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夭和璟離開五神山,回到了塗山府。
上次璟拜訪中原各大氏族,許多氏族都對璟的提議大為心動,因而想要搶先與塗山氏合作。聽聞小夭和璟回府,他們就急忙登門拜訪。
一時之間,西陵氏、曋氏、姚氏等各大氏族紛至沓來,整個府邸變得熱鬧非凡。
這突如其來的訪客潮確實令人應接不暇,不過璟和塗山府眾人沒有感到絲毫厭煩,反而以禮相待。瑱兒也在一旁學著爹爹如何待客,如何在複雜的人際關係中尋求平衡點,如何在利益與情感之間做出明智的選擇。與這些氏族保持良好的關係,對塗山氏未來的發展有利無弊。這也是璟離開前為瑱兒做的力所能及的事情。
中原各大氏族關係複雜,小夭覺得有點頭痛,索性就躲開了,由璟和瑱兒應付。好在他們是為塗山氏而來,小夭不出場也無妨。偶爾有幾位氏族夫人、小姐提出要拜訪小夭,被璟不動聲色地推脫了。等客人離開時,再準備一份得體的禮物,這樣既不至於得罪他人,也不至於叨擾小夭,兩全其美。
不過此後西陵小姐性子疏懶,不好宴客訪友的名聲在各大氏族中聲名遠揚。人們對這位不喜露面的西陵小姐更加好奇。
只有在昶登府看璟時,小夭現身和昶大賭了幾局。但是小夭賭運不佳,連連失利,氣得她連飯都吃不下。
隔天昶又登府了,璟罕見地與昶對賭,將小夭輸了的錢又贏回來了。小夭樂不可支,離戎昶的面色十分陰沉。這塗山氏商隊承建離戎氏的賭坊,掙了不少錢;塗山璟為了哄西陵玖瑤開心,也從他身上掙了不少錢!偏他又不能從塗山璟嘴上討到什麼便宜,氣得他在塗山府吃飯時,多飲了兩瓶上等佳釀才氣順!
小夭待在塗山府的這段時間依舊是練箭、製毒,偶爾指導瑱兒箭術。離開塗山府的半個月瑱兒進步很大,用尋常的木弓射草人,已經可以做到連發連中。於是小夭讓瑱兒練習移動靶。每日午時,命人用靈力幻化為飛鳥,瑱兒練習射鳥。等到可以做到箭無虛發時,小夭再教進一步內容。
不知不覺間,回到塗山府也已過了半月。
一日,小夭梳頭時把頭髮勾住了,璟幫小夭慢慢鬆開勾住的頭髮,還幫小夭綰了個簡單別致的髮髻。
平日裡璟看苗圃給小夭綰髮,也有心留意。後來他綰起頭髮來得心應手,令小夭驚嘆。要不是知道璟的為人,小夭還以為璟經常給女孩子綰髮。但在她一番凝視之下,璟的眼神依舊澄澈清明,最終小夭只得為自己的疑慮而生氣。很多次小夭的髮髻散了,都是璟默默整理的。
璟將小夭的髮絲梳理整齊,挽好髮髻,小夭握住璟的手,露出明媚的笑容。
突然小夭眉頭緊皺,她又按了按自己的手腕,搖搖頭說:「沒道理呀?」
璟問:「小夭,怎麼了?」
「為什麼我們還沒有孩子?」小夭仰起頭,很是不解的望著璟。她沒問題,璟也沒問題,為什麼他們還沒有孩兒?
