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兩人走走停停,在不知道第幾個轉眼的地方,看到了白蓉的車。
拉開車門上車。
「怎麼買這麼多東西,那錢都是大風颳來的嗎?不知道節省一點,我和你爸在家省吃儉用的,你一天在外邊花完了。」
「買了些你和爸愛吃的。」
「你省點錢比什麼都好,還我和你爸愛吃的,你知道我們喜歡吃什麼嗎?你要是能好好學習,我和你爸什麼都不用你買就能高興很久。」
周兮不再說話,安靜的坐在後排任由白蓉說著,手中的購物袋就像是燙手山芋,不知如何是好,她也沒有想到她只是想給他們買些愛吃的而已,怎麼就引起白蓉的這麼大反應。
「回來一次,比我們在家一周花的都多,你還沒有掙錢,不知道掙錢的難,不知道社會的險惡。」
「你不是很有本事嗎?有本事還讓我來接你們,你們不會自己回來嗎?」
「你弟的額頭怎麼了?就不會看好你弟弟,讓他受傷。」
「不小心撞了一下。」
「我沒事,和姐姐沒關係,是我自己不小心撞到的。」
兩人的聲音同時響起。
「你還替她辯解,是她沒有看好你。」
「媽,真和我姐沒有關係,是我自己不小心撞上購物車的手把的。」
周鑠還在極力的辯解,在他的印象里,冤枉了別人就是要解釋,更何況那個人是他姐姐。
「你就向著她吧,就你倆關係好。」白蓉咬牙切齒的說著,用手使勁的敲了敲周鑠的腦袋。
周兮全程都沒有出聲,習以為常的看著車外的風景,腦海里不由得想起那對姐弟,不知道他們到家了沒有。
「江隨之,你看看你的車,怎麼就壞路上了呢。」
路邊,藍顏枝雙手叉著腰,小辣椒的脾氣沖江隨之喊著。
江隨之左右看了看自己的電瓶車,沒有明顯的狀況,估計是電路斷了。
「還不是你太沉了,給我的車壓壞了,你給我修車。」
「你不要冤枉我好不好,你剛才要是不過那灘水,車說不定就不會壞!」
「好了,啥也別說了,讓我媽來接吧。」
「姑姑今天不是有案子嗎?有時間來接我們?」
藍顏枝雙手搭著,想要擋著點太陽。
江隨之看了看時間,差不多了。
「應該下庭了」。
他毫不猶豫的給藍鈺優撥了一通電話過去。
這邊,藍鈺優剛從法庭上下來,一身幹練的灰色西裝,成熟的低馬尾束髮,無不透露著她的專業。
「喂,兒子,怎麼了?」
「媽,我的車被我姐給壓壞了,走不了,你來接我倆好不好。」
「我沒有,姑姑,是他的車質量不好,才壞的。」
藍鈺優笑了笑。
「在哪裡?我剛下庭,過去估計需要一會兒,你們先聯繫拖車把電動車拉走。」
「好,我們在……」
江隨之看著路牌給藍鈺優報了個地址。
掛斷電話。
「藍律師,走啊,去吃飯,你可是這個案子的大功臣,可要好好慶祝一下。」
「下次吧,我孩子車壞了,讓我去接他。」
「行行行,下次吧,孩子最重要。」
「先走一步。」
比拖車先來一步的是藍鈺優。
「媽,你怎麼這麼快就到了。」
江隨之看了看表,也才過去了十幾分鐘而已。
「快嗎?還行吧,快上車。」
「怎麼買這麼多東西」?
