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定安看著倒在地上的傅夫人,眉毛擰在一起,吩咐護衛道:「把她綁起來,丟豬圈裡餵蚊子。」
護衛立即扛起傅夫人,從後門離開。
謝定安眨巴眨巴圓溜溜的眼睛,乾淨明澈,十分無辜的問:「二舅母,我這麼懲罰壞人,做錯了嗎?」
「沒有。」麗娘摸一摸謝定安的小臉蛋,柔聲說道:「你還是小孩子,抓壞人這種事情,應該交給大人來做。如果壞人抓走你們小孩子,該怎麼辦?」
「不怕,姑姑給我很多防身藥粉,一包藥粉能藥倒幾頭牛。」謝定安露齒一笑,露出尖尖的小牙齒,特別可愛:「爹爹安排人保護我,壞人想要抓走我,得看他打不打得過護衛。」
厲餘生一板一眼的說道:「娘和姐姐教我們,要保護好女孩子。二表嫂肚子裡有寶寶,我們要替你打跑壞人。」
「二表嫂,以後壞人再找上門,你別開門,讓人找我們教訓她!」厲唯一握緊小拳頭,小臉上露出氣憤的神色。
麗娘心裡一暖,招呼幾個小傢伙進屋,「你們二舅和二叔進宮去了,我陪你們去書房看書?」
幾個小傢伙齊刷刷的看向麗娘,眼中充滿熱切。
麗娘微微一笑,帶著幾個人去書房。
書房裡特別多的書,幾個小傢伙直接奔向牆角的木箱子,裡面裝著的全都是沈妄從昌平縣帶來的書籍,除了破案的古籍,便是他自己著寫的案例。
他們半點都不怕,看的津津有味。
麗娘很好奇,裡面有些生澀難懂的字,他們都認識嗎?
可看神情,倒像是全都認識。
她的眸光柔軟,撫摸著腹中的孩子,心中生出期待,想像著她的孩子,是否如同這幾個孩子一般可愛。
——
傅太傅在府中等了大半日,不見傅夫人回來,派人出去打聽,得來的消息,卻是傅夫人進了沈家,一直沒有出來。
「你們再去一趟,直接敲門,去沈家找人!」
傅太傅眼皮子跳動的厲害,有一種大事不妙的感覺。
「是。」護衛連忙離去。
傅太傅目光陰沉下來,原來他教豫王和秦王,與豫王親近,對乖戾的秦王,並不熱忱,看起來便不是好招惹的。
秦王登基第一件事,便是肅清朝堂的官員,他也是其中一個,冠冕堂皇的說他年事已高,讓他在家中休養。
這一休養便是將近四年,他再未進過宮。
傅太傅自然不甘心,一直活動,希望再重返朝堂。
眼見有了渺茫的希望,沈妄將鳶娘綁來丟在大門口,讓他顏面盡失,還願意與他來往的人,瞬間與他斷了個乾淨,只剩下唯一的一個至交,還願意拉他一把。
他的女兒嫁給沈家,沈家人,謝家人,長公主,全都沒有將他當做親家看待,甚至還在背地裡對付他,讓他的顏面盡失。
傅太傅心中存了恨意,尤其是有傳言出來,說是謝五郎即將要回京,皇上有意授命謝五郎為太傅。
斷人前程,猶如殺人父母。
傅太傅沒有打算再講究什麼情份。
這個時候,管家匆匆進來,將手裡的一封信遞給傅太傅:「大人,玉姑娘送來的。」
傅太傅接過信,撕開信封,抽出裡面的信紙,看完裡面的內容,他眸光一沉,「沒有用的東西,去了謝家這般久,一點事情都沒有辦成,反倒是要老夫幫她的弟弟。」
「老爺,您幫,還是不幫?」管家心裡很不安,覺得傅太傅這是兵行險招,弊大於利,不該去招惹謝家的人。
可事情已經到這一步,萬不可前功盡棄,就怕玉灼落入謝家人手裡,將太傅給供出來,謝家的人可不會放過他們。
傅太傅冷笑一聲:「幫,怎麼能不幫?不過想讓老夫幫她,先替老夫做成一件事。」
「何事?」
傅太傅還未來得及說,護衛匆匆趕回來稟報導:「老爺,不好了!沈家的人說夫人已經走了,不在沈家。」
「孽障!」傅太傅一拳砸在桌子上,面容十分扭曲,他還有什麼不明白,沈家故意捆綁住人不放,等他為這件事鬧起來,只怕落了把柄在他們手裡,然後好叫皇上有由頭將他給發作了!