小夭一直都是被愛的,璟從不拘束著她,也不會用世俗對女子地規約束縛她。璟覺得小夭原原本本,暢意自在的樣子就很好。左耳和苗圃也是偏愛小夭的,事事以小夭為先。小夭無懼任何事,哪怕連閨房之事,她也可以直言不諱。
璟驚慌失措,整個人如被雷擊,結結巴巴不知道說些什麼。
小夭盯著璟發呆。
璟把小夭扶到榻上坐好,溫柔地問道:「小夭,我們不是有了珍兒寶兒了嗎?這些年有珍兒寶兒陪著你,不也很開心嗎?小夭,有我,有左耳苗圃、珍兒寶兒陪著你,你不高興嗎?」
「高興高興!」小夭很肯定地說道:「可是珍兒寶兒是左耳和苗圃的孩子,我想要有一個我們自己的孩兒。男孩兒像你,女孩兒像我,璟,你不想嗎?」
「想。」璟毫不猶豫地應道。他也曾有過奢想,有一個孩兒像小夭,但他不敢奢想有一個孩兒像自己。人人都說青丘公子智計過人,天下無雙,任何事情經他之手尚有轉圜餘地。璟亦是一個只要有一線希望,就敢盡力一搏的人。可對於小夭,他不敢賭。有孩兒,很好;沒有孩兒,也很好。他此生所願,並非子嗣,而在一人。
「小夭,就我們彼此可以嗎?我會一直陪著你不離開,我們去大荒內外,海角天涯四處遊蕩。若是哪一處你喜歡,我們就安居下來。若是乏了,再尋新的去處。」璟懇求道,小夭可以感受到他心中的不安。
「璟,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為什麼提到孩兒,璟不僅沒有高興的樣子,反而滿是憂慮。
「小夭,我……我……」
「璟,我要聽實話。」
璟低下頭,偷偷打量小夭,緩緩說道:「我少時在族中經閣修習,偶見先祖記載,塗山氏有一術法,可免女子有孕。每次我們…我…」
「你的意思是說,每次,每次我們…你都使了術法,就是不想令我有孕!」小夭又氣又惱,她抓著璟的胳膊問道:「為什麼?為什麼,璟?你不想同我有孩兒嗎?」
一直以來的經歷,令小夭極度缺乏安全感。每當出了問題時,她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不夠好,才會被人舍下。即使是面對璟,有任何異動,她也不免擔心。璟有了秘密,卻不告訴她,這讓小夭非常緊張。
「不是的,小夭!不是的!」璟急忙解釋:「同你有孩兒我亦很欣喜,可我承受不了失去你的後果。神族女子自古生產艱難,小夭,你體質特異,更是要兇險許多。此生有你,已是我人生幸事。我不敢再奢求其他,唯怕上蒼賜予我什麼,又奪去我什麼。可我斷然不能承受失去你的後果!小夭,對不起,我不該瞞著你!對不起,小夭,我不該瞞著你!」 說到最後,璟已濕了眼眶。令小夭難過或置小夭於危險的境地,皆非他所願,可他卻無法避免。
「竟然是如此!」小夭從榻上跳起,來回踱步:「竟然是因為我!我從來沒有這麼憎恨過自己靈力低微!」
「小夭,不是的,不是你的問題!是我不好,是我讓你難過!」璟很著急,他真希望小夭將自己揍一頓,而不是暗自神傷。
「還有你,你竟然瞞了我七十年!你怎麼可以瞞著我這麼久?你怎麼可以替我做決定呢?就算是為我好也不行!」
小夭很生氣,有的傷害不是以恨之名,恰恰是以愛之名。小夭害怕,當外爺和瑲玹瞞著她,替她做決定的時候,即使是為了她好,卻沒有考慮過小夭的感受。沒有考慮過這是小夭自己需要面對的事情。
她要和璟廝守一生,自然是無論什麼問題都要共同面對。
「小夭,是我的錯!你要怎麼打我,罵我,罰我都可以。我求你不要怪自己,更不要生自己的氣。」璟已是淚雨朦朧,內疚不已。
「你給我出去!」小夭指著璟道:「我不想見到你,見到你我就生氣!」
她覺得又氣又委屈。因為靈力低微,所以這不可以,那不可以,大家都得照顧她。她自然知道璟是為了她好,可她覺得自己像個累贅,這種感覺非常難受。
「小夭,是我的錯,你想要我怎麼做都可以……」
「出去!出去!」
見小夭這麼生氣,璟只能走到門外。他一走,小夭就將門關上了。璟在門外連聲輕喚小夭,沒有人回應。他只能走到窗前,靜靜看著她。
小夭從屋內快步走到窗前,璟很欣喜,想讓小夭消氣。就聽小夭喊道:「我不想見到你,你這個騙身騙心的大壞蛋!」,隨後關了窗戶。
璟的心又沉了下去,他像從前的葉十七一樣,靜默不語,在屋外等著。
園子裡的人都震驚不已!夫人竟然說公子是騙身騙心的大壞蛋!此刻夫人好像很生氣!公子也像做錯事的人一樣在外罰站。園子裡的人都默默做自己的事情,害怕被波及到。
可眾人表面平靜,內心卻波濤洶湧,甚至希望能再聽到些驚人之語。很快,府上就傳遍了夫人將公子趕出房門之事。
園丁甲:你們聽說了沒?夫人今日發了好大的火,將公子趕出門外,公子現在還在門口站著呢!
婢女乙:我聽說了,夫人還說公子是騙身騙心的大壞蛋呢!
庖廚丙:那該不會公子表面看著端方守禮,溫潤如玉,實際上是放浪形骸之人?
帳房丁:……
如此這般,就連塗山瑱也不免有所耳聞。他問靜夜:「靜夜姑姑,叔母為何說爹爹騙身騙心呢?」
靜夜汗顏,小族長還小,她如何向他解釋什麼是騙身騙心呢?
無奈之下,靜夜只能嚴令府上下人,不得談及主家閒事,若有違令,嚴懲不貸。
眾人這才收斂了些,但私下裡仍在傳青丘公子實乃孟浪荒唐之人,對西陵小姐死纏爛打,甚至哄騙欺瞞,每個版本都精彩動人!
此刻,若是酒鋪子的軒在,定在一旁嗑瓜子。還要往裡添把火,等著看好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