「哦,給你和爸買了些吃的。」
「兒子懂事了,有給我買我最愛的海苔了嗎?」
看著提起吃就來興趣的老媽,江隨之也是無奈。
「當然買了,還買了好多。」
「那就謝謝兒子了。」
「姑姑,我明天和江隨之想要先去京城。」
「不和我們一起嗎?」
「不了吧,我們的生日禮物還沒有選好。」
訂製是肯定來不及了,他們只有明天早點回去,去商場裡逛逛看有沒有現成的。
「禮物不禮物的不重要,只要你們去了,你奶奶就高興。」
「這是我們的一點心意嘛。」
「你們長大了,自己決定就好。」
孩子長大了,不能過多的去約束孩子,要讓他們去適當的飛翔,他們不是溫室里的花朵,也不願意做溫室里的花朵。
他們渴望並想要得到自由,這時候,作為家長就要選擇適當的去放手,讓孩子自己去感受這個社會,而不是替他們去做決定,或者說去說服他們的決定。
「有一點,就是一定要注意安全。」
十幾歲正值小孩子心智成長的階段,要尊重他們的想法,同時也要理解他們的行為,不要直截了當的去否認他們。
花開有期,各自芳香。
周家,晚上飯是蔣紅梅做的,白菜燉肉,涼拌西紅柿,白蓉看了一眼後,就十分嫌棄的離開了書房,周董興的臉色也有些不太好。
「天天都是這,一點肉沫都沒有……」
嘴上抱怨著,周董興還是沒少吃。
白蓉一直在屋裡待著,不出來吃飯,周兮去臥室叫她,只能聽到她接二連三的抱怨聲。
「是少給她花的了嗎?看看做的那飯,餵豬豬都不吃,我不去,你叫我我也不去吃。」
「我也不知道你奶奶怎麼想的,有多少菜不做,偏偏炒白菜,連點油都不捨得放。」
「她女兒來的時候,又是煮雞蛋,又是燉排骨的,現在吃白菜了,有好東西都給她女兒留著呢。」
周董興有個妹妹,和他差了三歲左右,周兮出生那年,周靜興才結婚,他們的父親,也就是周兮的爺爺,去世的早,從小周家都很窮,蔣紅梅一個人拉扯著兩個孩子長大,沒有再嫁,周董興讀到了高中就去社會上找工作了,周靜興讀到了初中就沒有再去學校了,年紀小的周靜興沒有地方工作,家裡又供不起她接著讀書,後來,有一個紡織廠招工,需要交錢,蔣紅梅拿不出那筆高昂的費用,就沒有讓周靜興去,最後,在她結婚的那年,為了不讓婆家看不起,用了所有的錢,給周靜興找了個化工廠的女職員的工作,這麼多年以來,蔣紅梅都覺得自己有愧於周靜興。
所以,在周董興和白蓉結婚以後,周董興為了盡孝,沒有搬出來住,而是和蔣紅梅住在一起,發生了很多不可避免的婆媳矛盾。
「她恨不得對村裡的傻子都是一個乖,一個妞兒的叫,到我這都不給我好臉色。」
「讓她在市裡邊接你弟,你看看市裡頭的家髒成什麼樣子,她都不知道收拾收拾,整天往床上一躺,那家不是靠我一個人維持起來的。」
「咱家現在還有四十多萬的貸款沒有還,我和你爸的壓力很大。」
「…………」
「我爸讓你去吃飯。」
「他怎麼不自己來叫我,我不吃,你和他說。」
「嗯。」
睡覺之前,白蓉很大聲的將廚房的門給打開,嘴裡還振振有詞的說著。
「哎呦,鑠鑠沒有吃飽,他說晚飯沒有肉,他不想吃。」
「我的兒子啊,想吃個肉都沒有,沒事,媽給你炒雞蛋。」
周兮已經洗漱完準備睡覺了,周鑠也坐在床上看著書,耳朵聽著門外的嘟嚕聲。
她只是愛說而已,她只是喜歡說而已,她還是很關心自己的,她對所有人都這樣,不是只對自己這樣而已。
周兮時常這樣安慰自己。
白蓉當了十幾年的老師,有時會分不清家庭和工作,把工作中的情緒代入到家庭中,仿佛所有人都是她的學生,都要聽她的,不聽就是不尊重她。
哪有那麼多聽話的人,以前的周董興就是這樣的。
在周兮和周鑠的小時候,他倆經常吵架,周董興聽不慣白蓉的每日嘮叨,碎碎念。兩人從起初的拌嘴到最後以吵架結束,他們都見怪不怪了。
從開始的相勸,到後來的關門當做看不到,大多數的起因還是因為白蓉的一句「窩囊廢。」引起的。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改變的呢,大概是白蓉甲狀腺結節暈倒在講台上周董興開車去接的時候,去醫院,檢查出來白蓉不僅有甲狀腺結節,還有高血壓,平時的脾氣一定要穩定,不要急躁,不要有太大的起伏。
從醫院回來之後,不管白蓉怎麼說,周董興都不會說一個字反駁,任由白蓉怎麼說,他就是當做聽不到,他也不會和白蓉一樣找周兮說壞話,就一個人默默的忍受著,他試著去理解白蓉,理解她工作的勞累,為了這個家的付出。
窩囊廢,啃老,成績,壓力,房貸,為了這個家,錢,還款,借錢,討債……是這個家經常出現的字眼,也是每次閒談逃不過的話題。
聽一次,聽兩次,每次都聽,現在周兮可以眉頭都不皺一下的就將白蓉要說的話的內容給說出來。
她很喜歡這個家,有愛她的爸爸,奶奶和弟弟,也有她覺得愛她不會表達的媽媽。
她從小在塘西縣長大對這裡的感情很深厚,這裡的每一株花草都見證著她的成長。
這裡沒有她的同齡人,她也沒有所謂的的竹馬和發小,村子裡和她差不多大的都要比她大上兩三歲,比她小的白蓉不讓她和人家玩,嫌人家幼稚,所以,周兮的童年是孤獨的,沒有好朋友,沒有電視機,沒有興趣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