「你去,告訴玉灼,謝家她是混不進去,可能謝家的人,早就發現她有問題,這才將她安置在別院裡,連謝家的大門都不讓她進。她想要報仇,如今之後一條路可以走。」傅太傅眼底閃過陰鷙,附耳在管家耳邊說道:「你讓她接觸麗娘,她剛剛從昌平縣回來,不認得玉灼。謝家的人,也無法想到,玉灼會從她這裡動手。」
管家瞬間明白過來,沈明棠很在意親人,如果麗娘有危險,謝家人一定會插手,這個時候他們可以設下埋伏!
「老奴這就去。」管家欲言又止,想問如果失敗了,該怎麼辦?
又覺得這話太長他人威風,滅自己的志氣。
管家不敢去觸傅太傅的眉頭,當即去辦。
——
玉灼心中焦灼不安,最近這段時間,她發現一個問題,張二虎嗜賭,尤其是送菌子來之後,他嘗到甜頭,再次往府里送東西,廚娘只有這麼一點大的能力,哪能次次幫助他?
上次玉灼沒有忍住出面之後,廚娘以為她是個心善的人,將張二虎領到她的面前來,張二虎將她給認出來了。
以此來威脅她,從她這裡換取銀子。
玉灼對張家人心寒,可張二虎卻未曾欺負過她,甚至還幫她說過話,對張二虎痛下殺手,玉灼下不了手,只能請傅太傅幫忙,管束好張二虎,讓他走上正途。
只不過,她一件事都沒有辦成,也不知傅太傅願不願管。
玉灼等的心焦,看著站在不遠處盯著她的人,不敢露出半點端倪出來,即將要坐不住的時候,婢女匆匆進來。
「你來作甚麼?我不是安排你去廚房裡了嗎?」玉灼呵斥一聲婢女。
婢女面色一變,撲通跪在地上,哀求道:「小姐,我老子娘病了,我想請假去伺候他們,等他們好全了,再回來。」
玉灼皺緊眉心,不耐煩的擺一擺手:「你去吧。」然後吩咐沈明棠派來的婢女,「你們支五兩銀子給她。」
新月從袖子裡取出五兩銀子給婢女。
婢女感恩戴德的離開。
玉灼端起一杯茶水喝一口,突然面色一變,放下茶杯,捂住自己的肚子道:「我要去茅房出恭!」
新月連忙攙扶玉灼去茅房出恭,先去裡面轉悠一圈,沒有發現什麼異樣,她扶玉灼進去,站在茅房外守著。
玉灼在新月進去翻找的時候,一顆心快要從嗓子眼跳出來,看她什麼都沒有找到,不禁鬆一口氣。
她關上門,解開褲子蹲在木板上,卻不敢有異動,就怕新月站在外面盯著她的一舉一動。趁著她拿廁紙的時候,從牆壁封里抽出一張紙,她快速的看完,隨著廁紙一起扔進茅坑裡。
玉灼壓下心裡的驚濤駭浪,從茅房裡出來。
新月扶著她回屋,玉灼洗乾淨手,躺在榻上。
抓麗娘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身邊還有兩個寸步不離監視她的人。
這件事得好好琢磨一番。
——
第二日一早,玉灼梳妝好,將窗子推開,晴空萬里,她唇邊露出一抹笑容:「我今日想去鋪子裡逛一逛。」
新月回絕道:「夫人,主子有命令,您有身孕,養胎期間,哪裡都不能去。」
「我是有身孕,不是你們的犯人!」玉灼突然來了火氣,捧起桌子上的茶壺,「啪」的砸在地上,怒聲說道:「若是一點自由都沒有,我肚子裡的孩子不生了!」
玉灼半點不作假,她突然用拳頭砸自己的肚子。
新月與伴月無動於衷,冷眼看著玉灼傷害自己:「夫人說過了,誰傷害肚子裡的孩子,便將人關進詔獄,即便是您也一樣!」
玉灼臉色驟然大變,眼睛裡幾乎要噴出火來,死死瞪著兩個人。
她一扭頭,走出屋子,去後院裡尋找逃出去的機會。
玉灼心知這是一座囚牢,不僅僅只有兩個婢女,暗處還有不少人盯著她。她如果敢逃,說不定沈明棠會藉機,讓人錯手殺了她!
她扯下樹葉子,扔在荷塘裡面。
驀地,玉灼眼睛一亮,看著荷塘,又看著荷塘邊的一堵牆,她聽說這宅子臨護城河而建,便是活水,那麼隔壁的宅子,是不是與荷塘想通的?
