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輦疾行,一路向塗山府而去。璟在途中一直給小夭輸送靈力,但小夭沒有絲毫醒過來的跡象。
不會的!不會的!小夭一定會醒過來的!
璟探了探,小夭的氣息、脈搏、體溫都還在。又看了看,小夭身上的血跡都不是自己的,這才穩了穩心神。小夭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璟不停祈禱,祈禱小夭醒來。
他將小夭手心的銀針輕輕拔出來,放入懷中,感受著銀針的餘溫,用靈力一遍又一遍給小夭療愈傷口。
冥由幽攙扶著,忍著劇痛同璟匯報了馨悅刺殺的經過,璟只覺得驚魂未定,心中騰起陣陣寒意!
「看好她們,不容出錯!」
幽領命而去,夫人突生意外,他們已是護衛不當,眼下不能再出任何差錯!
瑲玹騎著天馬往赤水而去,就接暗衛來報,西陵小姐出事了,如今正在趕往塗山府的路上。
瑲玹心中大亂,即刻調轉方向朝塗山府而去。
小夭在赤水出事的消息,已有暗衛先一步通稟。璟下了雲輦,抱著小夭急速入內,塗山瑱、苗圃、靜夜等人都在府門等候。
看著小夭衣裙上的斑斑血跡,苗圃大感不好,險些向後倒去。左耳面色凝重,但還算冷靜,及時穩住了苗圃。
靜夜倒吸數口涼氣,夫人看起來傷得不輕!夫人若是有事,那公子定也活不下去了!
靜夜和胡珍對視一眼,胡珍也不知如何是好!
塗山瑱雖小,但他也察覺到叔母狀態不好,爹爹的狀態也不會好!眼下爹爹腳下生風,驚恐萬狀,滿眼可見的憔悴心碎。
「鄞!胡珍!你們快來看看!小夭這是怎麼了!我怎麼喚都喚不醒!」
璟將小夭小心放到榻上,衝著鄞和胡珍大喊。
兩人急忙上前,一個人摁著左手,一個人摁著右手,同時給小夭把脈。
鄞和胡珍把好脈後,相看一眼,都有些驚異。
「小夭身上的血跡不是她的,是暗衛的,你們但說無妨!」璟很少用這般冷峻的語氣說話,他要聽實話。
「從小姐的脈象看,她應該是中了封鎖靈力,抑制心脈的奇毒。但小姐的毒物攝入不多,而且此刻已經解了毒。小姐如今脈象恢復如常,母子平安,更像是陷入了沉睡之中。」
鄞將自己的診斷盡數道出,既然已經解了毒,小姐為何還不醒?他亦無法尋出緣由。
胡珍點點頭:「我和鄞的看法如出一轍,從脈象看夫人確實無礙,胎兒也未受影響。夫人為何不醒,不像是中毒的原因。」
「是鬼方氏!」璟沉下一口氣,說道:「鬼方氏也參與其中。毒物是鬼方族長的幼女鬼方螭所制,小夭昏迷不醒也是因為鬼方氏的秘寶還魂鏡。胡珍,鬼方螭我帶回來了,但還受著傷,必須將人命保住!小夭能不能清醒還要看鬼方氏。」
璟強令自己冷靜,冷靜,此刻不能亂!可他一想到小夭不知能否醒來,就害怕不已,此刻必須強撐著精神,給鬼方氏施壓。
胡珍應聲而去!無論如何他都要將人救活!有鬼方族長之女在,鬼方氏才不能推卸責任!
瑲玹騎著天馬從塗山府飛躍而下,他一路疾馳,發冠都歪了不少,看起來不像是高高在上的天下共主,更像是擔憂親人的年輕郎官。
陛下親臨,府上人敬畏不已。左耳領著瑲玹往小夭房內趕去。
璟給小夭換了身衣裳,此刻小夭穿著乾淨的素衣,依靠在璟的懷中,被璟環抱著,整個人看起來像是睡著的嬰孩兒。
瑲玹驚覺不好!小夭這個模樣,同梅林遇害時一樣,同樣是沉睡不醒,只是沒有滿身的傷痕。小夭,難道你要繼續躺下去?小夭,難道你還要哥哥再等你三十七年嗎?
瑲玹步伐踉蹌,險些跪倒在地,被瀟瀟眼疾手快扶住了。瑲玹掙扎著坐到榻上,驚恐地探了下小夭的氣息。還好,氣息還在!
「怎麼樣了?」
鄞將小夭的情況事無巨細地稟報瑲玹,瑲玹留給小夭的暗衛也負著傷交代了今日的情況!
是馨悅!馨悅好一出金蟬脫殼之計!瑲玹的眼中升起了氤氳的霧氣!小夭是自己僅剩下的想要保護的人,可卻一次一次因自己而受傷!他簡直是世界上最無能的哥哥!
