官還是沒有問題的。
副都御使聽了連連應是,心想這老狐狸,事情都是他在操辦。他自己倒是一身輕,以後秋後算帳也算不到他頭上。
副都御使暗中叫人搜集趙承廉以前受賄的證據,趙家的人去提了幾次,都說是還沒完全審清楚,不能放人。
徐氏又求到了趙長寧頭上,長寧這次卻淡淡道:「這我沒有辦法。二嬸只能等,都察院的人從二叔嘴裡審不出來什麼,必然會放人的。」
趙長寧只怕他們嚴刑逼供,雖然這是不合法制的,但私下用刑也沒有人知道。能幫二叔洗脫的冤情她已經洗脫了。就看二叔熬不熬得過去了。三司法之間本來就有點水火不容,大理寺把手插去都察院比登天還難。
再加上朱明熾只是讓重審,而不是讓直接放人。都察院接著重審的名義也能拖一兩個月。
徐氏失望之極,然後也不再求他了。
審問過去了小半個月,都察院也沒有把趙承廉放出來。丹桂開遍京城,舉榜已放。
此時一艘回京的遊船上,周承禮背手站在船頭,看著兩岸掠過的景色。
京城快要到了。
他手裡拿著探子的密報,這是他匆匆返京的原因。
周承禮下船後上了馬車,回他的私宅換了官服,沉著臉前往大理寺。
副都御使正叫了都察院的人在開會。守在門口的司務見到穿著官服的周承禮,一驚就要行禮,但跟在周承禮身後的下屬抬手阻止了司務。然後周承禮就站在門外,靜靜地聽著裡面講話。
副都御使在裡面說話,說的就是趙承廉的案子,最近沒什麼進展,不一會兒就轉到了用刑上:「……趙承廉要繼續審,就是動極刑也要讓他招!不能再這麼拖下去了!」
趙承廉一直沒有被削官,底下的人不敢動大刑。鞭子一類的東西對於趙承廉來說管個屁用。
正說到這裡,只聽一個聲音淡淡響起:「我倒不知道,這都察院什麼時候能直接對朝廷命官動刑了。」
隔扇被打開,身著四品官服,面容俊雅的周承禮著走了進來,頓時全場寂靜了。
周承禮回來了!
在場誰不知道,副都御使就是要趁周承禮不在的時候整趙承廉,倘若周承禮在都察院,這大半個都察院都要聽他周承禮的,哪裡還有副都御使說話的地方,周承禮在都察院地位超然,就連高他一級的副都御使都不能比。
副都御使的臉色很快就變了。
周承禮原來想著趙承廉的事長寧若是處理得不好,他回來給她收拾個爛攤子也就是了。誰知道她膽子竟大,都察院大牢都敢闖!更讓他生氣的就是在都察院裡趙長寧還受了傷。
他的地盤裡竟然還出這種事!當真是他不在,這一個個的就忘了這裡是誰說了算的。
周承禮又是一笑:「諸位怎麼不說了?周某是最和善的人,絕不會計較的。」
周承禮在場,誰敢提給趙承廉動刑的事?均是面面相覷一臉冷汗。司務已經飛快地跑出去,端了茶奉上來。
周承禮緩緩地喝了口茶,道:「既然諸位不說,那就是我說了。此案證據不足,立刻放人!」
旁邊聽的副都御使自然不同意了:「周大人,你這恐怕是以權謀私吧?誰不知道趙承廉和你的關係!」
周承禮笑道:「李大人說得對,自然大家都知道我與趙承廉的關係,也知道李大人與我素日不和,不知道李大人扣押朝廷命官,還想施以極刑是什麼意思?倒不如我把這事說到皇上那裡,以權謀私的人是誰,恐怕就一目了然了。」
「你……你這是血口噴人!」副都御使如何抵得過周承禮的巧舌如簧,半天也說不出辯解的話來。
「看來李大人沒什麼想說的了。既然如此,」周承禮的茶杯放在了桌上,「就給我放人吧。」
長寧得到消息之後趕回了趙家。心想果然都察院還是七叔的地盤,有他在就好說話。七叔回來不到半個小時,都察院就放了人。
正房正在布置晚膳,家裡的男眷都在正房。長寧進了正房後一眼就看到了二叔趙承廉,他明顯瘦了很多,原來意氣風發的二叔不見了,變得有些沉默。
然後她看到了周承禮,他本來在陪趙老太爺的,聽到她回來後冷淡地看了她一眼。長寧莫名地背脊一寒。
「長寧。」這時候趙承廉叫住了她,他站起來走到長寧面前,聲音有些嘶啞:「長寧,這些天……為難你了。你的大恩二叔無以為報。以後你但凡有用得著二叔的地方,你儘管開口就是。」
「二叔客氣。」長寧讓他坐下,他剛從牢獄出來,底子大概還是虛的。
周承禮道:「二哥坐下吧,長寧救你是應該的,眼下還是該討論你以後怎麼辦。」
長寧卻聽他語氣還是有股冷意,寒意更甚。
趙承廉受了些折磨,人也不如原來有自信了,宛如被打磨了稜角一般。苦笑:「他們不會放過我的,只要我留在京內,便會狠咬不放,我心裡明白。」
「的確如此。」周承禮說,「都察院我尚能控制,皇上的心思卻是揣摩不透的。我倒是建議你主動外調,避開鋒芒。我看了都察院的證據,你可不是沒有污點的……雖然對你的仕途有些打擊,但總比被削官的好。」
趙承廉點頭道:「我在獄中想了許多,大概也只有這樣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日後總有機會的。我不在京城裡,說不定長寧還有晉升的機會。我看皇上雖不中意我,卻是賞識他的。」
周承禮聽了就是一笑,拍了拍趙承廉的肩:「好不容易救了你出來,你歇歇吧。」他看向站在一邊的長寧,語氣就沒這麼好了,「你跟我過來,我有話跟你說。」
長寧隱隱有些不祥的預感,不想去。
但七叔已經率先走出去了,她也只能硬著頭皮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