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林永和哥哥父親吃完早飯後,林康就去老丈人家了。
昨天林康去老丈人家裡,鄰居告訴他人家一家人去城裡走親戚去了,今天不回來。
老丈人確實有一堆富親戚在城裡,林康也就沒說什麼。
回家幫林有為打魚,打算今天再去找老婆。
林有為提著一團卷好的漁網準備出海打魚。
林永跟在後面一起去。
走到海岸邊,林永對父親說:「爹,你先自己去捕魚,我去別的地方轉轉。」
「你要去哪兒瞎轉啊!不出海,是不會有大收穫的!」
林有為知道林永就是個小孩子脾性,貪玩得很。
讓他坐船出海打魚,他嫌暈船;讓他去船上幫忙綁螃蟹,他說怕夾手。
成天就挽著褲腿兒在海灘上,像小孩一樣撿幾個扇貝就算為家裡做貢獻了。
「爹,我知道。我就想去試試自己趕海。」
林永也不好多做解釋,「爹你快去捕魚,別誤了時間。」
林有為癟了癟嘴,覺得林永又是懶癌犯了。
林永走在海邊,看見一群小孩子手裡拿著大桶和小耙子,在一片礁石區挖東西。
潮水還沒完全退下去,很多寄居蟹在石縫裡爬來爬去。
林永沒有在這片礁石區停留, 而是往漁村後面的一塊區域去了。
他記得這一塊礁石區,常年都是無人收穫,所以大家口口相傳這邊撈不到好貨,就沒人往那裡去了。
後來有個男孩在那塊無人礁石區玩時,發現了一大窩狗爪螺。時間大概就是這幾年。
狗爪螺學名鵝頸藤壺,在任何一個時代這種海鮮都是極其珍貴的。被稱作來自地獄的海鮮。
林永四下看了看,沒有人跟著他。
他踩在海水裡,走到那塊礁石區。
礁石上掛著一塊塊貼得緊緊的帽貝。
林永拿著桶,用小鏟子將礁石上稍大的帽貝都給撬了下來。
這些帽貝,口感和鮑魚差不多,營養也基本一樣。
只是個頭兒太小,都是小孩子喜歡撬著玩。
靠這個掙錢,怕是累死也掙不了幾塊。
張惠才生完孩子,吃點這種貝類還是很有好處的。
既然看到了,林永順手就撬了帶回去。
他又移到一塊零碎的礁石區,在裡面翻到幾隻正在吐泡泡的梭子蟹。
林永把桶擱在礁石邊,戴上橡膠手套,伸手狂抓一頓。
幾隻螃蟹被哐哐扔進桶里。
到了那片出過鵝頸藤壺的礁石後,林永伸手在下面掏了幾下, 就摸到了硬貨。
他用鏟子將摸到的東西全都給鏟了下來,一坨坨撞進自己的桶里。
最後留了一茬,任其繼續生長。
起碼有三斤鵝頸藤壺,要是拿去聚福樓賣,這價格比黃唇魚可高太多了。
林永在海邊,又翻翻撿撿了好一會兒。
前世他最窮的時候,逼不得已四五十歲的年紀了還去海邊趕海撈吃的。
那段時間國家禁漁,林永餓得頭暈眼花的。
別的活兒人家又不要他做。
只好還沒退潮就去海邊等著撿海貨。
幸好那時候別人的日子都紅火起來,沒人和他搶趕海。
他靠著海邊的小螃蟹,帽貝,還有灘涂里挖到的花甲蛤蜊,熬過了那段時間。
林永提著一桶海鮮回到家裡,他用草帽蓋住自己的桶,免得被別人翻看。
張惠在院子裡織網,孩子一睡著她就得繼續織網。
她就是一刻都閒不下來,能多掙一點是一點。
「林永,你不是和父親捕魚去了麼,這麼早就回來啦!」
張惠看到林永提著一桶海鮮,就知道他肯定是去趕海玩兒了。
「我去找季老三,馬上就回來。」
林永拿了兩斤鵝頸藤壺,去季老三家裡找人。
季老三正愁沒人賣貨給他,看到林永過來,連忙給他倒杯茶。
「老兄,別這麼客氣,我就是給你拿了點貨,你看看。」
林永把桶蓋掀開,露出裡面的鵝頸藤壺。
季老三眨著眼看了半天,沒看出個名堂。
也難怪他不認識鵝頸藤壺,市面上幾乎沒有這玩意兒。
而且有種有毒的藤壺和鵝頸藤壺長得很像,不是行家難以分辨。
「季老三,你這啥眼神,這可是鵝頸藤壺!」
林永打算把這兩斤藤壺拿給季老三,讓他自己去城裡賣掉。
「你確定是鵝頸藤壺?都多少年沒見到過了,你哪兒來的?不會是哄我的吧!」
季老三會懷疑也正常,林永只說:「是我趕海時發現的,就這一窩。」
「咱們可是好兄弟,我騙你幹啥?」
「你騎上你的柴油車,咱們一起去城裡。賣出來的價格我分你一半。」
季老三簡直看不透林永,這小子突然這麼幫襯自己究竟圖個啥,自家人都沒對他這麼好。