瀟瀟也很惶恐,如今的紫金頂的王后是假的,自己竟然沒有察覺。也是因為自己辦事不力,才讓王后逃離了陛下的監視。
「人在地牢里,你審吧,我不想離開她。」
璟的世界很小,小到只能容得下一個小夭。馨悅的事既然有瑲玹處理,那他只想陪著小夭,一步也不分開。
瑲玹已經失去了陪著小夭的資格。他有些苦澀,卻也知道審問紫金宮王后,普天之下只有自己有資格。
他按捺下各種情緒,對璟道:「她會醒的,你陪著她。」
塗山府的文書和陛下的聖諭接連而至,西陵族長也修書一封,要鬼方氏給個說法。一時之間,鬼方氏如履薄冰,顫顫巍巍。鬼方螭受人蒙蔽,犯下大錯,牽連全族。鬼方族長盛怒,但亦無法,眼下只能補救。
鬼發少主,鬼方螭之兄——鬼方虬領著三位族中長老趕往塗山府處理此事。
胡珍先領著鬼方虬等人看了夫人。幾位長老觀察觀察小夭的情況,皆搖搖頭。
「如何才能讓小夭醒來?」璟抓住一位長老的手,迫切的要他給出方法。
鬼方長老支支吾吾,最終說道:「還魂鏡是上古神器,由九泉隕鐵所制,可攝人心魄,困人心神,製造夢境。夢中所見之人,直通九泉魂脈,也就是說可以和已故的人對話。」
「那我夫人如何能醒來?」璟並不關心其它,他只想知道小夭什麼時候能醒來。
「這…這…」
鬼方虬見長老為難,只能據實以告:「青丘公子,夫人的心神困於還魂鏡中,需得看破鏡象生死,才能醒來。」
還魂鏡是上古大神修煉的法器,入鏡後,參破悟化,修為直上另一個階層。但也有許多神祇沒能參破,肉身已逝,神魂卻仍居於鏡中。
「那需多久?」璟只關心小夭能不能醒來,他要準確的說法。
「這因人而異,或許數日,或許半年,或許數十年。」鬼方虬說到最後,聲音越來越小。
「這是你們族中之物,難道你們沒有辦法嗎?」
鬼方虬和長老們迎接著璟犀利的眼神,心中都不禁發慌。
「青丘公子,鏡象所化都是個人所念,唯有自行參悟,或得機緣。吾等並非推諉,時實在無法。望公子勿怪。」
鬼方虬所言非虛,但他也知道這番理由並不能抵消塗山氏及陛下的怒火。
「我並非要怪。」璟的聲音冷冷響起:「可我的妻子因你們而沉睡不醒,難道你們不該給我個解決之法嗎?更何況小夭如今還有身孕,鬼方螭行刺吾妻,釀成大錯。鬼方氏卻視之不理,傳揚出去,中原氏族會如何看待鬼方氏?若小夭有任何意外,塗山氏絕不會息事寧人!」
鬼方虬汗顏,正欲辯解,就被槐長老制止。
「公子所言極是!鬼方氏看管不嚴,致使小姐受人蒙蔽,犯下大錯,定會負責到底。族長亦深感自責,只盼能盡心補救!若有用到我等之處,請公子盡情吩咐。」
鬼方槐長老之言誠懇無比,苗圃覺得這才有像認錯的樣子。
「鬼方長老,璟乃後輩,定不敢擔「吩咐」二字!璟只是懇求,懇求鬼方氏將吾妻完好歸還於我。璟不貪財,亦不慕名,若能將吾妻歸還於我,璟必時刻感激鬼方氏恩義!」
說完璟還起身朝鬼方長老,鬼方虬等人作揖行禮,鬼方虬等人惶恐不已!這若是傳揚出去,就是鬼方氏無義在先,失禮在後!
鬼方長老們急忙將璟扶起!
青丘公子好手段!鬼方虬想:此人與自己年歲相仿,行事不卑不亢,但三言兩語之間就陷鬼方氏於不仁不義之地!如同將鬼方氏架於油鍋上炙烤,謀略手段遠甚自己!
璟又同長老們交談了近一個時辰,詳細詢問了眾多問題,長老也恭敬有禮地予以回應。
璟問,能否將他送入小夭夢中去?
長老直言不可,還魂鏡千人千夢,入了夢也尋不到夫人,甚至還可能困住自己!
璟又問,能否毀了鏡子,這樣小夭就不會被困住了!
長老大汗淋漓,結結巴巴道:「若毀了鏡子,夫人也許再也回不來了,萬萬不能冒險!」
更何況這可是鬼方氏的秘寶呀,上古神器,還能窺見過往之事,怎能輕易毀掉呢?不過這句話長老可不敢說!青丘公子眼中只有夫人,可不會管是否是鬼方秘寶。
璟從坐席上猛地站起身來,他的臉色蒼白,額上滲出了一層細汗,雙手緊緊地攥著槐長老的肩膀,聲音顫抖地問道:「若是我夫人一直不醒,她和腹中孩兒應如何,可會有危險?!」
鬼方長老本就底氣不足,被璟這麼一問更加磕磕巴巴道:「夫…夫人如陷入睡夢中,鬼方氏會呈上眾多仙草靈藥,定保夫人無虞。」
璟凝視了槐長老許久,仿佛要從他眼中看到事情的真相,而後才緩緩放開了手。
槐長老長鬆一口氣。
最後鬼方長老承諾送上妙藥,其中就包括鬼方至寶還魂草,並將與還魂鏡有關的典籍記載,交由璟研閱。
鬼方虬心中不悅,但還是順著長老之意,應了下來。
出了房門,鬼方虬質問道:「長老為何要做如此退步!我們獻上還魂草已是心誠之至!還魂鏡可是族中寶物,怎可將一應典籍都交由外族人過目!」
槐長老問:「是典籍重要還是螭小姐的性命重要?」
鬼方虬咬了咬牙道:「東西是死的,人是活的,自然是妹妹性命重要。」
槐長老又問:「是典籍重要還是鬼方氏萬年基業重要?」
「鬼方氏萬年基業重要。」鬼方虬不假思索。
「這就對了,少主。」長老寬慰道:「我們舍小保大乃明智之舉,而且青丘公子品性高潔,聲名遠揚,他也只是不肯將希望全寄託於我們罷了。」
長老說完悠悠而去,鬼方虬停在原地,嘆道:塗山璟,好個以退為進!青丘公子謀算過人,愛妻如命,世人所言非虛!