玉灼突然計上心來,想到逃離的法子。
不過,她得找人幫忙。
玉灼靜下心來,等下次張二虎上門。
——
傅夫人被臭氣熏醒過來,她胃裡一陣抽搐,想要嘔吐。
耳邊是蚊蟲的嗡嗡聲,密密麻麻的蚊子叮咬她的臉。
傅夫人想要動,雙手雙腳全都被捆綁住,她只能一點一點往外挪。
豬圈裡兩頭肥豬,將她堵在角落裡,她根本挪不出去,想要求救,嘴巴被堵住。只能屏住呼吸,絕望的搖頭,驅趕蚊蟲。可這蚊蟲根本驅趕不走,嗡嗡的叮咬她,頭上、身上、手臂上到處都瘙癢,她根本沒有辦法抓撓,在牆壁上磨蹭緩解身上的癢。
煎熬的餵了一晚上蚊子,第二日豬圈的主人來餵豬,這才發現傅夫人,將人給解綁放了。
傅夫人快瘋了,一出豬圈,趴在地上嘔吐。
胃裡本來沒有東西,酸水全都吐出來,她癱軟在地上。身上全都是臭烘烘的,那股味道熏的她,胃裡又是一陣翻湧,她勉強的撿起一根燒火棍,撐著自己走到街上。
街上的人看見她,神色怪異,嫌惡的捂住鼻子退散。
傅夫人臉色難看,心裡對麗娘恨到極點。
好不容易回到傅家,門仆看她狼狽的模樣,瞪大眼睛,「夫……夫人,你的臉!」
傅夫人的臉很痛,很癢,但是她的手血肉模糊,昨夜為了止癢的時候,在牆壁上蹭,皮膚全都被蹭傷,沒有一處完好的。又髒兮兮的,壓根不敢抓。
「快讓人端熱水去房裡。」
傅夫人吩咐完人,讓下人扶她回房。
下人們臉色扭曲一瞬,強忍著噁心,將人扶到房裡。
傅夫人立即去淨室洗了幾盆水,仿佛被醃入味,她的皮膚都是臭的,壓根洗不乾淨。
熱氣一熏,渾身癢的難受,她抓撓一下,觸感不對,她連忙從浴桶里起來,對著淨室里的鏡子一照。
「啊——」
傅夫人尖叫,「啪」地將鏡子給砸碎。
傅太傅聽到聲音進來,看見傅夫人的臉嚇的往後一退,整個臉全都腫起來,密密麻麻全都是蚊蟲叮咬出來的包,看起來很令人噁心,他眼中閃過厭惡:「你、你這還是怎麼搞的?」
「麗娘!是麗娘這個賤人,她把我捆綁丟進豬圈裡!」傅夫人崩潰了,憎恨道:「我不會放過她的!一定要讓她付出代價!」
「閉嘴!」傅太傅額頭上青筋跳動,「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你留在府里,哪裡都不許去!」
「老爺,我丟的可是你的臉,你就這樣放過他們嗎?你甘心嗎?」傅夫人雙手抓住傅太傅,眼中充滿了癲狂之色:「我是麗娘的繼母,她的長輩,她將我丟進豬圈裡,不敬長輩,可是犯了大罪!我們告到御前去,皇上有心包庇他,那些言官呢?他們會准許皇上包庇嗎?」
傅太傅心中一動,臉色稍稍緩和,轉過身去,實在不想看她的臉:「你這就去找御史大人,一同進宮告御狀!」
傅夫人見傅太傅鬆口,她重新換一身衣裳,去找御史大人一同進宮,如此不用受鞭刑和杖刑。
她心裡打著如意算盤,聲淚俱下,賣慘說服御史一同進宮。
內侍將二人帶到勤政殿,劉公公詢問道:「御史大人,您此事來,有何要事?」
「公公,傅夫人來告御狀,伸張冤屈。」御史大人一根腸子直到底。
傅夫人臉色一變,還來不及說什麼,劉公公笑了一下:「咱家進去通傳。」
劉公公進了勤政殿,不一會走出來,諱莫如深的看向傅夫人:「皇上說告御狀按照規矩,需要杖刑三十,您確定要告?」
傅夫人走到這一步,已經沒有退路,咬緊牙關道:「告!」
「您請隨咱家來。」劉公公請傅夫人與御史大人一起進勤政殿。
傅夫人一眼看見沈明棠,她手裡牽著謝定安,謝定安的手綁著繃帶掛在脖子上,心裡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下一刻,沈明棠冷聲說道:「傅夫人,你昨日打傷我兒子的手,將你丟進豬圈裡,小施懲罰。你既然不依不饒的告御狀,我怕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