兩個人坐在柴油車上,很快就到了城裡一家酒樓。
這次林永沒去聚福樓,而是去了一家洋人開的餐廳。
他和季老三提著捅,在門口請服務生傳了話。
很快就有一個戴著高高廚師帽的白人廚師走了出來。
這家洋人酒樓是政府專門招待貴賓或者國外使館人員的,林永知道後來這裡出了一道名菜「熟醉藤壺」。
白人廚師看了林永桶里的東西,說了一句:「oh!great!I want it!」
隨後就有酒店的經理負責來和林永談價格。
林永豎起1個指頭,「100歐一斤,不能再少了,這藤壺品相極好,你們去別處找不到的。」
白人廚師已經把桶里的東西給拿走了,經理摸了摸額頭。
「這麼貴,你怎麼不去搶!」
又是這句話。林永抬起下巴,「你們這酒店清蒸海鱸魚都50一斤,你們不也搶嘛!」
這個時候的淡水鱸魚養殖技術不太好,全靠海鱸魚充數。
剛出船的海鱸魚賣給魚販子才2塊錢一斤。
酒店收購頂天了也只會給魚販子4塊錢一斤。
這家洋人酒樓根本不會在意那一點點錢。
「而且這是鵝頸藤壺,一年都挖不倒幾茬,你不要我去別家了。」
林永提起地上的桶作勢要走。
戴帽子的大廚連忙攔住他,「NO,NO,stay!Please.」。
經理忙拉住林永的桶,小心翼翼地說:
「行,大師傅第一次想要的海貨,我就買了吧。以後有貨還是賣我們這兒來,你過來我給你拿錢。」
如果再過三十年,這種品相的野生鵝頸藤壺起碼得600歐以上才能買到了。
林永和季老三一人拿著一千塊錢。
季老三又是一陣震驚,自己就出了個柴油車,費了幾毛錢的油。幾乎是空手套了一千塊啊!
「咋了,嫌少了?」
林永瞅著季老三那副半天沒反應過來的表情。
「不少,不少!很多了!」
林永去集市買了一瓶白葡萄酒,又買了幾根香草。
季老三一路上笑得合不攏嘴,他最近幾天的財路都是林永給帶來的。
林永回到家後,把廚房裡的鵝頸藤壺給清洗乾淨。
用白葡萄酒泡著香草,做了一道酒香撲鼻的藤壺肉。
林康今日去老丈人家裡,一家人依舊不在家。
鄰居還說,估計這次要去走親戚走個好幾天了吧。
林康又空手而歸,回來和林有為繼續捕魚。
林有為和林康兩個,今天只捕了一些小雜魚, 賣給魚販子得到了十多塊錢。
林永這邊,把帽貝串了點香草根煮熟,香氣四溢。
吃飯的時候,林永把食物端上桌。
林有為看到那道菜後,嚇得大罵一聲:「小兔崽子,你去哪兒弄得藤壺!你想毒死我們全家是吧!」
林有為還以為那是普通藤壺種,吃了毒不死也得上吐下瀉進醫院去。
林永差點挨打,張惠攔在他面前,不讓林有為打他。
「爹,你聽聽阿永怎麼說,您先彆氣。」
林康倒是有點眼力,他盯著那盤藤壺,問道:「小永,這該不會是狗爪螺吧?都十幾年沒見到過了。」
「嗯,哥,就是狗爪螺。沒毒,能吃的。」
林永扯了一塊肉,放進嘴巴里。
滿嘴都是濃郁的酒香和馥郁的香草氣味。
「小永你去哪兒找到這玩意兒的?狗爪螺現在可稀奇了。」
林康小時候還掏過一次狗爪螺,後來環境劇變,對生存環境及其敏感的狗爪螺就變得越來越少。
十幾年都沒聽到有村民找到過。。
「我今天去礁石區趕海時,無意中發現的,快,惠惠,哥,老爹,你們坐下吃吧。」
「還有帽貝,帽貝也挺好吃的。」
林永還買了一斤油炸花生米給父親下酒。
林有為知道自己罵錯了,緩緩坐下來,面色尷尬。
他習慣了看林永不順眼就罵一頓 ,雖然知道罵了也沒啥實際作用,但就是忍不住想罵。
哪家父母看到孩子不爭氣,都是恨鐵不成鋼。
更何況林永之前還偷雞摸狗過好幾次,可把林有為急壞了。
林有為夾了一塊藤壺肉,嚼了幾下,又突然想起了什麼,說道:「哎呀你個敗家子,這可是狗爪螺啊!怎麼就煮了呢!拿去賣了還能補貼補貼家用!」
一家人一邊吃一邊心疼錢……
林永笑道:「我一共找到三斤,和季老三一塊兒去城裡賣了兩斤。我和他一人一半錢,我拿了一千塊呢。」
林康對弟弟最近的行為有些不解,分明自己去城裡賣了能拿兩千。
為啥非要拖上季老三去分一杯羹。
但他不是個話多的人,也就悶在心裡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